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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天亮了

  白震庭皺起來的眉頭好像怎麽也舒展不開一般。


  雖然馬應天沒有為令子爵說一句好話,雖然馬應天沒有!說一句責備的話,但是想起晚宴那天發生的一切,白震庭還是羞愧不安地垂下了目光。


  暗沉寂靜的書房又迎來了新的一波異常的沉默。不過白震庭和馬應天都是習慣安靜,習慣沉默的人。


  在這樣沉默的氣氛中,他們反而更加清醒,眼睛反而能更加明亮。


  白震庭伸手拿起手邊的雪茄再一次為自己點上。


  看著圈圈濃煙中的微弱火光,白震庭似乎覺得更加的安全。


  似乎隻有把自己隱藏在層層疊疊的煙霧之中,自己才能稍微心安一些。


  馬應天靜靜地坐在白震庭的對麵,看著籠罩在煙暈之中的白震庭。他知道他在逃避,他也並不急著催促。


  這麽多年主仆,這麽多年的搭檔,馬應天知道今天晚上,白震庭需要的隻是傾訴和陪伴。


  所以盡管是沉默,盡管是無言的歎息,但是隻要他不讓他走,他也定不離開。


  坐在白震庭的對麵,看著如此頹喪的白震庭,馬應天也在反省,也在深思,究竟是什麽讓曾經心高氣傲的白震庭走到了這一步。


  或許是,對過去的仇恨和怨念太過於執著,又或者是因為執著而倔強的孤勇,才讓他一步一步讓自己離自己曾經的目標越來越遠。


  不想影響白震庭的心情,馬應天秉著呼吸,小心翼翼地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白震庭將手中漸漸燃到盡頭的雪茄,輕輕地擱在煙灰缸的旁邊,看著雪茄在煙灰缸邊撩撩地升起絲絲煙霧。白震庭緩緩收回目光,穿過眼前漸漸散去的白煙,看著馬應天猶疑著問道:“你覺得……令子爵這個人怎麽樣?”


  “……”馬應天沉寂的目光微微一動,恍惚地抬頭看向眼前一臉認真的白震庭。


  白震庭看了馬應天那晃動的目光,聲音低了下去,又接著補充道:“相比於項予銘而言……”


  馬應天看著眼前頹然的白震庭眼中飛快閃過一絲驚詫,但是又很快被理智控製下來。


  馬應天心裏一陣苦笑,真是沒想到,他都一把年紀了竟然還會這樣天真。


  看著白震庭認真嚴肅的神情,馬應天淡淡地別過目光,聲音淡漠,“接觸不多。”


  馬應天淡淡疏離的回答出乎白震庭預料。原本他以為,馬應天那樣說是為了給令子爵說好話。可是現在他把機會擺在了他的麵前,他卻又對他閉口不言。


  其實他倒不是在故意試探馬應天,他在反省自己。他想自己是不是過去太固執了。回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令子爵。


  就算他和歌戈已經結婚,就算他們已經有了白刈,但是在兩個家族的恩怨糾葛麵前,作為父親他竟然從來沒有站在歌戈,站在小家夥的角度認真的考慮過令子爵。


  他發現自己好像從一開始就從來沒有將令子爵考慮進女婿的最佳人選。


  可是不管怎麽說,令子爵是歌戈的過去,是他孫子的父親。他是不是也應該放下一切恩怨,僅僅隻是站在一個小家庭,一個孩子快樂成長的角度,去公平地看一看令子爵呢?

  白震庭茫然地看著馬應天回避淡漠的麵容,無聲的苦笑。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了?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似乎已經沒有考慮的時間和餘地,也沒有回首的餘地。


  白震庭抬手將撩撩冒著白煙的雪茄摁息在煙灰缸裏。回頭看著馬應天,眉間憂愁的褶皺一條一條地舒展開。


  扭頭看著窗外漸漸明亮的天空,白震庭兩手撐著扶手,緩緩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繞過麵前的實木大桌走到馬應天的麵前,拍了拍馬應天的肩膀,說道:“天亮了。”


  馬應天也扭頭看向窗外,再回頭看著白震庭漸漸明朗的神色,緩緩地從站起身來。


  看著眼前站得筆直,依然強壯偉岸的馬應天,白震庭的臉上扯出一絲微笑,笑著說道:“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今天最美麗的新娘。至於其他,事到如今……也隻能聽天由命。”


  說完,白震庭又伸手拍了拍馬應天的胳膊,而後率先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白震庭轉身離去的背影,馬應天不解地微微皺起眉頭。馬應天站在原地微微一愣,緩了好一會兒,直到白震庭的背影消失在書房,馬應天才搖了搖頭,邁步跟了上去。


  白歌戈靜靜地坐在鏡子麵前,細細地審視著鏡子裏,自己倒騰了一夜的妝容。


  低頭看著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發絲,再看看自己身上潔白的婚紗,白歌戈緩緩地抬頭再看看鏡子裏的自己。對著鏡子,白歌戈修長的手指在一排排口紅上劃過,劃到最後取出最後一款炫麗中國紅,輕輕地旋轉底座,對著鏡子裏,將自己蒼白的唇色一點一點染紅。


  輕輕地抿緊紅唇,再緩緩地張開,看著鏡子裏鮮紅的紅唇,白歌戈努力地將嘴角一點一點往上往揚,努力地擠出一絲僵硬的微笑。


  在難看的容顏都可以用這些瓶瓶罐罐裝扮,那再不堪的心情相信她也可以努力地隱藏起來。


  在經過過那麽多次的失敗掙紮之後,白歌戈終於,終於認命了。


  她終於開始承認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開始對所謂的命運低頭。對著鏡子,她為親自為自己化了美美的新娘妝,也從此為自己的餘生帶上一副麻木的麵具。


  一切都可以假裝,一切都可以將就。從現在起,就放下吧!就放過吧!

  放過她自己,放過令子爵,放過白刈,放過白虎堂……


  門邊響起一聲清脆的開門聲。


  白歌戈背對著門,聽見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的沉悶的聲音,聽見身後抑製的呼吸聲。白歌戈長長的眼睫低垂著遮蓋住眸光中尚未隱去的愁悵。


  門外的來人看著梳妝台前盛裝的白歌戈,屏氣凝神,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歌戈沒有回頭,微微側身,看著窗外冉冉升起的紅陽,聲音清淺落寞,“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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