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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池畔踏春

  春分之日,數月未曾上朝的漢帝劉啟終是露麵,領著太子劉徹和滿朝文武東出長安四十六裏,設高壇行大典,與百姓一道祭祀日神。


  朝臣們見得皇帝雖較之前瘦削少許,卻是精神奕奕,龍行虎步間,那對狹長鳳眸依舊如鷹隼般淩厲。


  他們不由暗自好笑,前些日子不知從哪冒出些謠言,說甚麽太子劉徹趁皇帝纏綿病榻,擅權專政,圖謀不軌,所有朝臣聽聞後皆是付之一笑,壓根不以為意。


  反是竇浚為首的外戚重臣,可是真真急了眼,誰不曉得他們過往與太子殿下最是不對付,如今冒出這等謠言,可特麽別幫人背了黑鍋。


  尤是竇浚身為竇太後的親弟弟,之前前往長樂宮見過太後阿姊,等知皇帝身體並無大礙,隻是需要靜心修養,他可敢再隨意蹦躂。


  太子劉徹的儲君之位做得如此之穩,再執迷不悟的與之作對,待日後他即位為帝,太後若是薨了,他竇浚還能活麽?


  多日來,他可是全力配合太子監國施政,試圖彌合分歧,一心修補彼此關係。


  誰特麽造得謠,其心可誅啊!

  為了自清,他可是遣人盡力追查謠言的出處,即便很難查出甚麽,可好歹要做足姿態,讓太子不要錯怪他才好。


  今日皇帝借著祭日大典的時機,在朝野臣民前露了麵,本就荒謬的謠言更是不攻自破。


  竇浚心下暗暗舒了口氣,得虧大爺有先見之明,早早撇清了嫌疑,否則今日皇帝還會給自己好臉色麽?


  他卻不曉得,漢帝劉啟之所以笑得滿麵春風,乃是有大大的喜事。


  繼半月前長姊館陶公主傳出有孕後,皇後王娡昨日亦是幹嘔連連,喚來醫官把脈,竟是也懷了身孕。


  王娡自誕下兩女一子後,十餘年再未有孕,已是年過三旬,不曾想卻又是懷上了。


  漢帝劉啟隻覺自己雖頑疾纏身,卻依舊雄風尤在,龍心甚慰啊!

  太子劉徹卻是有些犯愁,倒不是擔心皇後老娘是高齡產婦的問題。


  按照史書記載,他確實還應有個妹妹,也是漢帝劉啟的幼女,而皇後王娡也健健康康的活到了五六十歲。


  他擔心的是這幺妹的婚嫁之事啊。


  劉徹不是甚麽妹控,也不是想得太遠,而是必須得預先想好了。


  史籍記載,館陶公主為鞏固自身地位,與王娡定下了兩樁婚約,一為劉徹和陳阿嬌,一為王娡的幼女和她的幼子陳蟜。


  劉徹沒能出史書中找出自家幺妹的真名,隻知因其嫁的是隆慮候陳蟜而稱其隆慮公主。


  陳蟜如今雖還是館陶公主腹中胚胎,劉徹卻曉得史上的隆慮候可不是甚麽好貨。


  館陶公主死後,她的兩個兒子陳須和陳蟜非但爭奪家產,更在為母親服喪期間,犯下的死罪,盡皆被迫自戮,兩家的爵位和封邑亦被盡數剝奪。


  兄弟倆犯下的罪行史書雖隻一筆帶過,卻是看得劉徹皺眉不已。


  “奸,禽獸行。”


  說白了,就是強/暴!*!


  這特麽不是兩頭牲口麽?


  劉徹可顧不得甚麽“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皇後老娘肚子裏的可是自家的親妹妹啊,豈能冒險嫁給這等貨色?


  不知這樁婚約是何時定下的,想來不會是指腹為婚,平日總歸得多加留心,但凡發現半分苗頭,必得出手將之掐滅!


