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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瞎子爺孫

  什麽是江湖?不知道,不知道如何形容,可江湖一定是少不了人的,有人的地方才有江湖。


  江湖有大有小,有時候江湖隻需要兩個人,有時候江湖其實就是天下,什麽是江湖,江湖有多大,這點沒有人可以真正明確或者形容。


  大風客棧立在飛雲樓北邊上長青街的一座客棧。


  客棧不是那種絕對高雅或絕對低俗的客棧界限,這裏時不時會出現名人公子,也時不時會出現江湖浪子,甚至書生俠客,賭徒,醉鬼,都可能有。


  這裏匯集了三教九流的人,或許這裏算得上是個江湖。


  最後一抹太陽的餘暉落下,天色就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一位瞎了眼的老者拄著拐杖拉著抱著琵琶的小女孩,走進了這間喧嘩熱鬧的客棧。


  他們不是客棧的客人,他們隻是為客棧中的大爺們父親撫琴彈曲的。


  可瞎了眼睛的老者這些日子都沒有帶上那他最擅長的古琴,而是帶上了一把二胡。


  他喜歡樂器,更喜歡撫琴,不過彈不彈琴這點已經不是他說了算了,最近飛雲鎮的江湖好漢們不喜歡聽見琴音,他們認為琴音實在不太吉利,三天前聞名天下的沈家莊就因為出現了一陣琴音,因此就有七名江湖一流高手死了。


  沒有人願意死,這群名氣比不上那七位高手的江湖好漢當然也是不願意死的,因此對於死亡不祥的東西,他們當然是要拒絕的。


  因此瞎了眼的老者不是背著一口古琴,而是帶著一把二胡。


  瞎了眼睛的老者年紀實在已經不小了,而且每個人都可以瞧得出他身上那種說不出的愁悶悲苦之色,似乎他的人生之中隻有悲傷的事情,而少了世人擁有的歡樂。


  抱著琵琶的小女孩,麵上當然是沒有一丁點皺紋的,而且肌膚也還非常光滑細嫩,隻不過無論任何人瞧見這小女孩,眼中也都會帶上種憐憫的神色。


  因為這位眼神空洞的小女孩,竟然也是瞎子,和她的爺爺一樣的瞎子。


  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雙手抱著琵琶,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似乎琵琶才是她的一切,似乎世上的一切都不太重要了。


  這樣一對瞎眼的爺孫無論走在哪裏,都會給人種說不出的傷感悲涼之色,他們彈出的音律當然也是非常傷感,非常悲涼的,可每個人都聽見那傷感悲涼的音律都在笑。


  悠揚纏綿的二胡聲在空中飄蕩彌漫著傷感的情緒,清冽如劍的琵琶聲在空中演奏著世上的悲歡離合。


  他們的音律也帶著種愁苦壓抑,可坐在大風客棧的好漢們笑得反而更愉快了,似乎聽見人的悲苦以後,他們就會開心一些一樣。


  ——似乎人本就是這樣,喜歡瞧見別人的不幸,似乎隻有瞧見別人的不幸以後,才能看見自身的幸運。


  為了瞧見別人的不幸,他們甚至是不惜丟上銀兩的。


  不少人都已經非常滿意了,他們甚至麵上帶著笑容,心裏甚至都已經決定這次要多丟上一兩個銅板給彈曲的爺孫。


  用別人的不幸而襯托自己的幸運,丟上幾枚銅板,這並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隻可惜他們卻不知道這次丟掉的不是幾枚銅板,而是命。


  忽然,纏綿愁苦的二胡聲忽然開始了一種極其奇怪的變化,二胡聲忽然帶著中說不出的淩厲肅殺,仿佛如一口出鞘的劍,急於展現鋒芒。而冷冽的琵琶忽然又說不出的溫和,仿佛如琴音一樣纏綿悱惻,令人忘記世上的一切憂愁。


  二胡聲、琵琶聲彼此交融,發生了一種極其複雜的變化。


  殘燈照耀著大風客棧,客棧被燭光照亮,帶著中淡淡的紅色,而忽然間,這淡淡的紅光忽然聚集,竟然一瞬間彌漫開來。


  沉迷於音樂中的人竟然都砰的一聲,倒在桌上睡著了。


  四周一片寂靜,但也帶著中說不出的詭異,仿佛一條無形無影的毒蛇鎖定了大風客棧一樣。


  大風客棧已經沒有聲音了,所有人都已經倒下了,大風客棧怎麽可能還存在聲音呢?


  音律也已經停了下來,一切的聲音仿佛都已經消失了,隻有門外的呼呼風聲在響起。


  兩道腳步聲忽然在長街上響起,走進了這間氣氛古怪的客棧。


  陳風、胡金袖是回客棧吃飯的,可他們盯著昏迷倒下的人,知道今天這餐飯是並不太好吃的。


  胡金袖還沒有走進客棧,就瞧見了拉二胡的老者以及瞎了眼的小女孩。


  可拉二胡的老者在她瞧來,並非是拉二胡的老者。小女孩也並非是小女孩,在她的眼中都已經成為了一種符號,一句話:殺人琴音。


  陳風瞥了胡金袖一眼,兩人走進客棧。


  陳風搬了把椅子坐在老者小女孩的麵前,而胡金袖則走向那些昏迷倒在桌上的人群。


  很快胡金袖就已經走過了一圈,回到了陳風身側,輕聲歎道:“有些已經死了,還有一些沒有死。”


  陳風沒有回應胡金袖,而是打量著老者和小女孩。


  他上上下下瞧了半晌,這才收回視線,慢慢開口。


  “這些死掉的人是不是兩位殺的?”


  老者咧嘴一笑:“不是。”


  “那他們是誰殺的?”


  老者歎了口氣:‘當然是他們自己。’


  “自己也可以殺自己?”陳風歎了口氣:“我知道有人是喜歡求死的,可這樣一大批人求死,我倒是從未瞧見過。”


  老者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當然是他們自己殺了他們自己,我這次來是來找人的,他們不應當找我撫琴,即便他們找我撫琴,也不應當沉迷進我的琴曲中,隻可惜他們這兩點都沒有避免,因此就隻有死掉了。”


  老者那寂寥淒涼空洞的眸子中忽然閃過一道毒蛇般的冷光。


  那白如大理石的眼珠子忽然一番,出現了精光四射的黑色眼珠。


  這雙精光四射的眼珠子冷冷瞥了倒在桌麵上的那些人,輕歎了口氣道:“幸好死得並不算多。”


  胡金袖也歎了口氣:“是的,死得不算多,也不過四五個人而已。”


  陳風望著老者道:“剛才老先生說自己是來等人的?”


  “是的。”


  “你在等什麽人?”


  老者伸出手指著陳風,歎道:‘當然是在等你了。’


  他的身影落地,手心中的二胡頓時折斷成十幾塊掉落在桌麵上。


  陳風麵上沒有變化,望著老者問:“你為什麽來找我?”


  老者冷冷一笑,慢慢道:“當然是來瞧一瞧你的本事了。”


  他的聲音說得很慢,他看上去狠辣,可動作偏偏很快。


  他輕輕一拍,桌上碎裂的二胡頓時漂浮而起,化作暗器,如流風閃電戳向陳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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