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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風雨飄搖的梁國

  梁國睢陽王宮,梁王劉武看著大殿之上,皇帝派來斥責他的使臣,心中怒焰滔天。自打他將梁國國相韓安國關押入獄,短短數日間,景帝連續十數次下旨,派遣使臣前來訓斥。


  前後十數撥使臣都帶著郎中令吳成派出的大批郎衛,所謂“冠蓋相望於道”,指的就是後一批使臣的隊伍甚至可以看到前一批使臣的車駕冠蓋。絡繹不絕的使臣隊伍,不斷的挑釁著梁王劉武忍耐的底線,即便是入夜,新到的使臣也帶著郎衛直闖宮門,硬逼著梁王親自露麵接旨。


  梁王擁兵十餘萬,自然不懼怕使臣隨行的區區數十郎衛,然而他卻不敢有絲毫動作。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些使臣和郎衛都是景帝派出來的死士,目的就是逼著梁王盡快抉擇。若是想服軟就立馬釋放韓安國,征募百姓,遣散私兵,入朝請罪;若是想造反就簡單了,直接砍了這些使臣和郎衛,做好抵禦朝廷討逆大軍的準備。


  派往臨江國聯係廢太子劉榮的密使尚未回報,淮南王也尚未說服濟北王劉勃,梁王劉武壓根不敢在此時起兵謀反,隻得放任皇帝的使臣在梁國橫行無忌,大肆聯係梁國官吏,甚至數次夜闖王宮宣旨。


  數日來,梁國王宮的宮門守衛最是為難,麵對手持天子詔令和符節的使臣,他們壓根不敢上前阻攔,否則便是劍戟加身,血濺五步。使臣們毫無顧忌的在王宮內誅殺一切膽敢阻礙宣旨的宮廷侍衛,甚至是梁國官吏。即便是梁王恨不得生啖其肉,卻也不得不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阻攔朝廷的使臣。


  如此一來,使臣們的氣焰更是囂張,不分晝夜的叩宮宣旨,讓梁王劉武連用膳如廁都不得安寧,更別提睡個安穩覺。幾日下來,梁王自是麵色憔悴,困倦不堪,胸中極力壓抑著的怒火仿佛隨時都會噴薄而出。


  今日清晨。使臣更是持天子符節。將梁國官吏盡數召往正殿,當眾宣讀皇帝詔令,狠狠的落了梁王劉武的臉麵。


  待使臣宣旨完畢,梁王劉武看著殿內麵色各異的梁國官吏。不由麵色通紅。羞怒不已。寬大的袖袍內。他的雙拳緊握,指節泛青,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隻有疼痛感方能讓他壓抑下心底的屈辱和憤怒,不至於失去理智。


  “王爺既已接旨,還望遵旨行事。若是再抗旨不尊,下官隻有依律押送王爺入朝領罪了。”使臣皺著眉頭,瞟了沉默不語的梁王一眼,冷冷道。


  “大膽!”


  “放肆!”


  梁王的謀士和家臣紛紛上前大聲嗬斥,不少性情粗暴的人更是磨拳搽掌,仿佛隻待梁王一聲令下,便要將大殿上的使臣撕成碎片。


  使臣目光清冷的環首四顧,舉起手中的符節,略帶戲謔的不屑道:“誰給你們的狗膽?剛斥罵本官,莫非是不尊天子欽賜之節?!”


  眾人聞言,氣勢不由一滯,紛紛退回原位,唯有幾個莽撞之人,反而受了刺激,雙眼通紅如被激怒的公牛一般,揮舞著手上的笏板,作勢要上前圍攻使臣。殿外護送使臣前來的郎衛見狀,毫無顧忌的抽出佩劍,蜂擁而入。


  噗噗噗!利刃入肉聲連續響起,幾顆鬥大的頭顱高高拋起後複又滾落在地,壓根來不及閉上的雙眼中仍保留著驚駭和訝異,顯然他們直到死前,也尚未弄清狀況。無頭屍身轟然倒地,大量的血液四處濺射,噴灑在官吏的身上和光潔的地麵上。


  一些文官和謀臣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紛紛驚叫出聲,匆忙閃避那漫天的血霧。大殿登時亂作一團,唯有適才衝進殿內的郎衛,瞬間誅殺意圖危害使臣的賊子後,迅速圍成一圈,將使臣牢牢護在中央,和聞訊趕來的大批梁國宮廷侍衛對峙起來。


  使臣和郎衛們麵對四周如林的槍戟,非但沒有絲毫畏懼之色,眼中反而迸射出些許狂熱和興奮。


  砰!梁王劉武將身前的桌案狠狠踹翻,望著混亂不堪的大殿,幾欲發狂。


  “將他們都給寡人砍了!”失去理智的梁王怒吼道,額頭上青筋爆出,兩眼噴射出無盡的凶焰。


  吵雜的大殿瞬間沉寂下來,眾多官吏盡皆噤聲不語。梁國侍衛更是高舉手中的長戟,就要向前刺出。


  “且慢!”千鈞一發之際,殿外傳來一聲急切的製止聲,羊勝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


  梁王劍眉一揚,正要出言訓斥,卻見羊勝絲毫不顧禮儀,三步並做兩步,直接來到梁王身旁,附在他耳邊快速稟報了幾句。


  梁王原本因憤怒而有些扭曲的臉龐,瞬間一沉,複又急速的變幻幾次。他極力平複了思緒,咬著牙擺擺手,下令道:“將使臣送去館驛好生歇息,寡人今夜再設宴款待。”


