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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三章 武剛戰車

  九月初一,寒露。


  拂曉時分,漢軍金鼓響徹天際,拉開了漢匈決戰的序幕。


  狼居胥山脈東麓的隘口,地勢狹長,數日來漢軍將士與匈奴人爭奪兩側山脊,端是寸土必爭,好在漢人遠比匈奴擅長步戰,且莫皋單於沒遣出真正的精銳,隻遣些剛強征入伍的族眾,故漢軍沒付出太大傷亡,就奪得了隘口山脊的控製權。


  據暗衛諜報,莫皋單於雖是征到二十餘萬大軍,然麾下真正的精銳鐵騎不足十萬,餘下的多為剛強征入伍的烏合之眾。


  十餘萬漢騎,自是不可能盡數湧入山隘,要徹底打通前路,且在穀內的草原地帶迅速站穩腳跟,不被嚴陣以待的匈奴鐵騎衝垮陣勢,自然要靠精銳中的精銳。


  想想也是無語,當世最強的兩支騎軍,此番生死對決,初期交戰竟是莫名其妙的打成了陣地戰。


  霍去病統領的先鋒騎營是從畢騎校營劃撥的十支部曲,今日開戰卻是編入後軍。


  不是小覷他們,此時軍中最能打硬仗的,無疑是虎賁騎營,便連中壘和宣曲兩支精銳騎營都不敢與虎賁騎爭立下首功的機會,畢騎和胃騎作為戍邊騎營,就更是如此了。


  各支騎營的標準作戰員額皆為兩萬,虎賁因此番多抽調了五支火器部曲,故戰騎數量為兩萬五千騎,另有五千諸曹輔兵。


  虎賁作為大漢最為精銳的騎營,饒是征募到的輔兵,平日也是要玩命操練戰技的,熟識各類作戰器械的操作,故今日不似旁的騎營輔兵般留守大營,而是早已攀上兩側山脊,掌握製高點。


  正常情況下,領兵將帥要坐鎮中軍,鮮少真正的身先士卒,然此番主帥乃是太子劉沐,故五支騎營的將領皆是親自領兵作戰,以便更好的執行既定戰略。


  前軍,將將五千騎,正是虎賁騎營的五支火器部曲,皆配備了來複長槍和掌心雷。


  中軍,乃是兩萬虎賁戰騎,兩千郎衛,五百內衛,拱衛著主帥劉沐。


  中壘和宣曲分居左右兩翼,說是兩翼,實則在前軍沒占據開闊地帶前,是沒法擺開陣勢的。


  後軍,則是畢騎和胃騎。


  太子劉沐明顯沒考慮過戰敗選項,乃至太子少傅趙立和殿內中郎將倉素等老成持重的將領及謀士,也是篤信漢軍此戰必勝。


  事實上,畢騎和胃騎今日出營,與其說是準備參戰,不如說是摩拳擦掌的等著追擊必將戰敗,且會四散潰逃的匈奴殘兵。


  朝廷要誅絕漠北匈奴,太子殿下更想攫取最大的戰果,追擊潰軍無疑是份苦差事,兩支戍邊騎營的將士們已然多備水酒幹糧,做好千裏乃至萬裏追殺的準備了。


  看似漢軍頗為輕敵,實則是真有底氣。


  饒是多為歸化將士的畢騎和胃騎,騎營將官也多半由出身黃埔軍學之人出任,自然曉得火器的真正威力。


  朝廷之所以沒讓騎軍大規模列裝火器,一者是不好管理且耗貲甚巨,二者也沒太大必要,反是水師的戰艦配備有大量火器,艦炮火力更是異常強橫。


  奈何漠北地處內陸,指望水師戰艦提供火力支援,就如同後世那則“蒙古海軍司令”的笑話般,真真的白日做夢。


  饒是如此,漢軍將帥們對虎賁騎營的火器部曲還是信心滿滿的,覺著五千槍騎兵足夠穩步推進戰線了!


  事實也如此,且前軍的推進速度遠超預料。


  近愈十裏的狹長穀地,隻花了大半個時辰推進,就已抵近開闊地帶,若非擔心匈奴布下伏兵,怕是還能更快些。


  高高隆起的土塬之上,諸位將帥邊是端著望遠鏡遠眺,邊是仔細聽著前方傳回的軍情呈報。


  “郅涿親自領兵,應是不會貪功冒進的,推進如此迅速,可見莫皋單於的胃口是真的夠大,在山隘沒有設下大批伏兵,顯然想誘我軍深入,待得前軍進入開闊地帶,怕是沒等站穩腳跟,匈奴鐵騎就會衝陣了。”


  太子劉沐雖早已將地形圖看了無數遍,此時卻仍是讓人臨時擺了桌案,攤開地形圖不斷摩挲,顯是內心亦是有些緊張的。


  “傳吾軍令,左右兩翼和後軍仍按兵不動,虎賁左監李沮領兩萬虎賁將士即刻前去支援,中軍留郎衛和內衛即可。”


