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殺敵一百,自損三千
“你這意思是我拖累了她的治療?!”白承安雙眼猩紅的看著李和澤。
李和澤說道:“白先生,難道你自己沒發現嗎?在你沒來的時候,蔣小姐的情緒和身體,都是很平穩的。但是你來了以後,她就開始變了。”
他看著白承安提來的東西,無奈的說道:“你送來的那些東西,你在這裏的時候,她也是一口不動。但是實際上,每次你走了以後,那些東西我熱了一遍再送過來,她並沒有抗拒。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麽嗎?”
小護士在一旁也說道:“白總,李醫生是蔣小姐的主治醫師,我是她的醫護人員,我們肯定都是希望蔣小姐能早日康複的,相信你也是這樣希望對吧?”
看著病床上呼吸荏弱的蔣曉帆,白承安痛苦的閉了閉眼。而後說道:“你給她檢查一下,我出去等結果。”
他這算是妥協了,李和澤鬆了一口氣。
白承安步履沉重的走出病房,他靠在醫院走廊的牆上,本來已經摸出了口袋裏的煙,在看見牆上掛著的嚴禁吸煙的牌子以後,又將煙塞了回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門,仿佛透過那扇門,看到了蔣曉帆,目光極其溫柔。
過了一陣,李和澤從病房出來,看著白承安,說道:“蔣小姐的病情其實還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她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隻是白總你給她的刺激太大,所以需要靜養,讓她的神經慢慢緩和下來,達到一個平靜的狀態。”
白承安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她,我……沒事就不過來了,但是一旦有任何意外情況,你還是要通知我。”
李和澤說道:“好的,我會盡全力的。”
白承安提步離開,走了兩步他又突然停住,轉身看著李和澤。目光銳利,好似看透什麽一般。
李和澤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問道:“白總,怎麽了?”
白承安冷冷說道:“看住蔣曉帆,如果她從醫院離開了,我第一個找你算賬!”他說完,不再停留,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這間囚禁蔣曉帆的白色牢籠。
皺眉看著他的身影許久,李和澤終是歎了一口氣,重新回到了病房裏。他在蔣曉帆的病床邊坐了大約三個小時,蔣曉帆才擺脫了鎮定劑的藥效,悠悠醒來。
她睜開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幾圈,適應了白天有些刺眼的光線以後,才看向了一旁的李和澤。
房間裏除了他以外,已經沒有了其他人,這個發現讓蔣曉帆心裏格外的放鬆。
見她醒了,李和澤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說道:“你醒了?有沒有感覺身體哪裏不舒服?”
蔣曉帆接過水卻沒有喝,她淡淡道:“沒有。”
李和澤試探的說道:“我感覺你心裏有一個很大的陰影,長期鬱結於心,所以才導致你長時間的身心疲憊。我有一種從國外引進的心理治療辦法,能慢慢引導人的心理,慢慢消除患者心理的陰影。”
蔣曉帆挑眉道:“你想讓我試試?”
李和澤點頭道:“對,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隻會——”
“可以,那就試試吧。”蔣曉帆打斷他的話,平淡的說道。
聽她同意了,李和澤眼睛一亮,他想幫助蔣曉帆,不管以何種方式。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蔣曉帆心裏對這個所謂的心理引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蔣曉帆的世界早已一片灰暗,別人或多或少的知道她的苦痛,但是誰也救不了她,包括一直努力活著的她自己。越是掙紮,越是被這個世界無情拋棄……
或許是因為太過缺乏安全感,所以蔣曉帆在整個接受心理疏導的過程中,都是用手環抱住自己。隨著李和澤的話,她秀美的眉不時的鬆緩,卻又不時的皺起。
她小巧的嘴唇微掀,跟隨著李和澤的引導,慢慢的說出自己的生活、經曆、感情和那些不堪回首,卻又真實發生的過去……
越說到最後,蔣曉帆的情緒越激動。
李和澤的眉頭也緊緊皺著,很想把這個被坎坷生活折磨得體無完膚的女孩抱入懷中,輕輕的擁著她,告訴她,如果可以,其實他想保護她。
最終心理疏導結束以後,蔣曉帆已經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眼瞼毛輕輕顫動兩下,然後張開,露出了那雙猶如琥珀一般澄澈的眸子。
李和澤輕聲問道:“你,有什麽特殊的想法嗎?有沒有感覺身體輕鬆許多?”
蔣曉帆深吸一口氣,心理疏導中的那些片段還在腦海中回旋,她看向窗外,視線更加迷茫。低聲道:“我不知道,那些過往,好像又經曆了一遍……”
李和澤心裏歎了一口氣,蔣曉帆心裏的陰影太重了,不是一兩天能消除的。他拿過一條幹淨的毛巾,本想給蔣曉帆擦一下額頭上的汗水。
但是在他伸手的第一秒,蔣曉帆就猶如驚弓之鳥一樣,猛然看著他,目光裏的戒備,不比看向白承安時少。
李和澤甚至覺得,從這次心理疏導以後,蔣曉帆對他更有敵意了,這是為什麽呢?
