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一手抗樹，一手牽牛
第561章 一手抗樹，一手牽牛
天空的陰雲愈加的下沉，帶著大自然的磅礴無盡的威壓。閃耀的雷霆溝通了山巒和大地，一瞬間將山峰之上的樹木劈成焦黑的木炭。
澎湃的雨滴穿過林間，打在那些寬大的葉片上，發出嘩嘩的響聲。
而在這雷霆和暴雨之間，小小的白色身影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穿梭在林間雨幕之中。
上清遠遠地墜在它的身後，想看看這個小狐狸到底想做什麼。
這個小狐狸雖然有些聰慧，但是其實力量並不強，一路上基本上都是靠著自己的體力在奔跑，並沒有使用任何超凡力量。
唯一有一點特殊的，就是她的體力和耐力要比同樣體型的動物強很多。
上清跟著小狐狸一路穿行，越過一個又一個的山峰，小狐狸似乎對於這條路很熟悉，基本上沒有眺望過前路，一步不停的向前奔跑著。
這條路並不是最好走的路，但是卻是最安全的路，沿途並沒有強大的妖獸，而且還有許多僅適合小狐狸這種體型的動物穿行的陡峭的崖壁，即使遇見了一兩個很強的妖獸，都是速度比較慢比較笨重的存在，追不上小狐狸。
就這樣沿著各種崎嶇的小路跑了半個多小時，上清終於跟著小狐狸來到了此行的終點。
那是一個突出在外面，沒有覆蓋任何植被的巨大裸露岩石。
小狐狸輕輕一躍，就跳上了這塊岩石，上清站在她的身後，向著四周看去，這裡似乎是這一片山巒中最高的山峰，站在這巨大的岩石上，上清能夠將整片山林收入眼底，頗有幾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當然，小狐狸是沒有這樣的感覺的。
這裡她已經來了不知道多少次，輕車熟路的爬上了巨石，然後她站在這巨石上，看了一眼幾乎就要壓在山巔之上的烏雲，然後快速轉過身，跑到了巨石下面。
兩個潔白的小爪子深入巨石下某一塊蓬鬆的泥土，哼哧哼哧的刨了起來，不多時，她就刨出來一根打磨的長長的漆黑石頭。
上清蹲在小狐狸旁邊，認真觀察了一下這個漆黑的石頭，這似乎是一根鐵礦石，但是上面覆蓋了一點點超凡力量，似乎將它改造成了一個比較弱的封印物。
這個封印物過於弱小，放在人妖兩族的繁華區域，屬於那種扔在地上都不會有人撿的東西。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封印物，卻被小狐狸當成了珍寶埋了起來，雖然她埋藏的技術不怎麼好，一眼就可以看出哪裡埋了東西。
小狐狸刨出來了這根長長黑黑的鐵礦石長棍之後，就彎下身子，兩個小爪子抱住了長棍的一端。
鐵礦石長棍有點重，有些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所以她只能緊緊的抓住鐵礦石，努力的把它拖出已經混雜著泥水小坑，然後一點點的向著石頭上拖去。
棕色泥水被暴雨濺起，落在小狐狸潔白的皮毛上，然後又迅速被接踵而至的雨水洗刷掉，但是依舊難以避免的在毛髮下面留下一些臟髒的痕迹。
小狐狸似乎並不在意髒兮兮的身體，仍舊奮力的拖動著鐵礦石長棍，越往上走，石頭上的坡度就越陡峭，小狐狸拖著也就越費力。
上清蹲在小狐狸旁邊，看著這隻努力拖著長棍的小狐狸，緩緩伸出手去，握住了長棍。
原本累得氣喘吁吁的小狐狸突然發現爪子里抱著的長棍輕了起來，她看不到上清，只能疑惑的看著這根長棍，然後用放下長棍，繞著長棍轉了一圈，疑惑的用小爪子撓了撓腦袋。
最終她想不通這個『未解之謎』，於是又把長棍抱了起來，向外拖去。
有了上清的幫助，她的工作就輕鬆了許多，沒到一分鐘，她就把長棍拖到了巨石最頂端。
呼嘯的狂風卷過，吹起她的皮毛，嚇得她一下子躲在了巨石後面，那無所憑依的鐵棍在巨石上滾動著，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被狂風吹斜的雨滴打在巨石上，如同千萬把刀兵打在鐵盾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雨越來越大了。
轟隆——
閃耀的雷霆在烏黑的雲層中勾勒起四通八達的線條，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天空，以及小狐狸恐懼的臉頰。
