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蛇王壹
洛輕塵在梟白掉下暗洞之後就被趕來的侍衛抓起來,扔進了皇家專用的地牢裏,相較那些被囚禁的遊醫,這裏的環境簡直天壤之別,雖仍是不見天日的地下,仍是被木欄阻隔了自由,可除此之外,沒有柔軟的床鋪,明亮的火把,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刑具和久久不曾消散的血腥味。
侍衛將洛輕塵扔進地牢後,舉著火把便離開了,半晌,洛輕塵才適應眼前的黑暗,無奈的挑了挑嘴角,喃喃道,“你還是這麽冒險啊,為了嫁禍於我,不惜自己落入險境。”
默默觀察四周,想著皇帝大概要什麽時候來逼問他,謀害給他治病的大夫的目的。以他對當今陛下的了解,自然不會認為他是和“雄大先生”有什麽私人恩怨,而是以為他是為了不治好皇帝的病才這樣做的,居心叵測,父親在朝中危矣……
不過,他似乎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
早就聽聞,南宮丕的地牢,從來沒有人能活著從裏麵走出去,就連屍體,也不會有人找得到。洛輕塵本是不信,可真正進來之後,就覺得傳言非虛。
木欄外的鐵質鎖鏈上還有未幹涸的血跡落下。
滴答,滴答……在一片黑暗靜謐之中,像是他生命的倒計時。
苦笑一聲,洛輕塵整理了一下地上的茅草,選了個位置坐在地上,想必過不久皇帝就會派人來審問他了吧,總歸這一陣子,能安逸一時是一時。
“你死不了的。”
聞聲,洛輕塵心裏一驚,警覺道,“誰在說話?”
若是侍衛來拷問他應該會帶來火把,他又沒有見到這裏還有別的犯人,那又會是誰呢?
隻聽那聲音繼續道,“先生說這裏很安全。”
洛輕塵看向聲音的方向,隻見那裏堆積起了浮土,鼓成一個小土丘,很快,土丘中央冒一個小腦袋,待裏麵的人爬出來,洛輕塵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了。
額,為什麽,皇帝最隱秘的地牢裏會突然爬出一個,小正太?
小正太穿著黃色的衣服,圓圓的臉,正睜著清澈的雙眸看向洛輕塵,不是土撥鼠阿祿還能是誰?
阿祿瞅了瞅洛輕塵,問道,“你是洛輕塵?就是先生說的那人?”
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洛輕塵問道,“我是洛輕塵,不過你先生是誰?為什麽讓你來這,不知道這裏很危險麽?”
“先生說,我留在原地更危險。這裏是皇帝自己的地牢,一般人很難發現,這次我若不是跟著押送你的一批侍衛也是找不到這個地方的,我在這裏,他們就找不到我了。”說著,阿祿邁著自己的小短腿晃晃悠悠的朝洛輕塵走去,一屁股坐在了洛輕塵身邊,還在他身上蹭了蹭,歎道,“一路從地下挖過來真累啊。”化形也好累啊。
洛輕塵看著這個自來熟的小正太抽抽嘴角,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阿祿閉上眼睛,似乎是感覺到洛輕塵身體的僵硬,道,“先生讓我告訴你,你別這麽緊張,皇帝現在有別的威脅要處理,姑且無暇顧及你,所以你還能再這好好休息。”
洛輕塵疑惑,他是梟白設計進地牢的,能提前預料到,如無意外,這個小正太口中的先生就是梟白,隻是,她的目的不是要他洛家經皇帝之手家破人亡麽?為什麽說他會沒事,還派人來呢?
“你家先生究竟要幹什麽?”
阿祿趴在洛輕塵腿上打盹,迷迷糊糊聽到這話,便道,“他要做什麽我怎麽知道,他自己都去送死了。”
洛輕塵心裏一緊,想起梟白掉下黑洞時驚愕的表情,難道,她並不知道下麵是什麽?連忙晃起阿祿,道,“什麽去送死,那底下到底有什麽!”
阿祿蜷了蜷身子,道,“和他們中的那個恐怖的人氣息一樣,很可怕很可怕……”
“喂!”
