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輕饒

  第24章 輕饒 

  翌日拂曉。 

  蕭籽術剛一睜開眼,就被嚇了一跳。 

  聶茯苓早早已經醒來,衣冠整齊,好整以暇地坐在圍榻旁的一張綉墩上,一雙鷹隼般的銳眼,此刻正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聶師父」蕭籽術眨眨眼,清了清視線,「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早點好,以免夜長夢多。」聶茯苓起身,無情地一把掀開被子,生拉硬拽地將蕭籽術身子與暖和舒坦的床榻分離。 

  蕭籽術感覺到她左臂如此孔武有力,想必肩上的傷已經好全了。 

  在聶茯苓連聲催促之下,蕭籽術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褲鞋襪,連髮髻也未來得及挽一個。 

  「來吧,輕點。」 

  蕭籽術未曾被別人當人質威脅過,主動當人質更是頭一遭,是以並沒什麼經驗,只能乖乖地站在那裡。 

  聶茯苓乃習武之人,從來不懂什麼溫柔體貼,憐香惜玉,一出手便粗魯地箍住了她的咽喉,另一隻手則用明晃晃的匕首抵在右半邊白花花的脖子上。 

  「聶、聶師父,你太用力了吧。」蕭籽術被她箍得嗓子難受,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用點力,怎麼騙過姜鼎鴻那個老狐狸?」聶茯苓卻是置若罔聞,語氣冰冷地道。 

  紅袖聽到室內的動靜,忙從床上爬起,頂著一頭鳥窩似的亂髮沖了進來,一眼瞧見這一幕景象,不禁呆怔住了,「二姑娘,一大早的,你們這是唱的哪齣戲啊?」 

  「不、不是唱戲。你家姑娘我被挾持了!」蕭籽術兩手緊緊抓著聶茯苓壓住自己喉嚨的胳膊,作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失聲道。 

  「啊!」紅袖反應有些遲鈍,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尖叫一聲,渾身簌簌發抖,「聶師父,你,你別亂來啊!有話好好說,先放開我家姑娘。」 

  紅袖極具穿透力的尖叫聲,很快引起了睡在另一間耳房的綠萼的注意,等聶茯苓挾持著蕭籽術走出如意居的時候,姜鼎雄聽了她的稟報立即帶著一大幫子人浩浩蕩蕩地趕了過來。 

  雙方在出府必經之路的一條抄手游廊碰上,同時停下腳步。 

  「聶茯苓!」姜鼎鴻瞪大眼睛,眼底皆是難以置信之色。 

  「聶茯苓!昨晚的刺客果然就是你!還不快乖乖束手就擒!」姜鼎雄接著大哥的話頭,指著聶茯苓怒吼道。 

  「哼!你們二姑娘還在我手裡。」 

  聶茯苓抬眸掃視了一圈趴滿牆頭的黑影,一支支閃著冷艷光澤的利箭,正從四面八方瞄準了自己,繼而發出一陣冷笑道:「若敢輕舉妄動,我便拉她與我一起陪葬!」 

  「呵呵,天真!」姜鼎雄冷笑兩聲,剛想說蕭籽術不過是個外人而已,縱是殺了她於姜家而言又有何干?哪知卻被身後的姜白芷當即打斷:「師父!求您!別傷害我妹妹!」 

  姜白芷越眾而出,「撲通」跪倒在姜鼎鴻的跟前,牽扯著他的衣袂央求道:「爹,你饒了師父吧!不然,籽術會沒命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急得快哭了。 

  面對愛女的苦苦哀求,姜鼎鴻不禁動容,殺氣騰騰的臉色忽而平靜了許多,剛舉起想要命令弓箭手發射的手,終究還是落下了。 

  「起來吧,芷兒,爹一定不會讓籽術有事的。」 

  姜鼎鴻扶起女兒,露出一臉慈愛之色,只是一剎,那臉色又轉而為平日的凌厲,「不過,我倒要問問你這師父究竟與我有何仇怨,竟恨我到要殺了我才稱心的地步!」 

  「爹」姜白芷滯了滯,又扭過頭滿腹狐疑地望向了聶茯苓。 

  是啊!好端端的,師父為何要行刺爹爹? 

  「聶茯苓,我們姜家待你不薄,你為何要無故殺我?」姜鼎鴻緊繃著臉,問道。 

  「狗官!你可還記得十年前被你害死的刑部尚書宋青炎?」聶茯苓柳眉倒豎,瞳孔里冒出的熊熊怒火,幾乎可將姜鼎鴻立刻燒成一具焦屍。 

  姜鼎鴻被她吼得有些發憷,一聽「宋青炎」三字更是心驚肉跳,臉上的肌肉不自主地抽搐了起來,駢指如戟,指著她道:「你是宋青炎的什麼人?」 

  聶茯苓高昂起頭,眸里儘是寒氣:「我就是宋青炎的女兒宋婉兒!」 

  姜鼎鴻聞言,臉上麵皮抽動得更加急劇,連帶著眼皮也胡亂跳動著,「胡說!宋家不是已經被滿門抄斬了么!哪來的女兒?」 

  「哼!」 

  聶茯苓嗤笑,「你還不知道吧。我爹自幼將我送到華山拜師習武,我一直都是在華山長大。 

  是以世人只曉得尚書府出了個斷案如神的六扇門總捕頭以及名揚天下的大才女,卻不知還有個從小便被華山掌門看出骨骼清奇的練武奇才。 

  而上天讓我躲過滅頂之災,留我活在這世上,就是為了讓我能夠背負起替家人報仇的使命!」 

  一想起爹娘與兄姐枉死刀下的慘象,聶茯苓便聲淚俱下,更是恨得怒不可遏,直想衝過去活扒了姜鼎鴻的皮。 

  但現下她必須保持冷靜,現在衝過去只會白白送死。她必須先活著才行!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已經等了十年,再等幾年,又有何妨? 

  姜鼎鴻皺了皺眉頭,並沒有說話。良久,才開口道:「既是為了報仇,倒也情有可原。看在你如此孝順的份上,這一回,本官姑且可以放你一馬。 

  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本官貴為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手遮天,一呼百應,府中又配置大批精銳護衛,你是絕對殺不了我的!」 

  「哦?是么?」聶茯苓唇角微勾,勾起一抹冷笑,「縱是皇帝老兒,我聶茯苓也未必殺不得,更遑論區區一個首輔!只要我多活一天,姜老賊,你的陽壽就會折損一天。哈哈!」 

  「好個狂妄之徒!」姜鼎雄氣得發抖,對一臉平靜的姜鼎鴻道:「大哥,不能輕饒了她!」 

  姜鼎鴻眯了眯眼,淡淡地道:「我自有主張。」隨後大手一揮,牆頭待命的弓箭手立即紛紛撤退。 

  姜鼎雄更是費解,焦急道:「大哥,小心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姜鼎鴻抬手制止了他後面要說的話,對著聶茯苓道:「我不殺你,你走吧。」 

  話音剛落,便命眾人讓開了一條道路。 

  聶茯苓半信半疑,但既然能平安脫身,自是不該猶豫。 

  她拖著瑟縮得像只小雞仔似的蕭籽術,一步步離去,對四周的戒備卻仍未有絲毫的鬆懈,眸光流轉,視線忽與躲在角落的黑衣少年相匯,並與他偷偷交換了一個詭譎的眼色。 

  意思彷彿是在說:疾墨,記住為師的話,給我把姜鼎鴻盯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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