  劉徹暗暗拿定主意。


  如此一來,日後可得多和姑母親近,既能多多調教阿嬌那個小蘿莉,又能讓姑母安心,不至再惦記自家幺妹,以此鞏固地位。


  劉徹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想到便去做。


  春雨稍歇,天氣愈發暖和,風和日麗,正是郊遊的好時節。


  他索性邀了自家二姊和阿嬌,連帶數位太子屬官,待朝堂休沐之日,一同前往城外太液池畔的皇家林苑踏春。


  因劉徹是監國太子,漢帝劉啟又有心放權,故而最親近的太子屬官都兼了朝廷官位。


  譬如公孫賀是羽林校尉,李當戶是虎賁軍候,秦立亦是剛因軍功升任了虎賁軍候,已被派往閩越之地的張騫,由漢帝親下密旨,越過丞相袁盎和大行令竇浚,直接封了個行人令,掌傳旨、冊封、撫諭等事。


  少府卿陳俞的嫡長孫陳誠身剛成為太子庶子不久,便隨張騫前往南陽協助大農丞東郭鹹陽。待得張騫接到皇帝密旨和太子殿下的交代,便是領著趕來的羽林衛遠赴閩越,因嫌陳誠礙事,便遣人將他送回了長安。


  故而他是所有太子屬官中最閑的人,每日隻能老老實實到太子府向叔父太子詹事陳煌學習打理各種事務。


  劉徹畢竟是個穿越眾,開明大度得很,大家難得出去郊遊,自己調教小蘿莉時,總不能教旁人都站旁邊看著吧?

  他特意命人傳了話,可自行招朋引伴,或帶上年歲相仿的親眷,但限帶一人。


  到得踏春那日,太液池畔端是熱鬧啦。


  南宮公主帶了楋跋子,阿嬌本是想帶上兄長陳須,但被南宮公主及時出言製止。


  南宮公主雖是和阿嬌情同姐妹,但甚是不喜陳須,也說不上甚麽道理,總之就是看他不順眼,她南宮公主討厭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未來的姑子都發話了,阿嬌這沒過門的弟妹還能說甚麽,索性獨自帶著丫鬟和侍衛打馬前來。


  李當戶帶了二弟李椒,亦是個虎背熊腰的,十二歲出頭便是身長七尺,和李當戶並肩而戰,簡直一模一樣,唯獨就是少了那滿臉絡腮胡的胡茬。


  秦立和陳誠帶的亦是熟人,禦史大夫劉舍的嫡親孫女劉婧,大理卿王軒的嫡女王嫣。


  漢代的男女之防本就不似後世皇朝般嚴苛,年歲相仿的少年結伴出遊甚是尋常,隻要不是偷偷私會,切忌私相授受便好。


  且劉舍和王軒又得知南宮公主和堂邑翁主也會同行,那還有甚麽不放心的?


  總之到得太液池畔,劉徹見到眼前烏央烏央的丫鬟和侍衛,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所有的丫鬟和侍衛都先下去吧,有羽林衛在四周守著,又有李當戶和公孫賀在旁看著,你們的主子都死不了!”


  劉徹擺擺手,將所有的丫鬟和侍衛盡數摒退,隻留下數名太子府的宮人,待會幹些雜活。


  “阿姊,你這馬也……”


  見得自家二姊恍若未聞,自顧自的使喚著侍從將她那匹照夜玉獅子牽到池邊,以池水飲馬,劉徹無奈的喚道。


  “怎的,我這馬也礙著殿下了?”


  南宮公主瞟了瞟他,頗是得意的炫耀道:“它可是幫我跑贏了楋跋子,可不得看好了,免得教人惦記,偷偷拐跑了!”


  一旁的楋跋子顯是跟她混得熟了,深悉她的性情,非但不似從前那般畏畏縮縮,反是撇嘴道:“若是你讓阿嬌將她那匹照夜玉獅子借我乘騎,你能贏麽?”