但是其實,這是因為蔣曉帆剛經曆過回憶,整個人充滿了太多的痛苦。她的生活中,往常那些戒備心,也被她重新提起。
蔣曉帆也意識到自己動作太大了,李和澤畢竟是照顧她的醫生,她這樣的舉動,未免太傷人了。她訥訥的說道:“李醫生,對不起,我……”
“沒事,我能理解。”李和澤輕輕將毛巾遞到她手裏,說道:“把額頭的冷汗擦一擦,你這種情況,要長期接受心理治療。以後慢慢適應吧。”
蔣曉帆輕輕嗯了一聲。
李和澤的視線落在她纖細素白的手上,目光閃了閃,而後說道:“我發現,你似乎對這次的流產……大部分歸結到了自己的身上?”
被他說中了心裏隱秘的想法,蔣曉帆猛然抬頭看著他。
確實,從上次李和澤跟她說了自己的身體以後,在她心裏就一直覺得,自己身體不好,才是主要引起孩子流產的原因。但是她同時也知道,這裏麵也有白承安的原因。
所以她恨白承安,也恨自己。她恨白承安有五分,那她恨自己就有十分。這也是白承安幾次三番來看望她,但是她都跟他鬧得不可開交的原因,殺敵一百,自損三千。
看她似乎又要誤會什麽,李和澤趕緊道:“抱歉,我不是窺探你的隱私,而是真的想解開你心裏的心結。我想幫助你!”他真誠的看著蔣曉帆的眼睛。
蔣曉帆胸口起伏幾下,移開視線,有些煩躁的說道:“算了,這個心理疏導,我不想再做了。”這種被人悉知心裏想法的感覺,實在不怎麽好受。
李和澤有些失望的點頭,說道:“那好吧,等以後你有心理準備了,我們再繼續。”
蔣曉帆從床上坐起來,感覺身後傳來一陣陣涼意,衣服已經被冷汗濡濕了。她說道:“李醫生,辛苦你了,心理疏導做完了,你先走吧。”
李和澤說道:“嗯,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門邊,又突然回頭,似乎有話難以說出口一樣。
蔣曉帆疑惑的目光看向他,李和澤才說道:“那個,上次我跟你說你的身體狀況的事情,你最好是不跟白總說吧。”
蔣曉帆反應過來,李和澤這是怕白承安責怪他。
因為上次蔣曉帆的身體情況是李和澤告訴的,所以她才會一直在心裏怨恨她自己,導致病情進展緩慢。這一點,白承安不知道。
但是如果白承安知道了,是因為李和澤的原因,引起這件事情,那麽白承安絕對會責怪到李和澤的身上。依照白承安的性子,李和澤怕是沒個好。
這段日子對李和澤身為醫生的一丁點好感,都在這一句話裏消失殆盡。
蔣曉帆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說道:“怎麽?你怕白承安?”
李和澤一時臉色不好起來,他也有些暴躁的說道:“對,我怕他,他有手段有頭腦,身價過萬億。我怕他這不正常嗎?試問他走出去,有誰不怕他?”
“嗬,我不怕他。你看,一無所有的我就不怕他。”蔣曉帆冷笑一聲,說道:“管他什麽身份地位,他有多少錢,我不怕他,大不了就是這條命不要了,我無所謂。”
她語氣裏的決然聽得李和澤心驚膽戰,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麽。
蔣曉帆似乎是累了,擺擺手,聲音裏帶著疲憊的說道:“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他。”
她從床上下來,拿過一套幹淨的衣物往浴室裏走,即使麵色蒼白,步履有些蹣跚,但是脊背卻挺得筆直,不讓自己有一絲狼狽。
李和澤定定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最終無奈的關上病房門離開。
……
自那天以後,白承安真的聽了李和澤的話,很少出現在蔣曉帆的麵前。他將補品吃食送到醫院,就自己站在病房外遠遠的看著。
也確實發現,沒有他的存在,蔣曉帆情緒穩定很多,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但是她一般都窩在病房裏,不出門,不打針的時候,就拿一個畫板,不知道在塗畫什麽。
白承安要是實在想蔣曉帆得緊了,就在她睡著了以後,輕手輕腳的走進去,親親她的額頭,然後看看她有沒有長胖,在待了一會兒以後又出去。
隻是他翻看了蔣曉帆畫的畫以後,有些暗暗吃驚。因為意外的,蔣曉帆畫的非常好。很有韻味的素描,一筆筆勾勒出的,都是她心中所想,但是非常寫實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