“沒關係啦,他們找不到這裏的,所以先生才會讓我躲在這。”
“……”
其實梟白之所以讓阿祿來到洛輕塵身邊,倒是因為上次潛到牧族的據點的時候沒有看到會法術的那個人,她接下來還有計劃要實施,答應了阿祿要還他自由,那麽在此之前讓他獨自在皇宮裏呆著,萬一被那些牧族人抓到可就不好了。不過皇帝的地牢,就算牧族人再怎麽滲透到朝堂也應該找不到,雖然聽起來是皇帝給那些奸細探子實施私刑的危險地方,對於阿祿來說,卻是非常安全的。
至於淩薇門下的東西……
據梟白在宮裏聽到的消息是說,是在兩年多前,這裏有一段時間突然整道門,包括附近的地方都被一個黑色的混沌球體包裹,氣息霸道,無一人能靠近。後來雖然黑色的球體不見了,但每次路過淩薇門時總會有奇怪的感覺,讓人毛骨悚然。再後來,有人路過淩薇門時踢到了某處,那人腳下就出現了黑洞,掉下去後,便再找不到了……
這件事皇宮裏每人都知道,可人人心照不宣,不敢談論,生怕下一個掉下去的人就是自己,久而久之,淩薇門就很少有人走了,除了不得不路過這裏的內侍,巡邏的侍衛,就是些明知有危險,但不信這個邪的大臣們。
當然,梟白是信的。
所以在聽阿祿說門下有恐怖的東西後,專門來到淩薇門,卻意外發現這裏是一個陣法。想必之前那個黑色的混沌球體就是被製造出來的結界了,由於有隻狐狸精師父,和見過狴犴的結界,梟白對陣法和結界是有所了解的,很快就找到了陣法的缺口,也就是造成人掉到地下的一個“開關”,因此才有了在洛輕塵麵前掉下黑洞的事。
不過,梟白沒想到是這樣的黑洞,驚訝倒是真的,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下麵有什麽東西……
雖然危險,但是梟白的目的是讓南宮丕相信,洛輕塵是要至她於死地的,想讓這麽一個多疑的人信服,不下猛藥可是不行的。
該怎麽說梟白呢?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膽。
從洞口一直往下墜,梟白心想,這要掉到什麽時候,她該不會摔死吧……正在腹誹,不期然,卻撞入一個柔軟的懷抱中,梟白微微一顫,抬起頭來,果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容顏。
“秋,秋揚?”你怎麽在這啊?
隻是還沒問出口,就被方秋揚緊緊地攬在懷中,皺著眉頭,厲聲道,“你先別說話!”
梟白莫名其妙,她還沒問他怎麽突然出現在這了呢,他倒先生起氣來了?
嘟起嘴巴,剛要反駁什麽,就見他們身邊浮現一層瑩瑩白光,接著就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瞪大眼睛,梟白問道,“秋揚,這是什麽?”
就見方秋揚目光銳利的環視四周,發覺沒什麽危險後才轉身看向梟白,直把梟白看得以為他被什麽給附身了,才閉上眼睛,上前一把將梟白攬入懷裏。
緊緊的,擁在懷中,直到,他能感受到她的有力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方秋揚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還在,這次,他沒有來晚……
感覺懷中人緊繃的身子,方秋揚伸手給了她一個暴栗,道,“你這丫頭,就這麽喜歡以身犯險麽?”
梟白愣了一下,忙捂住額頭,剛剛,方秋揚打了她一下?
這個純良的少年原來也是會打人的麽?呆呆問道,“你是秋揚?”
方秋揚難得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如假包換。”
“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跟蹤我?”
方秋揚無奈的道,“我若不跟著你,你是打算把自己摔成肉醬麽?”
梟白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仰頭看去漆黑一片,而根據下墜時間來算,至少在百米以上,四周也是混沌無邊的,雖然黑,卻並不是沒有光,就像她現在就能清晰的看見方秋揚的臉。
“這是什麽地方?”
“小白,你連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就敢自己掉進來,是嫌活夠了麽?”
梟白吐吐舌頭,也聽出方秋揚的語氣古怪,嘿嘿地打著哈哈,可方秋揚卻更是強硬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報仇,可也沒必要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方法,你若是死了,那報仇又有什麽用?你對我承諾過,會回來的,你是想要我一個人一直等下去,還是,直接和你一起死去!”
聽了他的話,梟白的手抖了抖,垂下了眼眸。
她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
從在九華山被仙蘿師父救下後,除了山上的人,她似乎不嚐與人有很深的交集,她命不久矣,也不希望有人記住她,因她而傷心。
可是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進太多人的生命裏,潯江畔的無心人偶車厘,明明放其自由卻死纏爛打要跟過來的白亦墨,行為古怪卻很熱心的知鶴……還有,視她為唯一羈絆的小尾巴方秋揚。
她承認她不太會處理這些關係,或者說,是不敢深入這些關係。
因為她怕有了眷戀,對生的眷戀,從而,害怕即將來臨的死去……
緊緊攥住方秋揚的衣角,抬起臉微微一笑,“這一次這麽莽撞是我不對,可是秋揚啊,你見過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你完全可以去尋找更牢靠的羈絆,將你完全放在心上的人。”
而,那個人,不會是她。
方秋揚氣結,這個丫頭,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拋棄所有顧慮,張張口想要說什麽,卻被一旁傳來的“沙沙”聲打斷,轉身將梟白護在身後,一把抓住襲擊來的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條剛剛蛻下的蛇皮,上麵還粘著滑溜溜的粘液,這讓某個有潔癖的男人一下子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