  “總之本宮是贏了,你若不服,待得秋祭之日,我讓阿嬌將馬借你,你我再來賽過一場!”


  南宮公主卻是不以為忤,得意洋洋的晃著腦袋道。


  “切~”


  楋跋子不禁嗤笑,毫不客氣的戳穿她的算計,“如今距秋祭足有半年,到那時你早與這馬混熟了。且你這是公馬,阿嬌那匹是母馬,又皆未長成,過得半年,筋肉漸長後,兩者強弱更是明顯,還比個甚麽?”


  南宮公主莽雖莽,但好歹體內流淌著高祖劉邦的血脈,那真真是地痞出身的混子。對於她而言,楋跋子的激將法自不會有甚麽效果。


  “多說無益,輸了便是輸了,哪有恁多借口,下次贏了我再說!”


  南宮公主不以為忤,反是愈發得意道:“何況比射箭,你不也是輸了麽,還有甚麽好說的?”


  楋跋子硬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阿爸膝下無子,從小就手把手的教她彎弓射箭,按說不該輸給這年歲相仿的大漢公主的,豈料數日前她真真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她漲紅了臉辯解道:“你那箭靶太遠,想射到靶上已是不易……”


  “切~”


  南宮公主翻著白眼,傲氣十足的奉還了先前的嗤笑,“那本宮怎的箭箭命中靶心?”


  楋跋子頗是不甘:“你那弓與我用的不一樣!”


  “真是可笑,你問問阿嬌,當日我是不是讓你先選的弓箭?”


  南宮公主的笑容愈發燦爛,理直氣壯道:“你自個選了熟識的直弦軟弓,莫不成還不讓我選自個熟識的漢弓?你且問問旁人,天下有這等道理麽?”


  楋跋子再是無話可說,比箭法,自然要選用熟的弓箭,何況那日確實是她先選的。若是不認輸,還真不占理。


  旁人皆是聽得一頭霧水,隻知道南宮公主在箭術上,果是憑真本事贏了卑禾候府的小姐的,可真是為大漢的貴女爭了氣啊。


  如今卑禾候已在西域重新站穩腳跟,大漢朝廷又要興建武威城,故而無需特意隱瞞卑禾候瓦素各的身份,反是大肆宣揚褒獎,以此招攬諸羌部族前來投靠大漢。


  瓦素各深受陛下看重,楋跋子身為其獨女,自是女憑父貴,徹底入了長安權貴的眼。


  羌人出身又如何?

  入華夏者則華夏之,瞧瞧出身匈奴的公孫世家,公孫昆邪高居朝堂,公孫歂手握重兵,公孫賀執掌羽林衛,有幾個世家大族比得上?


  正如太子劉徹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


  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孤王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如今陛下說瓦素各行,將他立為典範,誰特麽敢說他不行?

  猶記得周亞夫昔年貴為丞相,卻因反對陛下將匈奴降將封候,而被貶官回府思過,現如今的朝堂之上可沒人似他那麽莽。


  不過大漢向來鐵血尚武,南宮公主能在箭術上勝過馬背上長大的楋跋子,還真真是給皇帝,乃至長安權貴們長了臉的。


  劉徹卻已看出其中貓膩,悄悄湊到阿嬌身旁,壓低聲音問道:“阿姊那日到太子府的練武場,還借用了武庫裏的複合弓,便是用來跟楋跋子比射箭的?”


  他靠得有些近,阿嬌紅了臉,臻首輕點。


  劉徹得了肯定的答複,心中不禁為楋跋子默哀。


  別說拿軟弓了,便是拿硬弓,也不可能跟複合弓比射程的。


  二姊定是故意將箭靶設得老遠,楋跋子想射到都要費盡力氣,哪還能顧及精準度?


  若楋跋子也選了複合弓,怕是會敗得更慘,對於生手而言,複合弓可不好用,二姊可是足足練了兩年多啊。


  她無恥的樣子,果真有咱老劉家的風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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