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兩刀恩義斷
陽春、白雪。
這都是無匹高雅的詞匯,這種詞匯本來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心底邪惡,不折手段的人身上的。
心底邪惡肮髒的人隻配用無恥、卑鄙、齷蹉、心狠手辣、瘋子這種詞匯,可此刻無論蕭淚血、高漸飛、朱猛,還是陳風、司馬超群,甚至親手將匕首刺進卓東來身體的蝶舞都已經從卓東來那溫和的笑容之中感覺一種陽春般的高雅,白雪一般的孤高高潔。
這種詞匯怎麽可能用來形容一個冷酷無情,乖張陰險的人呢?可現在除開這兩個詞以外,已經沒有詞語更適合此時此刻卓東來的形象了。
他望著雖然有些驚訝,可一隻手還是穩穩握住匕首的蝶舞。
卓東來非常滿意,蝶舞不愧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人,他身上的冷靜淡漠已經學到了至少十之五六了,隻是蝶舞的武功還並不夠。
卓東來伸出手,蝶舞還沒有回過神來,一隻手就已經狠狠捏住了她的肩膀,立刻蝶舞就感覺自己在飛,落地的時候就已經倒在朱猛的身邊了。
她的頭重重摔倒在朱猛的大腿上。
一陣劇烈的疼痛湧入了蝶舞的身體,可蝶舞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而是望著身側因為他而完全癱軟倒在枯草地上的朱猛,眼中充斥著說不出的擔憂之色。
這一刻她竟然將生死已經置之度外了。
蝶舞已經不在乎生死了,如今就算朱猛現在要去死,她也要陪著朱猛一起去死。
如今她終於已經明白朱猛是愛著自己的。
——既然朱猛可以為了自己不惜一切代價,那她呢?她是不是也應當為了朱猛不惜一死呢?蝶舞已經下定決心了,即便朱猛要死,也要和朱猛一起死。
蝶舞對著朱猛流露出了一個非常幸福愉快的笑臉,而後小心翼翼將朱猛攙扶到一株樹木下,而後站起身向著已經冷靜將後背刺進那把匕首拔出的卓東來。
砰的一聲,她的人已經跪倒在地上了。
蝶舞望著卓東來,以一種沒有任何感情的冷酷聲音道:“你放他們走,從今以後我願意聽你的擺布,無論你要我去做什麽,我都願意。”
朱猛已經憤怒了,高漸飛也已經憤怒了,他們的眼中閃著寒光甚至血光,此刻倘若眼神可以殺死卓東來,卓東來早已經千瘡百孔了。
或許還有一個人已經千瘡百孔了,這個人自然就是司馬超群。
司馬超群如一堵牆立在卓東來的身側,一雙冷眼無匹淡漠輕蔑的望著高漸飛,他身上的殺機已經無匹濃鬱了,殺機如同可以壓製得烈焰,此時此刻無論任何人要動卓東來,他身上的烈焰就會被瞬間引爆。
無論什麽人他都要殺無赦。
卓東來是他的兄弟,是他最好的兄弟,卓東來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他也願意為卓東來付出一切。
英雄如何?倘若卓東來想要他成為梟雄,他也不介意做一個他並不願意做的梟雄。
薄霧已經散去,冷風也少了幾分寒意,可氣氛卻顯得說不出的陰冷奇詭,簡直如同墜入鬼域。
不過卓東來那冷酷淡然的聲音擊碎了這種奇妙的氣氛。
卓東來用一塊黃色的絲巾將手上以及匕首上的鮮血擦幹淨,他望著跪倒在地上的蝶舞,麵上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以一種非常冷酷淡然非常悠然愉快的聲音慢慢說:“以後?蝶舞,你認為你還有以後嗎?”
冷酷無情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譏諷玩味。
這段話令高漸飛又驚又怒,可蝶舞還是很冷靜。
他知道卓東來。
無論什麽人傷害了卓東來,卓東來都會十倍百倍千倍甚至於萬倍的報複回去。卓東來本就是個報複心極強的人,蝶舞跟在卓東來身側許多年,她又如何不明白卓東來的性情呢?
她這句話隻不過是在試探挽救朱猛、高漸飛等人的性命。她不想有人為她流血,為她犧牲了,可如今似乎已經失敗了。
蝶舞慢慢站起身,她身上那種可憐的神情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得是種優雅淡然,這一刻她的身上仿佛還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高貴氣質。
她望著卓東來淡淡道:“看來你已經準備趕盡殺絕了?”