  若換了尋常戰事,拱衛主帥的中軍是不宜輕動的,然劉沐相信郎衛和內衛的戰力足以護他周全,也不相信此時的漢軍各營會突然炸營。


  之所以盡遣虎賁,是怕旁的騎營與之配合不夠默契,郅涿無法如指臂使,人多反倒添亂。


  就在虎賁左監李沮率兩萬戰騎迅速進軍,支援自家校尉和五千袍澤時,郅涿和火器部曲已推進到狹長穀地的西側隘口,前方就是地勢平坦的開闊地帶。


  放眼望去,就仿佛換了人間,遍地枯黃牧草,視野頗為廣闊,無須端起望遠鏡,也能遠遠瞧見數裏外那片黑壓壓的匈奴騎軍。


  “傳令下去,勒馬駐足,在小心戒備之餘,稍事休整,就地待援。”


  郅涿頗有祖父郅都的風範,沉穩不衝動,麾下將士推進了十裏地,走了大半個時辰,又時刻戒備,必是會疲倦的。


  匈奴人既是想請君入甕,那就耐心等著好了。


  沒過多久,援兵已至。


  李沮非但帶來兩萬虎賁鐵騎,還拉來不少武剛車。


  所謂武剛車,乃是大型戰車,車長二丈,闊一丈四,車外側綁長矛,內側置大盾。


  先秦之時,戰車曾盛極一時,到得秦漢兩朝,因著戰馬豢養量大增,故騎兵漸漸取代了戰車兵。


  饒是如此,漢軍各騎營還是擁有不少武剛車,用以運送傷兵、糧草和軍械,主要是諸曹輔兵在大量使用,尤是在運送輜重時,遇著敵軍突襲,還可以借以作戰。


  作戰用的武剛車,車身要蒙上牛皮犀甲,捆上長矛,立上堅固的盾牌。有的武剛車開上射擊孔,弓箭手可以在車內,通過射擊孔射箭。


  用武剛車作戰時,可以將幾輛武剛車環扣在一起,成為堅固的堡壘,可有效阻擊騎兵。


  虎賁騎營的火器部曲,裝備著來複長槍和掌心雷,平日雖主要操練縱馬騎射,卻也沒少研究各類戰法,故用武剛車打陣地戰更是多有演練。


  之前是在山隘推進,拖拽大量武剛車未免累贅,故早在戰前,就已定下戰術,待得前軍推進到山隘西口,兩側山脊也盡數掌控布防,後援的軍伍再為他們拖來武剛車。


  “傳吾軍令,火器部曲盡數下馬整備,五部各領戰車百乘,隨吾出山隘後,速速環扣戰車,結環形營壘,五部結成梅花大陣,彼此協同禦敵。”


  郅涿朗聲下令,複又對李沮等將官道:“你等且先靜待時機,待得匈奴衝陣受阻,陣勢散亂,再率戰騎殺出!”


  眾將皆是慨然應諾,眼中蘊著濃濃的戰意。


  虎賁將士固然求戰心切,對麵的匈奴鐵騎亦是不遑多讓。


  遙想昔年,冒頓單於在位時,破東胡,走月氏,威震百蠻,臣服諸羌,西域諸國無有不臣,漢廷都得向匈奴和親進貢。


  然過往的二十年間,數度漢匈大戰,都以匈奴的慘敗收場,雍涼、河朔、漠南乃至西域,皆是丟了。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去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這倒罷了,關鍵是無法再南下牧馬,僅剩的幾個屬國又愈發不恭順,每歲貢品不比往昔,使得匈奴族眾近些年活得頗為艱難。


  狼居胥山,非但是匈奴人眼中的聖山,更是他們現今已為數不多的越冬之處,若是再失去狼居胥山,難不成今後到得冬季,跑到戈壁大漠吃砂礫,或是到極北的蠻荒森林去與毒蛇猛獸作伴?


  失去狼居胥山,天候苦寒的漠北絕對養不活百餘萬匈奴族眾,若不舉族遷徙,那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批族人餓死凍死。


  況且,現今匈奴各部齊聚於此,青壯男子或許能縱馬奔逃,老幼婦孺能逃得掉?

  背後,就是父母妻兒,就是兄弟姊妹,退無可退!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再凶殘野蠻的民族,對血脈相連的親人,多是難以舍棄的,這就人性,無關文明教化,匈奴人和漢人沒甚麽不同。


  昔年匈奴南侵,到漢境燒殺搶掠,漢人多是豁出命去,拚死抵禦,不也是為保衛家鄉和親人麽?

  現今換了漢軍北伐,殺到了匈奴聖山,更要絕了匈奴人的生路,此時不拚命,更待何時?


  總而言之,漢匈仇怨太深,今日行將生死對決,新仇舊恨皆是湧上心頭,兩軍將士皆恨不能手戮敵寇,生啖其肉。


  沒有誰對生錯,弱肉強食本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則,對於影響到自身生存的人或民族,必是欲除之而後快的。


  就在匈奴精銳愈發不耐時,遠遠聞得漢軍金鼓再響,但見已在東麓山隘停留多時卻怯步不前的漢軍有了動靜。


  然而,讓匈奴將士詫異不已的是,竟沒聞得馬蹄轟鳴,遠遠望去,隨瞧得不甚真切,但貌似……是戰車麽?

  年歲稍長的匈奴人倒好罷了,許多年輕的族人,甚至連漢軍戰車都沒親眼見過,聞得身邊的長者自顧自的嘀咕,不由有些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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