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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2章 鹿門山下,人頭滾滾

  “死了也不是白死。如果是戰死,家裏人可以得到二十畝的撫恤田。”


  “啊?那俺們還等什麽?還不回去,跟當家的說去。”


  此言一出,立刻驚醒了處於美好生活憧憬中的女人們,嘩啦啦眨眼間,聚集在一起的婦人們立刻做鳥獸散,挑著擔子的,挎著籃子的,眨眼間就跑得一幹二淨。


  見著那些婦人離去,花頭巾婦人走到一個避風的牆角,對著一個蹲在牆角的老者笑道:“我說動了那幫婦人,那些漢子,就輪到你去了。”


  “幹不動重活,又沒手藝,卻也有錢賺。這都是大人們賞飯吃啊!”老者籠著袖子,笑嘻嘻著站了起來,一步三搖地向集市中擺攤的漢子們走去。


  李達山將趙雲給與的優厚條件大力宣傳後,金州的冬天比以往熱鬧了許多。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百姓,軍事城防和兵器生產的速度加快了很多,報名入伍的也在府衙門外排起了長龍。


  在這個年代,打仗都是靠人命去填,趙雲手頭的三萬多平洋軍是打算做精銳部隊使用,而地方駐防軍,他打算從地方招募,有仗打仗,沒仗屯田。


  濟南城,東城,梅家橋下有一個酒樓,“壽芝園”。


  它和尋常酒樓完全不同,是將酒樓和園林融為一體,樓台掩映,四季假山,環境優雅,每日,這裏總是賓客盈門,是濟南城裏排得上號的宴請去處。


  這一日,“壽芝園”東樓三樓丙已號包廂內,有兩名男子盤膝而坐,舉杯淺酌。


  “沒想到來的是司馬兄,真是意外啊。”王汝斌端起杯子,和司馬延碰了一下。


  司馬延放下酒杯,笑道:“這是小官人的安排。小官人體恤我,讓我回了濟南做事。畢掌櫃去南麵提貨,原本我要跟去的,但是這裏也需要人手,我就留下來了,看著這家店。”


  畢掌櫃就是畢友師,以前曾在王汝斌手下做過一段時間。


  “此處不錯……”王汝斌看著司馬延,後麵的話,沒有說,不過從司馬延虛眯的眼縫中,二人都對未盡之言心知肚明。


  此地是蒙古人勢力的前沿,小官人在這裏開設如此規模的酒店,自然是孟榮的照拂。


  趙雲對孟榮說,“壽芝園”是趙家的副業,實際上,卻是機速房的一個盤口。同時也是用來打聽消息,探查情報之地。


  官場隱脈,暗相交雜,總能在青樓酒肆間窺得一些蛛絲馬跡。


  不過,今天王汝斌找到聯絡點,是來打通金州隆盛錢鋪和這三家北地金銀鋪之間的聯絡。


  如今,中都、汴梁和濟南開設了金銀鋪,人員已經到位,東瀛的白銀轉運輸路線已經啟動。


  按照趙雲的指示,整個北地的金銀鋪的銀錢出入都選擇走海路。對孟榮的說辭,是水路既便捷,又能避開周境盤查,實則是直接從東瀛輸送而已。


  和東瀛的金銀鋪一樣,為了避免麻煩,北地的金銀鋪都重新立了名稱,為榮昌錢鋪。


  談完了業務上的事情,司馬延掃了一眼房門方向,身體前傾,低聲說道:“前幾日從孟榮那裏得到提醒,兩浙轉運使司勾賬房傳出的消息,臨安有人在暗中調查趙家。”


  調查趙家?王汝斌眉梢一挑,目中戾氣閃現。


  長江下遊,南北通貨,自然繞不過兩浙轉運使司。


  孟榮雖然打通了上層,但也沒忘記在那個衙門內部花些力氣和錢財,畢竟縣官不如現管。


  而且,一旦當事情捅到上麵,再想彌補和化解,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會更大。


  前段時間,孟榮在兩浙轉運使司收買的一個勾賬房的掌印吏,得知臨安有人在暗中調查趙家的消息。


  孟榮以為趙家在北地開設金銀鋪的消息走露風聲,立刻通知了畢友師,希望對方注意此事。若是能將風波化解於未起之時,自然更好。


  結果,趙雲跑到遼東去了,畢友師沒將消息傳遞出去,心中焦急,在前往中都張羅事務之前,將此事告訴了司馬延,以便趙雲派人到濟南來聯絡,結果,果然來人了,而且來人還是王汝斌。


  臨安有人在暗中調查趙家。這句話內容很含糊。


  因為“臨安”這個所指太大,無法確定是官方還是民間,若是官方,也沒點明是哪個衙門。


  “臨安?”王汝斌口中念叨了兩遍,翻閱腦中的記憶,也得不到更明確的提示,隻好讓派人將此消息送到臨安趙宅。


  按照行程算,趙雲應該在十二月返回到臨安。就讓小官人自己對這則消息進行判斷吧,如今趙忠瑞接管了李飛揚的盤口,鐵塔兒也有力量,保護小官人,應該沒有問題。


  襄陽,鹿門山下。


  中午的天空,烏雲密布,異常陰沉。


  寒風掠過空曠的漢江,穿梭在江灘和山穀間,嗚嗚作響,如狼哭鬼嚎。一千名衣衫不整的周國士兵被繩索反綁雙手。


  他們麵容枯槁,身上的甲胄早已被剝去,穿著都是單薄發黑的戰襖。


  有一些連衣服也沒有,光著骨痩如柴的身體,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他們脖子上都套著繩索。繩索將他們就串螞蚱一樣,彼此首尾相連,一隊隊驅趕著,押到灌子灘。


  他們自知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麽,神色麻木,沒有多少人呼號求饒,除了得了風寒止不住的咳嗽聲和腳步拖遝聲外,沒有其他別的聲音發出。


  這些俘虜是黃州武定諸軍都統製範文虎製下的水兵。


  今年七月,範文虎和四川安撫製置副使夏貴一同起兵。


  夏貴部為主力,率水軍五萬,戰艦三千艘援襄,自漢水北上,乘秋雨水漲,馳援襄樊,結果兩軍再次戰敗。


  夏貴的水軍在虎尾洲被阿朮重創,士兵戰死或溺死於漢江者達三萬人。


  範文虎率領船隊前去增援夏貴,結果剛到灌子灘就被劉整截住,周軍傷亡慘重,而範文虎稍戰即退,乘輕舟逃生。


  阿術殺心極重,打敗夏貴的軍隊後,俘虜五千餘人,沒有收下一名俘虜,皆是捆縛俘虜雙手,將他們驅趕到江中溺亡。


  那半個月,漢江的江灣水流緩慢的江段,被周軍的浮屍阻塞,驚嚇了江岸兩側的百姓數月不敢從江中取水生活。


  劉整沒有像阿術那樣殺掉範文虎丟棄的周兵,卻不是有什麽好心腸。


  他將同是漢人的俘虜,分不同的地方關押,一部分用以修複戰船和水寨,一部分充做將官和士兵的使喚奴仆。


  隨著天氣轉冷,這些五千餘俘虜出現了大量死亡。


  缺衣少食,大多數人都沒有捱到冬天,就饑寒交迫而死,頭顱被砍下後,屍體被扔進漢江。


  這些俘虜在敵人的眼中,被視為一次性消耗品。船隻和水寨都修葺完畢後,就是周兵俘虜壽命終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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