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5章 小的還有用
這種遊離於窮困潦倒邊緣的人,最善於抓住時機。
這會兒情急之下,他想也不想,就竹筒倒豆子似地說道。
“本隊不知道先鋒盡沒,但是他們會一路派足前行探路,若是足輕探路到此,由我去應對,必然不會露出馬腳,屆時大人在此再設伏兵,必然他們一網打盡。”
說得順口,思路捋順,村前涇竟忽然發現自己的計策極為可行,膽氣為之一壯,吐沫四濺。
“小人人熟地熟,願為上國大人效命。願為上國大人效命呐!”
“嗯。”趙雲眼中閃過一絲精芒,轉回身體,收起太刀,輕哼一聲:“抬起頭來!”
村前涇的眼睛一直賊兮兮地瞥著趙雲的兩條腿,此時見對方兩腿由分開蓄勢,變成合並收攏,知道自己小命得保,連忙抬起臉來。
趙雲低頭一看,微微皺起眉頭,此人年紀二十七八歲模樣,尖嘴猴腮,長相猥瑣,天生一副偷雞賊的麵孔。
這種麵相的人膽小怕事,愛使小聰明,但是可堪一用。
當豐前先鋒被包了餃子的時候,博多港商住區內,突然湧進了大批全副武裝的足輕。
他們提刀帶槍,在當地村吏和閑漢的帶領下,凶狠地砸開一扇扇販地人房屋的木門,獰笑著衝進去,結果卻愕然發現,屋內全部空無一人。
不少屋內的桌麵上都積了一層灰塵,顯然有一段時間沒有住人了。
翻箱倒櫃,也沒有找到任何東西,連個針頭線腦都沒有!
看著足輕們從那些販地人的住宅內一個個失望地空手而出,少弍經資和大友貞宗不禁皺起了眉頭。三千人居然像露水一樣蒸發不見了!
“八嘎!問問附近的鄰居,他們什麽時候離開的。”
醞釀了幾個月的突然襲擊,居然一無所獲,一開始還以為穩操勝券的少弍經資繃不住了。
他揮舞著馬鞭,怒氣衝衝地讓手下的足輕去盤問周圍的住戶,希望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詢問的結果,也不如人意。
一個多月前,附近的那些本地人家就得到的警告,要求他們不要和那些販地人來往,不要賣給他們東西。
為了避免惹上麻煩,他們便聽從了,不和販地人來往。
所以,他們也不知道那些屋子的主人是何時離開的。
少武經資又讓手下人把幾個村吏和一些周商被帶了過來。盤問許久後,還是一無所獲。
如此雞飛狗跳瞎忙到了日暮。
少弍經資和大友貞宗隻好讓各自本隊人馬暫住博多,打算明日一早派人到太宰府請示下一步行動。
由於那些販地人的住宅都空置著,他們便省去了征用民房的麻煩,讓足輕們住進那些空置的房子。
二人則去博多最友好的酒館,找那些歌姬廝混過夜。
冬夜,風冷如刀。
因為殘雪的存在,夜色並不顯得多麽黑暗。
少武經資讓足輕們在博多商住區外的各個道口,設立了崗哨。
崗哨的力量不強,更多是例行的安排。
沒有人認為那些逃跑的販地人敢回來,而九州一向又治安極好。
子夜,萬物靜籟,博多港外湧動的浪濤依稀可聞。
鮑鉞士低伏著身體,順著路邊的溝渠陰影,朝著一個道口的柵欄處,緩慢靠近。他的動作非常慢,趕不上溝渠裏一條蚯蚓的速度。
時間慢慢流逝,他終於爬到距離柵欄十米處。
他抽出腰間的短刀,把身體向下再伏低了一些,將整個人融入溝渠的陰影中。在他身後,跟隨著幾條身影,同樣無聲地在道路兩邊的溝渠裏潛行。
即便穿著皮襖皮靴,隔著厚厚的皮質,鮑鉞士依然覺得寒風順著往身體裏鑽。他很擔心行動前的那些酒,不能保證自己扛得住溝渠裏積雪的嚴寒。
靠近三米的距離,鮑鉞士手握刀柄,微微探出腦袋,盯著道口崗哨的那幾個身影。
這個道口,有三個足輕負責看守。
今日沒有找到一個販地人,讓這些守著柵欄的足輕感覺到一拳打在空氣中,心裏十分鬱悶。
他們和所有的足輕一樣,都指望抄了那些販地人的家,補貼家用。
可是一個人也沒抓到,一文銅錢也沒搜出。
這讓看守道口的足輕感到沮喪。
整整一天,他們抱著槍值守空蕩蕩的道口,精氣神怎麽也提不起來。
上半夜,寒風呼嘯,還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他們便有了懈怠。
有兩人受不住寒冷和倦意,躲進柵欄後邊一個簡易的木棚裏,守著炭火,打起盹來。
留在柵欄旁邊的隻有一人。
鮑鉞士將腦袋探出溝渠。看到柵欄上掛著一個散發微弱燭光的燈籠。燭光下有一個斜斜的身影。
那個身影抱著長槍,身子依在柵欄上,腦袋一點一點地向下沉。
鮑鉞士亮出手中的短刃,一點一點地接近。
他直到摸到柵欄之後,才貓著腰爬出溝渠。
微弱的燭光照在他的身上。隻見他身穿一身黑衣,頭上也裹著黑布。黑布下一雙眼睛,如同鷹隼一般凶戾。
靠近那個身影時,鮑鉞士的眼角微微翹起,仿佛在獰笑。
他弓著腰,躡手躡腳來到站崗的那個打盹的足輕身側,右手探出,手中的刀,猛地用力劃過對方脖頸,左手同時扣住其腦袋,向下用力按去,抵住對方氣管撕裂的聲響和汩汩噴濺出來的血漿。
看到鮑鉞士將那名氣絕身亡的足輕輕輕扶到地上,溝渠內同樣匍匍的黑影,如狸貓般悄無聲息進入溫暖的木棚內,用手中利刃劃開了另外兩人的氣管。
柵欄處的哨卡被剪除,鮑鉞士在道口做了一個手勢。
遠處響起了撲簌簌的腳步聲,更多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他們沉默地穿過打開的道口柵欄,跟著鮑鉞士奔向博多商住區。
到達商住區後,他們如漁夫手中的漁網忽然拋灑開來。
三人一組,化整為零,分頭穿梭進入不同的巷口,熟門熟路地翻越低矮的圍牆,摸進販地人的房內。
不一會,那些房屋內傳來篤篤的弓弦彈射聲,和刀槍入體噗噗的劈砍聲。
聲音此起彼伏。雜亂而單調。如同作坊在夯打米糕。
然而,這種有序而有效的屠戮沒有持續數分鍾。
鮑鉞士剛提著血淋淋的刀,帶著兩人摸進入第二家,就聽見一處的屋子裏傳來叮鈴眶啷的打鬥聲。
“啊——!”
隨後,一聲嘶聲裂肺的呼喊,如刺耳的警報,驚醒沉睡中的博多港。
半個多月前,隻知道種田的流民,不可能個個都是刺殺的好手。
鮑鉞士暗罵一聲笨蛋,帶著兩人手起刀落砍殺屋中驚醒的幾個足輕後,衝出屋子,來到街道,曝唇發出夜梟的三聲鳴叫後,帶人向來路奔去。
聽見預定的撤退聲,黑影們三人一組,從販地人的屋內出來,陸續出現在街道上,眨眼消失在冰冷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