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嫁禍
第二日一早,梟白給南宮丕做完“治療”後,並未立即離開,而是拱拱手,對南宮丕道,“謝昨日陛下的恩典,給在下一個讓那些老家夥們承認在下醫術的機會。”
南宮丕麵上微笑,心裏卻不屑,果然隻是一個追名逐利不識進退的人,昨日青影來匯報時已經告訴了他,雄大對著那些江湖人不斷出言嘲諷,他又未曾虧待過那些人,等那些人放出去後定會集中目標對付雄大,不會來對付他了。
嗬嗬的對梟白道,“那也是因為雄大先生醫術了得。”
梟白不客氣的點點頭,又道,“陛下的病情有所好轉,需要進入下一個療程了,這個療程與上一個療程治療方式完全不同,而且還需要一些稀有的藥材才行,隻是不知宮中有沒有。”
南宮丕問道,“是何藥材?”
“最好是千年蓉瑚珠,百年琥珀草。當然沒有這麽高年份的也可。”
“若不是這麽久年份的藥效同樣麽?”
“療效尚可,不過陛下要多受一陣子罪了。”
南宮丕扶額,怎麽偏偏是這兩樣東西?但為了早日治好自己的病,還是叫來小寶子,讓他帶著梟白去藏寶庫取這兩樣東西。
南宮丕聽到這兩樣東西之所以吃驚,是因為千年蓉瑚珠,百年琥珀草,都是魏郅源在他壽辰時進供的禮物。
蓉瑚珠為山脈石鍾乳的一種,卻與普通石鍾乳不同,凝聚的是水滴中最為明澈的靈氣,千年凝集僅有一指甲蓋那麽大。琥珀草則是生長在冰原之上,雖未綠色,卻通體透明,可觀其脈絡,甚是好看。
南宮丕把這兩樣東西放入藏寶庫,不僅是因為太過貴重,不舍得放在太醫院隨意入藥,而是擔心魏郅源心思不純,恐其在中做手腳,卻實在珍稀不忍心扔。
如今……既然有醫術高明之人坐鎮,南宮丕自然是不怕的。
小寶子帶著梟白去藏寶庫,路過淩薇門,小寶子見梟白盯著門欄發呆,不由停下來問道,“雄大先生,可是有何不妥?”
梟白笑道,“這淩薇門處倒是清僻,明明連著朝堂,為何如此安靜,安靜的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聽完這話,小寶子打了個哆嗦,強笑道,“哪裏,皇宮處處都不許大聲喧嘩,許是雄大先生的錯覺。”
把這反應觀入眼底,梟白心道,這淩薇門果然暗藏了什麽東西。麵上卻不以為意,像真覺得隻是錯覺一樣,點點頭,回道,“興許是吧,且請寶公公繼續帶路。”
即便已經下了早朝三四個時辰了,還是有不少大臣留在宮中,三兩成群商討局勢,尤其是一些世家公子,為了子承父職做準備,更要跟這些朝堂老人們多多探討,而其中,就包括洛輕塵。
這邊洛輕塵才拜別幾位前輩,轉身欲回府,卻撞在了一個人身上,略帶歉意的道了聲“對不起”,抬眼就見撞上的人扶著額頭瞪著他看,倒是一旁傳來聲尖細的嗓音,“雄大先生,您沒事吧!”
不是小寶子太過緊張,他見梟白過了淩薇門後就有些心不在焉,驚出一身冷汗,那裏的氣息要是給神醫大人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可就壞了,所以一直走得戰戰兢兢,隻是帶個路就這麽嚇掉半條命他也是醉了,可這麽一轉眼,雄大先生就跟尚書大人的兒子撞上了算是怎麽回事!雄大先生那小身板比病弱的洛公子還瘦,撞壞了不能給皇帝治病可就不好了!
洛輕塵見是個身量纖細,年不過十五六的少年,有些好奇,小寶子是皇帝身邊的內侍他是知道的,看這少年能由小寶子引路,非是皇子,又不像為官的官家子弟,身份定不簡單,麵上和善地問道,“小兄弟可是撞疼了?在下給小兄弟賠個不是。”
梟白冷哼一聲,“算你識相,今不跟你計較,給陛下治病要緊。小寶子,還不趕快帶我去那蓉瑚珠和琥珀草!”
小寶子應了聲“是”,向洛輕塵輕輕福了個禮,引著梟白繼續向前走。
隻是梟白的心情再也平靜不下來了,可還是死死壓製住全身想要沸騰的血液,殺父滅族之仇,終於走到這一步了,不能就此功虧一簣。
手掌握拳,暗暗的深呼吸了幾次,洛輕塵,我回來了,你是高興呢,還是驚訝呢,或者,恐懼呢?嗬嗬……
“蓉瑚珠,琥珀草……”洛輕塵呆立在原地喃喃道,“怎麽偏偏是這兩樣東西?”