她剛剛稍微躲得慢一點，就會被卷集的狂風吹到山崖下，活活摔死。
雖然心中充滿了恐懼，但是在狂風小了一些的時候，小狐狸還是毅然決然的再次衝上了巨石，再次抓住了那晃動的長棍。
上清不知道這個長棍的效果是什麼，但是看起來，小狐狸要利用這個長棍的特殊效果。
此刻長棍已經被狂風吹得偏離了許多位置，上清再次幫了小狐狸一把，幫她把長棍的位置扶正。
這一次，小狐狸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停了下來，鄭重的對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拜了一拜。
她並不如人一般聰明，但是她心中長懷敬畏，她不知道那個幫助她的神秘存在究竟在哪裡，於是便向著每個方向都拜了一下。
上清靜靜的注視著這個小狐狸的動作，突然沉默了下來。
小狐狸的天賦並不好，對於妖族來說，這種獲得了一點超凡力量了但是並沒有覺醒普通人級別的智慧，也沒有形成穩定血脈的妖獸，事實上和野獸差不了太多，只是比野獸要稍微聰明一點。
這種妖獸甚至連化形術都學不會。
小狐狸的天賦，甚至遠遠不如那些在港口做力夫的妖族。
在拜完之後，小狐狸再次站了起來，在閃耀的雷霆和暴雨中，緩慢而艱難的把那根鐵礦石長棍立了起來。
此刻，上清終於知道了這個長棍的用處。
當長棍立起來瞬間，整個天空的雷霆瞬間涌動了起來，
這是一根避雷針。
百分百被雷劈中的避雷針。
小狐狸仰頭看著天空，毅然決然的從小爪子的毛髮里掏出來兩顆火紅的棗子，這是她剛剛趁著牛妖不在偷的棗子。
她的動作沒有任何延遲，在掏出棗子的一瞬間，就將棗子丟進了嘴巴。
與此同時，一道閃耀的光輝劃過天際，帶著大自然澎湃的力量劈擊在了那根豎起來的長棍上。
涌動的能量直接順著長長的棍子流淌，傳導進入了抱住長棍的小狐狸的身體。
大自然的偉力和原始朱果帶來的超凡力量在小狐狸的身體里彙集，澎湃的雷電直接將她的表皮漂亮的毛髮電的焦黑。
凄慘的叫聲從小狐狸的口中發出，巨大的彷彿撕裂整個身體與靈魂的痛苦在她的體內瀰漫著，但是即使如此，她仍舊沒有放開握住長棍的爪子，任由自然的偉力在她的身體里橫衝直撞。
一道道火紅的光輝從漸漸的隨著閃耀的電光從她身體里瀰漫出來，對於上清來說微不足道的超凡力量，對於小狐狸來說卻是大補藥一般的強大。
雷霆和火焰的力量在這個小小動物身上交織，在這猛烈的刺激之下，她的背後開始長出第三條尾巴。
一切似乎都已經走到了尾聲，這是一場豪賭，但是幸運的是，小狐狸賭贏了。
然而就在忍受著劇痛的小狐狸心裡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站在她身後的上清卻抬頭看向了天空。
一道新的閃耀的光輝，再次照亮了整個天地，帶著比之前更加偉岸澎湃的力量落向那佇立起來的長棍。
雖然接連兩次雷霆的確是一場巧合。
但是這場巧合看起來卻更像是一場憤怒的懲罰，一場大自然對於小狐狸這種竊取自然力量的褻瀆行為的懲罰。
此刻小狐狸也發現了天空中的雷霆。
但是早已為時已晚。
雷霆的速度是如何的迅捷，在小狐狸看到它的時候，它的步伐已經落在了小狐狸手中的長棍上。
這世界上有人比雷霆更快嗎？小狐狸不知道，她的腦容量考慮不了這麼複雜的事情，但是她知道，她要死了。
當她在做出這個引用雷霆力量的決定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會死，她並不為死亡而感到恐懼，
她只是有些低落，她不知道這低落的原因，事實上，她的情緒也未曾健全，但是在這一刻，她意識到，或許，這就是不甘。
對於失敗的不甘，對於生命的眷戀。
而就在這一切皆是灰暗的時刻，磅礴的暴雨中似乎走出了一個朦朧的身影，他輕輕伸手，握住了洶湧的雷霆。
那大自然的偉岸在他手中宛如玩具一般隨意擺弄，他隨手將閃耀的雷霆在手中彙集成一柄銀色的長矛，輕輕的擲出。
小狐狸似乎聽到了一聲轟隆的巨響，那是山峰垮塌的聲音。
但是她已經沒有更多的精力來思考這個事情了，隨著巨大的痛苦襲來，她眼前一黑便暈倒了過去。
上清隨手提起了暈過去的小狐狸，銀色的光輝一點點湧入她的身體，幫她修補損傷的肌骸。
這個站在世界最巔峰的強者看著那朦朧的雨幕，看著那雨幕中靜寂的山林。
