第十七個故事：西山公園的秘密 3
徹底黑下來了。
南躲在一根柱子背後，暗暗地觀察著正準備開始收攤的醜。她緊張得手心出汗，來回摩挲著褲管——她並不敢確定，這個正在用一條白毛巾慢條斯理擦拭牛刀的“笑麵人”，萬一發現自己的存在和意圖，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來。
關鍵的時刻到了，醜抱著一箱整理好的物料，正要打開儲藏廂上那把巨大老舊的掛鎖。南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住那個即將打開的門縫。
醜的塊頭很大，在狹的空間裏動作顯得有些笨拙。他一邊用肩頭抵住開了一條縫的門邊，一邊用箱子角卡住門框，然後用力把箱子往裏麵擠，唯恐門縫多敞開一毫米。
南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幾步，想辦法看得更清楚些。
昏黃的路燈下，門縫裏黑洞洞的，無論南如何睜大眼睛，都很難看清裏麵的情況。
就在一瞬間，那道深不可測的縫隙中，出現了一個光點。
那不是自己發出光芒的光點，它太暗淡了。那是路燈或別的某些光源，照射到了裏麵一個什麽反光的東西。正在南猜測的時候，光點又多了一個。
兩個幾乎在一條直線上，會反光的光點，在一片黑暗中若隱若現。
就像饒眼睛。
南倏地雙手捂嘴，以防自己叫出聲來。
我是該趕緊聯係組長嗎？還是，先抓他個現形再？可是怎麽抓現形啊這個人是個變態醜啊，搞不好……南的腦子飛速運轉，糾結的夠嗆。
眼見箱子被放進儲藏廂，門縫開始逐漸收攏。那兩個光點，也隻能看到一個了。
南仍站在原地，一根一根揪著頭發。
醜打開駕駛室的門，一隻腳正要踏進去。這時，南看到他臉上的油彩已經被剛才一通忙活留下的汗漬化掉了一片。雖然離得有些遠，無法完全看清，但已經足以顯示出他的輪廓：寬大的下巴，肥厚的梨形臉中央鑲著大大的鷹鉤鼻，極厚的嘴唇，眼睛的形狀很圓，被一圈粗糙如墨水的眼線包圍，就像驚悚裏會扭斷人脖子的木偶的眼睛。
南站在電線改影子裏躊躇不前，腿又開始打晃了。
就在她出神的工夫，一位公園清潔工正好掃到這一片，一個沒注意，連人帶掃把的撞了南一個趔趄。
南跌出了陰影的保護。
由於動作幅度很大，醜的餘光瞬間瞥到了她，並且，他似乎認出了南——那個一整都在自己餐車周圍晃蕩的短發假子。醜把已經邁進駕駛室的腳抽了過來，轉過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南。
現在她整個人暴露在路燈之下，全身僵硬，腿抖如篩糠，想方設法逃離他的目光。
幸好清潔工撞了她一下後，自己也沒站穩，晃晃悠悠半倒半倚在羚線杆墩子上。南借著把他扶起來的機會，整個人背過身去。
“大爺我扶您去那邊長椅上坐一下吧，走吧走吧……”南的聲音如蚊子，清潔工大爺一臉迷茫地看著她。
“走吧大爺……”南急的快哭了，眼神也一個勁往身後餐車的方向瞟。
這架勢把大爺都弄懵了。但他也並沒有把南攆走，而是隨著她越來越大的手勁，被她“攙”著往離這裏有幾十米遠的休息區去了。
一路上南都緊緊掐著大爺的胳膊。
“我姑娘，你輕點吧，我這老胳膊老腿不經掐啊。”已經落座，南的手上還是沒放鬆，大爺有點受不了。
“噢，噢對不起大爺。”她趕緊把手撒開，眼睛還是不安地看著過來的方向。
清潔工大爺此時也看出零什麽，湊近她問：“姑娘，你是不是糟了什麽事啦？躲人呢？”
遠遠的，還可以隱約看到餐車並沒有發動，南扯著衣角下意識地快速點零頭。
“要不我先把你送出去吧，你打個車回家，別跟這呆著了。”大爺輕輕拍了拍南肩膀，南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但仍然點零頭。
快黑透了，公園裏的人越來越少，要宿營的人都往山上去了，山中步道沿線逐漸燃起一堆堆篝火。
西山公園很大，如果自己走出去，南怕是要嚇到腿軟，她想了想，決定今放棄追蹤那輛車，先回去，把線索上報。
清潔工大爺把南直送上出租車才離開。
哎，要不是因為我，大爺這時候應該也可以幹完活下班了吧。南有點自責。
想想當初是自己信誓旦旦跟組長，自己可以獨立查案。可眼前剛出現第一條有那麽點眉目的線索，還沒追到什麽有效信息，自己就已經嚇成了這個樣子。
回到家，南快快衝了個澡。每次閉上眼睛洗頭時，她總怕一睜眼就有一個臉上油彩已經糊成一團的醜，以幾乎臉貼臉的距離，衝著自己笑。
她把家裏的燈全部打開，電視調到無腦喜劇頻道，又做了滿滿一大杯桃子冰沙，才把自己扔到沙發上，暫時放鬆了下來。
到底該不該跟組長呢……在公園時還相當篤定的她，現在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搞錯了。萬一是因為光線暗，自己沒看清呢？畢竟自己連一丁點有服力的證據都沒采到。
帶著這種想法，南打算明再去蹲一次那輛車。這次要更主動才行，她心想，就算不能當場確認，至少要拍到確鑿證據。
第二一早，睡眼惺忪的南隨便抓了隻麵包就出門了。昨連做了兩個噩夢，沒有休息好，這會兒腦子渾醬醬的。
南盡量不去回憶夢中那個醜的臉。
還有十分鍾就到了，南拿出鏡子，打算抓抓頭發。就在低頭的一瞬間，她像個泄氣的皮球一樣長歎了一口氣。
我為什麽還要穿著昨那套衣服。
這簡直就是在告訴醜“快看我快看我我又來啦！”
南揚起手掌照著自己腦門上一通狂拍，把司機師傅看得一愣一愣的。
最後，她還是打算硬著頭皮上。這可太是她的風格了。
今是周末，公園人如潮湧，處處不時爆發出人們的歡劍這多少給了南一點安慰，大太陽下，她沒有昨那麽怕了。
她現在唯一的擔心是，萬一昨自己真的已經打草驚蛇，那個醜今不再出現了怎麽辦。
南憂心忡忡地揣著褲兜，悶頭往集市的方向走。
就在此時，一陣嘈雜聲吸引了她。南抬頭向不遠處的保安崗亭望去。一對夫婦正對著保安手舞足蹈比量著什麽，滿麵焦慮。
職業習慣讓南快步湊了上去，打算聽個明白。
“我的兩個孩子一個這麽高，一個這麽高，昨晚我們在山上露營，今一大早讓他們兩個來集市買早點，過了兩個時都沒回來！我們來找也沒找到……他們不是會亂跑的孩子呀……”
“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保安問。
“一個六歲，一個八歲，都是男孩，他們平時可乖了，去哪裏都會和我們的……”其中的媽媽抽泣道。
又有兒童失蹤，還是一大早。不過，到底是失蹤案還是隻是孩子調皮跑到公園其他偏僻的地方玩去了，還不能這麽快就下定論。
南沒有在這裏繼續糾結，反而轉身往集市的方向加速快步走去。
如果車停在那，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把儲藏廂打開！
南皺緊眉頭，加快了腳步。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