這是魏郅源費盡千辛萬苦才為皇帝尋來的東西,隻可惜皇帝不信任魏郅源,不敢用他的東西,如今又怎麽要用了?
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他最近是想太多了吧,再加上父親一直在催他去找那位瀚翎閣的姑娘,可是從洛府一別就再沒見過了。洛輕塵苦笑一聲,他從頭到尾都隻是會聽從父親的安排,無論對錯,無論是否符合自身的意願……恍恍回神,驚覺自己掌心被放了張字條,回身去看,早已不見小寶子和梟白的影子,皺皺眉頭,剛才擦肩的人隻有他們兩個,是誰放的呢?
攤開字條,洛輕塵看著上麵的字跡瞳孔猛然一縮。
紙條上寫“故人一別,淩薇門下,可一敘。”
內容無妨,隻是這字體,洛輕塵實在是太熟悉了,這可是他曾經的“準未婚妻”的字啊,曲折有力,獨有風骨……
信手將字條撕得粉碎,歎口氣,今日他在皇宮呆的時間本就久了些,再久一些倒也無妨……
再次路過淩薇門,梟白先找了個理由讓小寶子先回皇帝那,獨自穿過門欄,果不其然,看到一個身穿寶藍色朝服的男子。
邪邪地勾了勾唇,梟白開口道,“這位大人在此是等在下的麽?在下可真有麵子。”
洛輕塵無力的靠在牆上,“既然已經告訴我你是誰了,何必還要演戲呢?梟白,你果然回來了。”
梟白眯起眼睛看著他,“那你可知我回來是幹什麽的?”
“報仇。”還需要想麽?洛輕塵直起背,踱步到梟白麵前,“我知道你恨,恨我騙取你的信任,恨我父親汙蔑魏將軍,恨我不站出來,反而充當父親的幫凶。我明知無話可說,但還是希望你能隻取我一人的性命,父親有錯,但他已經老了,父債,當由子嚐。”
言罷,本就蒼白的臉上浮現了釋然,伸開雙臂,將單薄的身子毫無防備的展現在梟白麵前。可他沒有等來致命的一擊,而是被梟白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由於沒有防備,直接被扇倒在地,口角滲出血色。
而梟白也疼得咬緊牙,握著打人的那隻手,默默喊痛,嚶嚶,在壇城見暮姐姐扇喻小環時倒是比她和黑衣人打架輕鬆,結果竟然這麽疼啊我去!手都麻了好不好!
在心裏吐槽完,故作高冷地斜睨著洛輕塵,哼了一聲,道,“你知我恨你,恨你父親。沒錯。洛琛是錯在不該為了前程汙蔑我父親,害得我族人凋零,而你,卻到現在不知你自己錯在何處!”
“你不是唯父命是從麽?你不是最孝順,孝順到可以違背自己的良心麽?就這麽想讓洛琛白發人送黑發人啊。你以為你這些年來自己折磨自己,把自己弄得病弱不堪就能得到寬恕麽?你以為以一副英勇就死大義凜然的模樣就能得到原諒了麽?”
“笑話,你自己樂意折磨自己與我何幹,你這麽做不過是想要自己心安罷了,你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自私的膽小鬼!”
洛輕塵從地上爬起來,心疼,無奈,理解……最後隻化成一聲歎息,聲音有些沙啞,道,“那麽,你要怎麽做呢?”
冷冷一笑,梟白看到遠處的通道有人走來,向後退了一步,踩在一處之上,目光銳利的直視洛輕塵的雙眼,“你且看好,我送給你的是什麽吧……”
梟白感覺腳踩的一方土地變得虛浮,從腳下蔓延的黑色,像一個漩渦一般形成一個一米左右大小的黑洞,接著是騰空感,身子就這麽墜了下去。
雖然沒料到會是這樣,但是在下墜的一瞬間,梟白還是沒有忘記很敬業的喊了一聲,“救命啊!”
留下目瞪口呆的洛輕塵,和聞聲趕來的內侍們。
洛輕塵在梟白下墜的瞬間想要伸手去抓,卻從空中出現的白色影子搶先了,白色的影子隨梟白一同墜入了黑洞,等洛輕塵再次回神時,地麵上的黑洞已經不見了……
雄大先生被洛輕塵推入陷阱之中生死未卜的消息沒多久就傳到了南宮丕的耳朵裏,南宮丕大怒,下令將洛輕塵關盡地牢稍後發落。
即便大怒也沒有立即將其打死,甚至都沒有打個半死,不是因為南宮丕冷靜,而是很疑惑。
按理說,給他下毒的人是方楚雍,那麽除掉雄大,讓他的病情不能得到控製的人也應該是將軍府的人手才是,為什麽動手的人會是尚書洛琛的兒子洛輕塵呢?