無數小狐狸一樣的弱小生靈，在這雨幕中掙扎，渴求，奮力的活下去。
弱小並不是被放棄的理由。
雨幕穿過青年逐漸虛幻的身影，打在空曠的巨石上。
隨即一切消失，彷彿他從來沒有來過。
——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沒有仁義道德的概念，看萬物都是平等的。）
白髮蒼蒼的老人站在雨幕中，注視著遠處最高的那處山峰，無盡的雨滴傾斜而下，卻因為各種原因從老人的身旁滑過，未曾沾到他的衣衫半點。
一道驚雷劃過，閃耀的電光照耀著他的側臉，以及身邊被套上了鼻環的青牛。
他輕嘆一聲，然後緩緩轉過身，扯了扯系在鼻環上的繩子。
哞——
身後的青牛哞了一聲，跟著老人的腳步往前，眼中閃過悔恨的淚水。
它本來是來守著自己果樹的，沒想到果子被人摘完了不算，自己還被大佬抓了當坐騎。
如果能重來···
然而它的思緒剛剛開始，就被硬生生的打斷了，因為前面牽著他鼻子的老人已經突然停下了腳步。
青牛看了一眼前方，空空如也。
而在老人的目光中，自己的前路卻被一個穿著蓑衣的小小女孩擋住了。
小愛懷裡捧著滿滿的一捧火紅的棗子，抬頭看著太清。
自從莫語一氣化三清之後，小愛就沒有再出現過，這一次，是她第一次出現在太清面前。
太清靜靜的注視著小愛血色的眸子。
盯——
三清即不是莫語，又是莫語，莫語抵抗不了小愛的注視，三清也抵抗不了。
太清微微嘆息一聲，走到了那顆小朱果樹旁邊，直接伸手把這棵樹連根拔了起來。
「吾正差一系牛之樹。」
太清輕聲說道。
小愛沒有說話。
盯——
綳不住了。
太清嘆了口氣，隨即啞然失笑，是自己強求了，其實不必找理由的。
他一手舉起朱果樹，一手牽著青牛，看著小愛，「罷了罷了，隨你的願，回去我再想想怎麼培育一下這棵樹。」
這是他誕生以來，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小愛眨巴眨巴眼睛，抱著懷裡的棗子緩緩消失。
同上清一樣，太清對這棵樹也不感興趣，但是奈何有人感興趣。
這棵樹上棗子也是小愛趁著青牛不在的時候，一把全部薅完的，一腳踹在樹榦上，就開始嘩嘩嘩的掉棗子了。
而她不光把棗子摘了，還想著把樹薅走。
小愛的眼神，三清誰來都抵擋不住，無為清凈的太清是這樣，城府疊巒的玉清也是這樣。
無拘無束的上清也就是走早了一點，他稍微晚一點，遇見小愛，也是個抗樹的命。
小愛對於莫語來說是特殊的，這份感情一直延續到三清，就如同人內心最深處的那份柔軟，所以三清其實並不會拒絕小愛的任何要求。
在那個小小女孩離開以後，太清牽著牛，扛著樹，一步步走在雨幕中的山林里。
他的身影漸漸變淡，直至完全消失。
——
當小狐狸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空曠又陌生的環境，這裡三面都是茅草作頂的四四方方的建築，最後一面是一個由樹木的枝丫拼接在一起的一整排的東西，似乎是用來區分領地內和領地外的。
她並不知道那樣的由樹木枝丫拼接在一起的東西叫做柵欄，也不知道四周茅草作頂的東西叫做房屋。
她從未接觸過人族或者妖族，自然認不得這些人造物，但是她知道，她可能被最後救下她的身影帶到了一個新的地方，這裡已經不再是那個她生長起來的山林。
想到那個身影與那雷霆下的雨幕，小狐狸猛地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看著上面雪白的毛髮，她又搖晃了一下尾巴，第三條尾巴緩緩冒出頭來，這一條尾巴要遠比另外兩個尾巴短小。
變好了···
身體的傷勢也被修復好了···
為什麼···
「喲，小狐狸，你醒了？」
正在小狐狸有些迷茫的時候，一聲輕笑從一旁傳來。
小狐狸抬起頭去，正好看見了一頭巨大的青牛，他被拴在一顆單薄的小樹上，正一邊嚼著草料，一邊看著小狐狸。
在看到這頭青牛的瞬間，小狐狸一下子毛髮炸起，刷的一下就竄到了旁邊茅草屋的屋頂上，戒備的看著青牛。
「放心，我不打你，」青牛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屑的笑了笑，然後用鼻子指了指小狐狸身下的茅草屋，「帶你回來的那位存在正在裡面悟道，你不要吵到他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