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佛理課
第174章 佛理課
又一年試煉結束,九宮山上因為多了數百名弟子而忽然熱鬧了起來。
跟上一次的破例不同,這次的外門弟子卻並不叫姜秦師父。
姜秦門下的徒弟依舊是那三個。
魏嬰為親傳大弟子。
趙逐流為內門大弟子。
而李仲宣則為外門大弟子。
雖然新入門弟子中又不少對李仲宣這個資質平平的師兄表示不服氣。但誰讓人家入門早,又有外門弟子中天賦最好的兩個人支持,所以不服也只能憋著。
何況跟其他大部分世家不一樣的是,雖然九宮山也分內外門弟子,但所有人所能接受到的教育確實一樣的。外門弟子也由姜秦親自教導御、射、法術等課程。
不過因為上數百人的大課,姜秦不可能一個一個的去監督教導,所以她的課基本分兩個階段,室內理論課,室外實操課。
只有記住了所有姜秦所教的理論的人,才能到室外上實際操作課。
雖然這樣對記性不好天賦不高的弟子來說不公平。但畢竟九宮山教的不是文弱書生,而是要出去面對邪祟凶屍的修士,若連法術咒語都記不住,那還不如乖乖留在山上背書。免得白白出去送命。
與此同時,九宮山還開了一門佛理課。
轉眼九年過去。
因前幾批弟子有不少已經能獨當一面,所以新弟子的教導基本上都已經由老弟子們來負責了。姜秦除了偶爾會開課講講佛理。
並不怎麼出現在人前。
大概是這樣,所以門中弟子只要在山上的,遇到佛理課時,都會來聽課。
每次下課,姜秦都會在天符殿逗留一些時間,解答弟子們沒聽明白的地方。
弟子逐漸散去,唯有孟瑤還端坐在位置上,等著大家都走了之後,才上前對姜秦行了一禮。
「你怎麼沒去潭州?不好奇?」
最近潭州一代出了段奇聞。
道是「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詩,詩佳,贈以蒔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長存。若詩不佳,或吟有錯,女忽出,持花擲人臉,后而隱。」
可惜的是,不管是有沒有收到贈花,大家都沒能看清蒔花女的臉。偏偏魏嬰不信這個邪。
前幾日帶著一幫師兄弟跑去潭州,說要看看那蒔花女。
魏嬰、孟瑤、薛洋幾人年紀差的不多,因是一起長大的,所以感情比旁的師兄弟還要親厚些。所以姜秦以為孟瑤也會跟他們一起去。
孟瑤的臉上帶著他那一慣溫和可親的笑容,慢條斯理道:「回掌門,其實我也很好奇。只是最近阿娘身體不太好,所以我才特意留下。我跟大師兄說好了,若他見到了蒔花女,回來時便畫一幅畫像給我看看。」
姜秦點點頭。
孟詩的身體情況她也是大致了解的。早年間她身處青樓,又被金光善拋棄,所以有些鬱結於心。但這些年在九宮山,憑著自己的學識,被人稱一聲『孟先生』,倒是讓她漸漸放下了從前的那些不愉快。
只是畢竟從事了許多年那種行業,自生下孟瑤之後,又被老鴇灌了寒葯,傷了底子,所以身子虛了些。每到換季時,便會有些乾咳。
「你留下可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孟瑤微微收了下頜,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道:「掌門,孟瑤最近在看《古尊宿語錄》,裡面說到寒山與拾得的對話。
掌門,若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那我真的只能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嗎?」
姜秦淡淡的看了眼孟瑤,這些年他跟薛洋都是年年參加考核,就連薛洋都再被密徑狠狠的摔打過幾次后,勉勉強強走到了內門弟子的位置。
薛洋很聰明,雖然幻境里的經歷他並不記得。但他卻猜測到太一密徑的考核肯定不只是爬山那麼簡單。因為知道魏嬰是唯一走完全關的人,所以日常里便處處模仿著魏嬰的行為舉止。
就連魏嬰那鋤強扶弱的抱負都被薛洋時時掛在嘴邊,作為行為準則。
除了不能以德報怨,其他的倒是學得越來越象模像樣。
姜秦雖知道那並不是他的本性,但一個人若能裝好人裝一輩子,那他的本性如何,便不重要了。
孟瑤也很聰明。尊師重道,友愛師兄師姐,照顧師弟師妹,待人和善,面面俱到,做得比薛洋更好。甚至因為他沉穩可靠,很多外門弟子都把他當作燈塔一般。
可孟瑤的心劫,卻從來沒有打開過。
出身一直是他越不過去的坎。
「誰欺負你了?」
「掌門,出身卑賤便一輩子都不能翻身了嗎?」
姜秦嘆了口氣,道:「阿瑤,人的一生,唯有出生在哪裡是不能選擇的。時至今日,你還在糾結的這些事情全都是在給你阿娘的心口上插上一把把的刀。
你恨她帶你來到這個世界嗎?」
孟瑤瞳孔震了震,因姜秦的這番話而懊悔震驚,他始終記得當年在雲屏城所受過的屈辱,雖然自從到了九宮山之後,他的生活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阿娘成了讓人尊敬的先生,他也有了能為之交付生命的師兄弟。但『娼妓之子』這四個字,就像是纏繞著他的夢魘一般。
他害怕有一天,會有雲屏城的人認出了他們毀掉他的人生
擁有的越多,便越害怕失去。
他甚至在學會術法之後,有過一瞬去將那些知情人都殺掉的念頭。
是薛洋察覺到了他的念頭,告訴他:那些人不一定能毀掉你,但若你真的做了那種事情,你的人生才是真的毀了。
薛洋神秘兮兮的跟他說:師父什麼都知道,我偷偷說一句髒話她都知道.
孟瑤當然記得薛洋六歲那年因為與師兄弟吵架脫口而出的那兩個字.雖然脫口而出之後,薛洋立刻捂住了嘴,又跟師兄弟道了歉,大家達成了一致,絕對不告狀。
但第二天,薛洋的臉上便被掌門用沁墨寫了那兩個字。
整整三年時間,薛洋都只能帶著面紗見人。
「不,不我怎麼會恨她,阿娘是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比我的命都重要」
「我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她那樣了解你,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阿瑤,你不是佛陀,不必像拾得所說的那樣。但你阿娘一直教你做一個君子,是因為她知道,只有真正的君子,才能被人不計出身的接納。
阿瑤,連你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情,憑什麼要求世人去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