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蝕月編史> 第351章 ·寶扇迎歸九華帳(3)

第351章 ·寶扇迎歸九華帳(3)

  白露濃又想起最早逼問她是否為人奸汙的事情,悶悶地回了一句:“姐姐顧好自己就是了。”


  唐襄像是要安慰她一般:“我不是說肚子裏這回事。”又笑著說:“教主給了我許多孕中要用的物件,都是精巧好物。她這幾日定也要送別的東西去紫閣,你從我這裏揀幾樣送到教主那裏去,這是給宮主催喜,我橫豎也用不了那麽多。”


  她點頭。唐襄的氣色比之前好了許多,連說一大串話亦已不再那樣容易困倦了,麵頰紅紅的。她的眉毛淡薄細長,以往讓人覺得憂愁,而笑起來有種特殊的韻味,像她早逝的母親一樣,帶著點多病夫人的優容。


  白露濃說道:“姐姐懷孕晚,倒是老得慢些。”


  唐襄點點頭,但說:“老得多的還是心裏,不在麵上。”


  “你白頭發也沒有。”


  白露濃得了令,從唐襄那裏挑了兩籃香囊茶丸到教主閣來,正逢鶯奴在底下點檢即將給紫閣送去的贈禮。白露濃心裏也是暗暗稱奇,早知道唐襄心有七竅,不知她果真料事如神。


  向鶯奴行過禮,白露濃說過了唐襄的意思,把手裏的物品送上。鶯奴正缺人手,要她點數箱子裏的物件數目。她來回看了,都是冬天的衣料和配件。也有數十成衣,另有茶爐炭籠雪花粉,湖筆徽硯,盡皆留著彎月的標識。魚玄機一人倒也用不了那麽多東西,而且茶爐炭籠之類的,嫁妝裏早就有過一份。這些是送了讓芳山給其他夫人包過年禮物去的。


  白露濃看鶯奴的裝束知道她是剛給小孩子授完劍,頭上包著綢子,綁腿也還沒有拆。自從嫁人生女後她再也沒有回過練武場,總之再看不到薇主在時女子舞劍的風姿,她不留戀那裏了。雖則那時年紀也小,說不出為什麽薇主走後蝕月教不如以前有趣,但也隱約感覺出是一股生死攸關的力不見了,一隻翻雲覆雨的手撤走了。


  現在她站在鶯奴旁邊,又模模糊糊地覺得有一股新的力降臨,隻是不敢肯定。她有時帶奴奴去海棠林玩耍,遇到梁烏梵或是謝昌玉,還會一道說笑閑聊,因記著想給奴奴也找個妙師,略動一動心思,就問教主收徒的事。


  梁謝對教主的功夫幾到了不敢開口的地步,她帶徒弟,念在兒童年幼,倒是循序漸進;但是清早在練武場帶蝕月白衣弟子的時候,那身法根本是超脫了六道,好像白虹貫日。上官武怎麽會教出這種劍法來?不可能的,他們清楚上官武的極限。是秦棠姬教的;是那個他們幾乎沒有見過的教主教的。


  然而就連這都不是鶯奴的極限,她早就超過她的師父了。


  她看梁烏梵他們說起這事的時候,神情近乎見妖,倒像有些恐懼。她猜到他們又在懷疑上官武的死。但她不管,好奇想看一看。第二天起了大早,給丈夫舅姑布置完小食,就換回以前那舊的白衣弟子袍,偷偷地溜到練武場去,遠遠望見鶯奴握著一根樹枝怒吼著示範劍法,和平時所見的那個嬌豔的小夫人判若兩人。用樹枝是因為據說鋼劍真會震碎,一開始差點出了事故。


  她的身法與上官武的根基是一樣的,快中見穩,但有更多蠻野的偏門,那顯然是自學成才的秦棠姬傳授給她的;而在這兩種派別之上,她更有一種無法為人所學的恐怖的流逸,往往在不可能收劍之處收劍,在無處放劍之處放劍,夾在這收放之間的每一步都是各類章法中的極小一段,變幻莫測,好似萬千天花拚成一幅似有若無的圖案。


  這讓人幾乎沒辦法學了,可也不甘心不學,七零八落地學著。底下弟子休息時問“李深薇厲害一些、秦棠姬厲害一些,還是鶯夫人厲害一些”,問出來又覺得很好笑,有問“上官閣主到底神在何處”,意指他收了兩個教主在懷裏。談著津津有味,言談間覺得上官武總在海棠林某處遊蕩,很親切,還活在霜棠閣裏似的。


  “你說閣主到底還活著麽?”


  “是說,好像沒有遺體。”


  “夫人該不是把他變到別處去了?哪有這麽怪的事,殺自己的夫君。”


  “謔……你如何不說,夫人是不知不覺的把我們全都搬了個地方,隻留了閣主在原處呢。”


  “你是說,夫人把我們搬到一個沒有閣主的地方了。”


  “你怎知此時此刻,你我不是在她的夢裏呢。”


  “……”


  白露濃那天從練武場回來,回頭便問奴奴想學劍麽,奴奴卻說要吃糕,不理她的提問。她自己獨在那裏盤算。那天之後,在為女兒尋一個名師之外,她實是自己有了仰慕之心,細細酥酥的有點不耐,剛才經唐襄那樣一說更是觸動了。心想著自己學劍十年連一點皮毛都及不上,很想近朱者赤一回,當然嫉妒梁烏梵他們。


  她點數完,將清單遞給教主,低低地說:“夫人這滿地的都是為魚宮主鋪人情用,可宮主最想要的想必不是這些死物,而是能替她解悶的活物。”


  鶯奴抬起頭來看看她,笑著說道:“你說得是。我聽說梁閣主替我尋來一個養鳥的人,我該問他要一隻。”


  白露濃說:“會養青鳥。梁哥哥前兩日還帶妾的奴奴看。”說是樣貌和普通雀子相差不多卻會送信,江湖上多用這樣訓練有素的青鳥傳遞密語。


  鶯奴道:“原是不寄相思的。”有些自嘲的意思。


  但白露濃不曉得她和魚玄機的秘戀,沒有把教主這句話放在心上,回頭說道:“宮主初嫁,孤立無援,總得多去看看她,好歹也要有人探視傳話,妾身這樣的無家之人,剛嫁人的時候也難免覺得委屈,怎奈沒有母家可以回。”


  鶯奴拿著一件銀繡爛眼緞子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裏。白露濃一邊整理著箱子,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男子們都不通女心,煩夠了,說總算嫁出去了,隻有妾身知道嫁出去才剛是個開始。昌玉阿哥在那裏說大婚完‘這下到底護得周全’,他不過是說自己的差事做得完善。宮主那裏根本就是開荒一般,連天晴下雨都不是自己說了算。男的看不清,都傳魚宮主是嫁人嫁錢自作自受,其實魚宮主不是嫁給紫閣,是嫁給蝕月教的。她必然過得不易,夫人得空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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