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驛站
第三百零四章驛站
程德龍一死,百姓奔走相告,開心的跟過年似的,有些直接跪倒在欽差府前,大喊青天大老爺。
李錦夜並沒有大動兩廣官場,隻是意味深長的說了四個字:網開一麵。
這話讓一幹跟著程德龍的人立刻倒轉槍頭,再往程德龍身上踏上一萬隻腳,順便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京城裏,皇帝得到兒子密報,氣得恨不得把程德龍的屍體從墳裏挖出來鞭打幾千回,竟然比皇帝的國庫還要有錢--真真亂臣賊子!
福王接到施典章的密信,恨得也想鞭屍。
好你個姓程的,仗著本王的勢撈錢,結果你賺大頭,本王賺小頭,合著你拿本王當冤大頭啊!
殺得好!
福王在書房發作一通後,立刻請旨進宮見中宮。
福皇後聽罷,別的沒說,倒對李錦夜很滿意。這人極會辦事,該死的人,絕不讓他活著進京,把事情了結的幹幹淨淨,沒有半分牽連到他們。
下麵要做的,就是如何把施典章抬上兩廣總督的位置。
隻要這個位置的人是他們的,過不了幾年,等風頭鬆些,兩廣還是他們母子二人的聚寶盆。
程德龍和施典章有什麽區別?
一樣是他們的狗。
母子二人算盤打得啪啪響,卻不曾料到,狗,還是那條狗,主人卻已經換了人!
四月初,李錦夜班師回朝,一路快馬加鞭,把程潛等人累得半死。
寒先生就更不用說了,自打爬進了馬車,就沒再爬下來過,一條老命就剩下半條。
兄弟們個個頗有微詞,這事兒都辦妥當了,怎麽還跟打仗似的。
隻有青山和亂山二人心裏清楚,二個月的藥早已經吃完,再不趕回去,王爺要瞎了!
…
連趕六七天的路,隊伍行到了河北廊坊,馬疲人乏,百人隊伍歇在廊坊城外的驛站裏。
李錦夜懶懶地下了車,依在青山身上,渾身像條沒有骨頭的泥鰍。
他慵懶的一掀目,臉上嫌棄的要死:“這麽個鬼地方,讓本王如何住,瞧瞧這地上…青山,抱爺!”
“是!”
青山打橫將自家爺抱起來,在所有神機營將士的注目下,麵不改色地走進驛站。
爺不到要緊時候,不會做出這副樣子,定是眼睛看不清楚路,怕被人瞧出破綻來。
眾人驚得眼睛都快掉地上,想著四九城裏安王與蘇世子那些個流言蜚語,都暗戳戳的捂嘴笑了。
這時,從驛站裏走出個小廝,皮膚白淨,眉眼秀氣,攔在了驛站門口。
青山一看來人,嚇得手一鬆,差點把人摔下去。
李錦夜氣罵道:“混帳,抱個人都抱不動,爺有那麽胖嗎?”
“爺…”
“爺什麽爺,爺要吃飯,要喝酒,要休息,要…”
李錦夜說到這裏,便頓住不往下說了。
空氣中似乎有淡淡的藥香味,很熟悉,似有若無,再用心聞,還能聞到一股幽香。
這幽香…
李錦夜心底深處像爆竹爆炸似的冒出一個念頭:不會是她吧!
正是她,高玉淵。
錯過了一年上元佳節,錯過了絕勝煙柳滿皇都,二月期滿,那人遲遲未歸,她便再也坐不住
了,和蘇長衫一商量,便在這回京的必經之路上等。
打著的是治病的幌子,隻有她自己心裏明白--思念壓不住。
此刻,她看著男子蒼白如紙的臉,不光眉眼皺起來,連心都皺了起來。
三月未見,他瘦了很多,眉眼凹陷的厲害,記憶中總帶著些皇子皇孫的氣度,也被風霜磨礪了去,剩下的,隻有疲態和蒼老。
玉淵從未見過這樣的李錦夜,一時間又陌生,又心疼,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說不出來的,又何止玉淵一個。
青山、亂山這兩人的神智一直在風中淩亂著!
沒看錯吧?
不是鬼吧!
高小姐怎麽會出現在這荒郊野外,還是孤身一人?
這時,一個錦衣男子搖著折扇從驛站裏走出來,眼角風騷的飛起,“嘖嘖嘖,暮之啊暮之,陌上花開,你竟緩緩而歸!”
換成罵人的話:王八蛋,這麽遲回來,老子一腳踹死你!
李錦夜一聽是他,心裏那個念頭便得到證實,縱身一跳,從青山懷裏跳下來:“長衫,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啊!”
蘇長衫一字一句咬得鏗鏘有力,“那誰,幫我把人扶進來,本世子要和安王好好敘敘舊!”
“那誰”先是一愣,好半天,才遲鈍地反應出蘇長衫這混蛋是在叫自己,磨了磨後槽牙,她伸手扶住了李錦夜。
“王爺,請吧!”
盡管她故意壓住了聲線,李錦夜還是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緊張,側首去看,模糊中看到了一雙澄亮的眼睛。
他的手一抬,揮開少女的攙扶,隨即又長臂一伸,攬住了她的肩膀,薄薄的春衫下麵,是少女纖弱的肩。
李錦夜轉回臉,眼眶微微熱了一下,懶懶道:“長衫,你這小廝麵生的很!”
蘇長衫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他一句:“你就說俊不俊吧。”
李錦夜得意的笑了下,溫柔道:“瞧著,比我還俊些!”
蘇長衫故意損他,“眼神可真好使!”
“再廢話,摔你個狗吃屎!”玉淵忍無可忍,“抬腿,門檻。”
輕細的聲音鑽進耳朵,李錦夜無聲勾了下唇,風度翩翩的抬起了一條腿。
蘇長衫猛的搖了下扇子,嚷嚷道:“程潛,讓你的兵去城裏弄點好吃的,再打點酒來,小爺在這裏住了十日,天天稀飯饅頭,嘴裏淡出鳥味。”
原來,他們十天之前就到了!
李錦夜用冰冷的手指在玉淵的胳膊上稍稍一使勁,似乎在說兩個字:謝謝!
玉淵感覺自己快炸了,一隻手摟著李錦夜的側腰,手顫抖成一團,心道:自己怎麽就喜歡上這麽個人物!
…
進了門,她忙不迭的從李錦夜的鬼爪下逃出來,退開幾步,用力喘氣。
這人的骨頭硌著她的肩--疼。
應該是比走之前清減了多很,想到這裏,心裏酸酸鈍鈍的,有種難過和歡喜交織在一起的情緒。
李錦夜驟然失了助力,眼神有霎那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