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放手
楚楠軒猛地起身，似乎泄憤似的，又推了他一把。
沐司白一動不動，又被她推了一下，身子再度往後仰了一點。
“軒兒……”他就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雲淡風輕的沐大師，第一次露出錯愕的神情。
“已經夠了。”楚楠軒的表情卻已經冷了下來，“我無法恨你，卻也無法原諒你。”
楚楠軒抽出了腰間的匕首，指向了沐司白。
沐司白笑了，“你想取我性命，便來吧。”
軒兒，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男人，願意為了你，將命都搭進去，包括我在內。
這個女人，本身就是男人的毒藥。
縱使他有百毒不侵之體，卻逃不過她這味毒。
隻要沾染了一點，就可以萬劫不複。
楚楠軒卻收了匕首，伸手解下了自己頭上唯一的一根發簪，一頭青絲頓時傾泄而下。
楚楠軒伸手，割下了自己的一縷秀發，往前一拋。
秀發飛揚，落在了沐司白的袍角。
青絲青袍，黑白分明。
沐司白呆滯地抬起頭，就看見女子一頭青絲飛揚，背後是逐漸冒出頭的天幕，晨曦的光，火紅火紅的，嬌豔耀眼。
卻抵不上眼前女子的萬分之一……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養成了這種習慣，常常看著遠方的天際發呆，看著太陽從這水天相接的地方升起，從開始的魚肚白，隨後逐漸泛紅，驕陽四射，光芒萬丈……
他看著看著，好像是想透過這一幕，看見什麽東西。
現在，他明白了，他也看見了……
真的好美……
比他看過的所有日出都要美……
他就這麽愣愣地看著，看著女子冷然的麵容，決絕的眼神。
“今日我斷發為祭，你我師徒二人，恩斷義絕，從此形同陌路，兩不相欠。”
她說著，從自己的袖中拿出藥閣的令牌，當初在船艙上穿著的那套服飾，還有那瓶一直小心珍藏好的仙藥，彎腰一一擺在了沐司白的麵前。
“藥閣，我沒資格要了，也要不起了，這些東西，我都還給你。”
“過去的事，我也不知道是虧的多，還是拿地多，就當是一場夢吧。”
她現在已經累地連算賬都懶得算了。
楚楠軒說完這些就起身，連看都沒看對方一眼，毅然轉身。
隻是她還沒跨出兩步，肩膀就被人給按住了。
楚楠軒無法前行，掙紮了一會，發現這雙手的力氣大地嚇人，緊緊隻是按住了她的肩膀，她就動彈不得了。
楚楠軒知道她不是他的對手，抿了抿唇，道：“沐司白，放開我。”
沐司白看著女人決絕的背影，這般無情，這般果斷，她是真的下定決心想要扔下自己了。
他生平第一次，這般無助！這般慌亂！這般生氣！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沐司白一言不發，緊緊地按住她的肩頭，似乎隻有這樣，她就永遠不會走了。
楚楠軒掙脫不開，終究還是歎了一口氣，“沐司白，何必呢……”
“我心目中的你，一直都是無所不能，似乎任何事情都難不倒你，過去，現在，你都活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信仰，我真的……很仰慕你。”
“今後，也一直這樣下去吧，當整個大陸煉丹師的信仰。”
繼續高高在上，貴不可攀。
曾經她渴望那片在天邊的純潔白雲能夠為她所停留。
然而白雲之中卻也帶著危險的雷電。
她落了下來，體無完膚。
這是自己自找的不是嗎？
所以，她現在放手了。
沒有必要為了一個注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般卑微。
“你就不怕，我再次傷害你嗎？”
軒兒，今日你想取我性命，我一定不會躲。
所以，求求你，回頭看為師一眼……
他在內心祈求著。
“若是他日為敵，我不會手下留情。”楚楠軒伸手，握住了他纖長的手指，企圖掰開，但是對方巋然不動。
楚楠軒歎息了一聲，什麽都不說了。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射在兩人身上，天徹底亮了。
沐司白感覺前方一陣刺目的光，讓他的腦子清醒了些許。
兩人僵持了這許久，她除了掙紮過幾次之外，卻一眼都未曾看過他。
沐司白嘴唇蠕動了許久，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還是放下了手。
楚楠軒感覺肩上的壓力輕了，她最終還是忍不住轉身去看他。
楚楠軒一轉身，就看見了清晨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稱得一身淺青色繡竹葉的長袍微微發白，呈現半透明的質感。
視線上移，他額頭上麵那華麗的抹額混合著滿頭的青絲，隨著海風在空氣飄然飛絮。
他看上去溫潤純淨地好像一個落入凡間的謫仙，隨時都能飛升一般，哪怕多看一眼，都生怕褻瀆了他。
楚楠軒隻匆匆看了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往前走去。
“軒兒！”沐司白猛地開口，喊出了楚楠軒。
但是她腳步未停。
眼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沐司白就隻能加大聲音，“永遠不要用自己的身體去修煉靈力！永遠不要！”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楚楠軒的腳步至始至終都沒停下來過。
沐司白就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一直等著她的背影消失，他都還站在那裏。
從早上的弟子來收茶具，一直到正午的弟子來勸他用午膳，最後是晚膳，一直到再度月明星稀。
他就一直站在那個地方，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最後沒有人敢勸了。
深夜的時候，一名白衣弟子忍不住上前道：“尊上，這些東西……是不是也要屬下給您收走？”
他其實也沒想沐司白能理他，隻是說完之後就彎腰去撿被整齊擺放在地上的三樣東西。
然而這一次，一動不動的沐司白卻突然動了！
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沐司白一掌給拍飛了出去，身子狠狠地撞到船艙才停了下來。
對方吐出一口血，就昏迷不醒。
其餘的弟子見此紛紛嚇得愣在了原地。
他們第一次看見從來都是溫潤如玉，雲淡風輕的沐大師發這麽大的火。
也是第一次看見他對著某個人出手。
要知道那名男子的修為可不低啊！
在藥閣裏麵的弟子大多都是淺灰衫，隻有長老級別的人才能和沐司白一樣穿那種淺青色的，剛剛那名地上穿得起白衫的，就算是放出去也是響當當的高手，卻被沐大師一掌給拍暈了過去！
沐司白卻看都沒看那人一眼，彎腰將那三樣東西還有那縷被楚楠軒割下來的發絲輕輕撿起。
發絲還帶著她的味道，散發著陣陣幽香。
沐司白將前三樣東西小心地收入空間戒指內，卻將發絲納入了胸口衣襟內。
做完這些，他才轉身對著身後的另外一名白衣弟子道：“替本座準備筆墨，明日啟程回藥閣總部。”
“什麽？明日就啟程？”對方顯然沒反應過來。
他們這邊和西陵合作的一直都很好，眼看著能夠和西陵帝國進行更為精進的二次發展，前幾天沐大師才剛剛和皇帝借了一座天材地寶的藥山開發權，項目都做到一半了，很多弟子都在日以繼夜地煉丹，眼看著又是一批上品丹藥就要出爐了，現在就走，那豈不是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