  話音未落,他一揮衣袖,轉身朝後殿走去。羊勝趕忙朝殿上的公孫詭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一同跟著梁王前往後殿。


  殿內剩餘的眾人不由麵麵相覷,滿是訝異的神色。也有不少人暗暗鬆了一口氣,若是梁王當真就地誅殺朝廷的使臣,在場的眾人都脫不了幹係,將來被抄家滅族也不是沒有可能。反倒是逃得一命的使臣滿臉失望的神色,似乎沒能為國捐軀,是很大的遺憾。想來也是,漢初最重名節,能死國的使臣,必能名留青史,對於士人而言,實在是極大的誘惑。


  後殿的書房內,梁王鐵青著臉,看著羊勝呈上的密函,略帶慌亂的問道:“怎會如此?膠東王劉端此時尚在長安,膠東國怎會出兵膠西國都高密城?”


  羊勝不敢怠慢,出言解釋道:“根據密探來報,皇帝近日連發十餘道詔書,召膠西王劉閼入朝覲見。膠西王心生畏懼,自然不肯奉召。朝廷使臣隨即前往膠東,持天子密旨,令膠東諸將盡出郡國之兵,討伐叛逆,如今數萬膠東大軍想來已抵達高密城下。”


  梁王皺眉不語,沉吟片刻,複又問道:“濟北王劉勃可有動靜?”


  “淮南王已遣使前往濟北說項,尚未回複。”羊勝躬身道。


  公孫詭見梁王麵色鬱結,急忙勸慰道:“大王無需擔憂,形勢雖不盡如人意,然而我梁國周邊諸郡,除了沛郡周亞夫外,尚未見有其餘動向,想來朝廷還不敢對我梁國動兵。”


  梁王搖搖頭,歎息道:“卿家不了解皇帝的性子,寡人的這個兄長,自幼便是心思縝密,隱忍陰戾,宛如草叢中的毒蟲,不擊則已,一擊必致命。如今他敢如今逼迫寡人,定然早已做了全盤的考量,可讓我梁國萬劫不複。”


  羊勝和公孫詭還要出言勸慰,卻見梁王從桌案上取出一份絹帛,無力道:“母後也已頒發懿旨,盡是斥責之言,要寡人盡速釋放韓安國和鄒陽二人,由他們統領梁國所有政務,還召寡人入朝覲見。”


  羊勝和公孫詭不由大驚失色,齊聲道:“萬萬使不得啊!”


  羊勝更是急聲道:“如今皇帝早已將大王視作大漢的褥瘡,欲除而後快,大王萬萬不可親身犯險啊!”


  梁王長歎一聲,麵色悲戚道:“有母後和皇姐代為說項,皇帝必不敢誅殺寡人,頂多就是幽禁長安;若是當真逆勢而為,萬一失敗,便是身死國滅的下場啊。”


  羊勝二人還要說些什麽,梁王的貼身內侍卻躬著身子走了進來,遞上一個密匣道:“稟大王,有密函到。”


  梁王接過密匣,也沒心思驗看,取過匕首刮開火漆,取出裏麵的絹帛,漫不經心的掃視了一眼。他剛剛將絹帛放下,卻猛然臉色一變,仿佛想到了什麽,複又拿了起來,仔細閱看。


  砰的一聲悶響,原本長身而立的梁王突然癱倒在地,如同全身骨骼盡皆被瞬間抽掉一般。


  大驚失色的內侍急忙上前攙扶,卻被梁王推開。梁王艱難的起身,顫顫巍巍的站直身子,將手中的絹帛遞給滿臉訝異的羊勝二人。


  羊勝急忙取過密函,和公孫詭二人一齊閱看。兩人急速看完後,隻覺天旋地轉,幾乎透不過氣來。


  根據密函所述,沛郡太守領楚國國相周亞夫,前日已然就任豫州部刺史,掌監郡,即負責監察潁川郡,汝南郡,魯國,趙國,沛郡,梁國,楚國的行政事務。


  漢代刺史製度是對秦代監禦史製度的繼承,文帝以禦史多失職,命丞相另派人員出刺各地,不常置。然而一旦任命,便是代表著重大的軍事和行政動作的前奏,部刺史的權限極大。宛如不常置的大將軍是一樣道理,甚至可以說部刺史相當於一州之地的大將軍。


  如今周亞夫任豫州刺史,所屬各郡將梁國死死包圍。而他又身為楚國國相,魯王劉餘和趙王劉彭祖如今均長居京城,魯國和趙國政務盡皆交由朝廷代理,自是惟周亞夫的軍令是從。可以說,如今的梁國就是豫州的一個孤島,四周環繞著周亞夫的鋒利爪牙。


  周亞夫此時已可掌控三大內郡和三個諸侯郡國的兵力,即便淮南王劉安和衡山王劉武舉國之兵來援,雙方兵力也不過將將持平。唯有濟北王劉勃也能出兵響應,攻占魯國,直插沛郡,方有一線生機。然而淮南王遣使說服劉勃的使者至今尚未回複,怎麽不讓梁王和羊勝二人彷徨憂慮?(未完待續。。)!——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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