“趕盡殺絕?有趣的說話。”卓東來冷冷一笑:“一個已經失去權勢的廢物再加上一個早已經失去靈氣的舞者配我趕盡殺絕嗎?你放心,我是不會殺你的,而且我會說到做到。”
朱猛瞪大眼睛望著卓東來。
他不敢相信卓東來會如此好心,可如今的卓東來似乎就如此好心?
卓東來望著朱猛,仿佛已經瞧見朱猛腦海中的疑惑,淡淡道:“今日是我和你的決鬥,我雖然已經將你放倒了,可並沒有擊敗你,反而是你的妻子蝶舞意外加入我們之間的決鬥,反而刺了我一劍,擊敗了我!”
“我們大鏢局向來說一不二,你既然已經擊敗了我,那我自然不能不放過你,雖然我不願意放過去。”卓東來望著有些恍然的朱猛玩味笑道:“很快江湖上下就知道你朱猛是什麽人了,一場公平的決鬥卻請自己妻子出手,這場決鬥實在應當被江湖人好好宣揚一下。”
朱猛的眼睛已經瞪圓了。
他死死盯著卓東來,可卓東來已經不再理會朱猛。
在他眼中朱猛仿佛已經是死人。
——雄獅堂已經背叛了朱猛,再加上這件事傳揚出去,朱猛的名聲絕對會蕩然無存,成為江湖上下人人咒罵的對象,這樣的朱猛對大鏢局還有什麽威脅呢?
朱猛明白這個道理,如今大鏢局放過了他,反而為大鏢局迎來諸多好名聲,倘若他真死在長安,那大鏢局或多或少名氣也都有些影響。
正義無雙的大鏢局怎麽能染上汙名呢?
朱猛明白了。
他無匹憤怒,可如今他偏偏已經沒有任何法子,這是陽謀,也是沒有法子拒絕的陽謀。
卓東來望著蝶舞,一字一句道:“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滿意了?”
蝶舞:“滿意。”
卓東來愉快笑了笑,走到蝶舞麵前:“你滿意就好,不過我又一件事還不滿意?”
“什麽事?”
卓東來拿出蝶舞的那把精光四射的匕首,淡淡道:“無論什麽人對付我都要付出代價,這句話你相不相信。”
蝶舞說:“我相信,因此你是不是要對付我呢?”
卓東來捏著匕首瞧了半晌,重重歎了口氣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這實在是一個難題。”
難題這兩個字落下,難題就已經不是難題了。
卓東來的手握著匕首非常冷靜的刺進了蝶舞的腹部。
好冷的手,好快的匕首。
匕首直接刺進的蝶舞的腹部。
卓東來又非常冷靜的將匕首從蝶舞的腹部快速抽出,立刻封住了蝶舞的穴道。
至始至終蝶舞也非常冷靜,她仿佛感覺不到半點痛苦。
高漸飛望著卓東來、蝶舞,他發現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之間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相通的氣質。
冷靜、優雅!
他們的長相不一樣,可氣質出奇的相似。
朱猛已經放聲嘶吼大罵了,卓東來已經淡然優雅,他用絲巾將匕首上的鮮血擦幹,而後遞給同樣非常冷靜的蝶舞,平靜說:“原物奉還。”
蝶舞接過匕首,將匕首收入鞘中,人立刻就倒在了地上。
她倒在地上最後一眼還是盯著卓東來。
她的眼神冷靜,決絕,這一眼是一刀兩斷的眼神。
——從今以後蝶舞就是蝶舞,卓東來就是卓東來。
兩不相幹。卓東來什麽都沒有說,他轉過身望著司馬超群笑了笑。
司馬超群也不說什麽話,一手攙扶著卓東來,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劍,離開了慈恩寺,也走出的大雁塔,消失在已經消散薄霧的長街古道上。
蝶舞沒有瞧卓東來了,她倒在地上就望著朱猛了。
那已經失去了平日血色的蒼白麵龐望著朱猛,以一種非常輕柔自然的聲音慢慢道:“我現在終於隻是朱猛的女人了。”
朱猛已經流淚了。
淚滴大顆大顆的留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長安一行實在有太多的變化了,即便是朱猛這樣的鐵血男兒也已經流淚了。
可他沒有哭,朱猛抱著蝶舞,他知道江南第一神醫葉天士已經來到長安了,他絕對不會讓蝶舞起死,絕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