除非……
南宮丕倒吸一口氣,馬上叫來青影。
“你仔細將那日追趕黑衣人的情況在說一遍,你那時講,你們一直都沒有跟丟,直到將軍府?”
青影仍舊單膝跪地,很虔誠的答道,“是,手下回說,雖然那個黑影偶爾會跑出他們的視線,但很快又會再次追蹤到,直到將軍府附近,因為失蹤的地方就與將軍府隔了一道牆,所以應是進了將軍府的。”
南宮丕緊緊的攥住椅子的扶手,咬牙道,“糊塗啊,假如朕沒記錯的話,尚書洛琛的府邸就在將軍府附近,那人明明能逃出你們的視線卻偏偏故意出現,分明是想要讓你們追蹤下去,直到你們把他的目的地定在將軍府。這是想讓朕懷疑方楚雍,從而逃脫自己的嫌疑!隻是,洛琛為何要這麽做?假如你們調查的消息準確的話,洛琛目前還沒有選擇支持哪一位皇子的吧。”
這時,派去調查毒藥來源的白鴿回來了,身影一下閃到南宮丕麵前,道“陛下,調查有結果了,陛下身中的毒藥源於草原牧族,是那特別生長的一種草。”
牧族?南宮丕暴怒起來,“好一個洛琛,竟然背著我跟牧族和起夥來了!”
白鴿並不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麽,問道,“陛下何以有此猜測?”
“哼,我還好奇他是為了誰才毒害朕的,原來是成了異族的走狗了!先是給朕下中原沒有解藥的毒,又將嫌疑嫁禍給方楚雍,這麽一來朕自然會處理了他,經朕之手不費吹灰之力的除掉楸國唯一的悍將,到時牧族兵臨城下,無人出征,這楸國可不就要易主了麽!若不是他們見雄大已經將朕治療的差不多了,也不會這麽莽撞的對雄大出手,淩薇門下的東西,可是朝堂上心照不宣的秘密,掉下去必死無疑。當真是好!”
白鴿聽得似懂非懂,還是道,“那陛下打算怎麽做?”
“隨便給洛琛安個罪名,還有你們,最近也別閑著了,洛琛能在朕眼皮底下與牧族來往,牧族之中定然已經有人混入京都了,你們去找出來,給處理了,別弄出太大動靜,不好收場。”
“是!”
皇宮外,京都的一處街頭茶館中,一個白胡子白眉毛,卻一頭黑發的老頭正與一白衣女子對坐飲茶。
老頭抿了口茶,歎道,“喝慣了精致的茶葉,再喝這大碗粗茶也別有一番滋味啊。”
坐在他對麵的知鶴忍不住抽抽嘴角,道,“爺爺……你明明是被皇帝囚禁的人,就這麽明目張膽的跑出來真的好麽……”
不錯,黑白如此分明的毛發分布,不是梟白在地牢裏看到的那位前輩還能是誰?
老頭搖搖頭,“你這丫頭,就忍心讓爺爺我繼續呆在裏麵受罪?再見不到太陽爺爺就長蘑菇了,還有,那裏的茶葉還不如這兒小茶館的粗茶,你讓喝慣你和小秋揚泡的茶的我怎麽辦?”
知鶴撇撇嘴,“我們都勸您別讓你去了,您還說要進皇宮去玩玩。現在還挑起嘴來了。”
“嗯,茶這東西,寧缺毋濫,這叫精致生活,不叫挑。”老頭笑了笑,“不過我進宮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看見那個小丫頭了不是?閣裏還有很多人沒看到的吧。”
看著自家爺爺這麽驕傲的表情,知鶴都不忍心打擊他說,其實閣內有很多人已經見到過了……就聽爺爺繼續道,“計謀是好,就是棋差一招。”
把打擊的話吞下去,知鶴狠狠地點點頭道,“就是!梟白太看得起皇家暗衛的調查水平了,那種牧族也進有貴族才擁有的毒藥真以為那些人能查得到?還不是靠我們給那些暗衛放出線索才查到的!若是查的時間太久,她的謀劃可不就要失敗了?”
“這丫頭倒是敢賭,不過也不怪她。楸國的暗衛,調查所用的時間不都是五六天左右麽?她倒是了解暗衛,卻是不識毒藥的,何況差的那一招小秋揚不已經幫她補齊了?剩下能做到就是靜觀其變。”
這話說得知鶴很無語,梟白不懂毒藥,你這老頭就懂了?若不是秋揚哥說,你能知道那皇帝中得是什麽毒?裝什麽裝!
不理會自家孫女的腹誹,老頭丟下一錠銀子,帶上放在一旁的鬥笠,道,“知鶴丫頭,走了走了,回去給爺爺泡茶,準備準備,嗯,也差不多是時候迎接閣主夫人了。”
知鶴滿頭黑線,什麽叫是時候!明明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的呐,你從哪裏看出是到時候了呢八卦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