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打回原形
天帝對眼下的局麵顯然是樂見的，對天後的表現也很滿意，當即開口道：“天後言之有理！此事已經一目了然，鼠、蛇二仙包藏禍心、謀害火神、挑撥是非、汙蔑天後，樁樁件件都罪無可恕！既已認罪，天後打算如何處置？”
這便是在給天後出氣的機會了，但天後卻還不滿足，畢竟她現在隻是勉強洗清了自己身上的汙名，還沒有把潤玉和水神拉下水呢！
因此天後便道：“啟稟陛下，這鼠、蛇二仙一個隻是一介小仙，另一個早已沒了仙籍，不過區區散仙，怎麽可能生出這等事端呢？他們背後……”
“夠了——”天帝卻不想再繼續在此事上糾纏下去，徒惹眾仙猜疑了，更擔心天後再扯出什麽事端，於是出言打斷了天後，不悅地說道：“天後，適可而止吧！你若是沒心思處置他們兩個，那就由本座親自動手好了。”
說完，天帝直接站起身來，手中靈光閃動，準備就此結果了鼠仙和彥佑。
天帝一起身，潤玉自然也不會再繼續坐下去，跟著就站到了天帝身側。
靜沅看到天帝這副架勢，才驀地反應過來，這天界居然真的沒有賊曹掾之類的司掌刑名律法的仙官！之前天帝處置那個月下仙人那事，還可以說是他們天家的私事，而且確實不涉刑獄，所以當時她雖然覺得天帝不遵刑律、獨斷專行，但也真沒想到這一茬。
可今日實在讓她太大開眼界了！說是公審謀刺火神的叛逆，可這等堪稱重大的案件，不說由刑獄、監察、司法這三司機關會審了，就連基本的收監關押、核查取證、量刑定罪的程序都沒有，直接就要殺人滅口了，而且還是堂堂天帝親自動手，這到底算哪門子公審啊？！公在哪裏？！還不如直接就說是在為自己兒子報私仇，旁人反倒不能說什麽了。
靜沅吐出一口氣，準備上前攔阻，但她到底沒有天後來得快。
天後可不甘心這兩個傷到了她兒子的東西這麽幹脆利落地去死，忙先壓下了旁的心思，開口阻止道：“陛下且慢，這兩個叛逆還是交由荼姚處置吧！”
天帝聞言，瞥了天後一眼，警告道：“那天後可要從速決斷，莫再節外生枝了！”說著，便收回了手中的靈力。
“陛下放心，荼姚明白。”
憋了一肚子火的天後隻能這般回應天帝，轉過頭就準備好好折磨鼠、蛇二仙一番，再讓他們灰飛煙滅。
天後四下環顧一圈，冷冷地開口道：“鼠、蛇二仙包藏禍心、圖謀不軌、謀害火神、汙蔑本座、罪大惡極！按律當以天雷電火之刑誅之！雷公電母——”
“臣在。”雷公電母雙雙應道。
“行刑！”
雷公電母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情願，一時間有些遲疑不前。
天後見狀，狠狠皺眉，厲聲喝道：“你們在等什麽？還不動手！”
雷公電母無奈，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後，還是走上前去，準備開始行刑。
“慢著！”
靜沅一開口，殿中眾人的目光便都投向了她，其中尤以天後的眼神最是尖銳，似利箭一般刺了過來，甚至直接張口質問道：“靜沅真人又有何指教？難道天界處置叛逆你也要管嗎？”
言下之意，便是靜沅多管閑事。
天帝也皺眉看著靜沅，等著她的回答。
潤玉則是有些擔心，雖然他知道靜沅不會做無的放矢之事，貿然開口必是有她的考量，可在此時出頭確實不是明智之舉，實在太過惹眼，這讓他怎能不擔憂？同時，他心中也頗為不解，畢竟靜沅此舉之前毫無征兆，到底她因何緣由要插手此事呢？
靜沅也知道，自己這回確實有些多管閑事了。可是，一則她有言在先；二則，她確實也是覺得這兩人罪不至死，即便此事背後沒有潤玉生母的存在，她也無法對天後這種濫殺的行徑坐視不理！否則，她與這些明明心中同樣不忿卻還是選擇作壁上觀的仙神又有何區別呢？不管旁人怎麽看，她但求問心無愧！
本著不想挑事的初衷，靜沅這次說話時的語氣就很是平和：“這次就當是在下多事吧，隻是在下以為，鼠仙和……咳，二仙雖有大過，可罪不至死，還望天帝天後能從輕發落，留他們一命。”
聽了這話，天帝還沒說什麽，天後卻好似抓到了把柄一般，不懷好意地說道：“好哇！靜沅真人向來目中無人，連天帝和我都不例外，現在居然為這兩個叛逆求情，莫不是他們與你有什麽關係？所以才要包庇他們？”
被天後說目中無人，靜沅也絲毫不惱，畢竟她確實看不上天帝天後，自然不會把他們放在眼中，隻淡淡一笑，道：“我與他們二位無甚關係，自然談不上包庇。另外，天後可別弄錯了，我不是在求情，而是必定要保他們的性命。”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說到底他們兩位不過是出於義憤才會向火神出手，相比天後的行徑……嗬，實在情有可原，且火神也並無大礙……當然，天帝天後因此問罪他們兩個，自是應當，但若是直接要了他們的性命未免就太過了，如此重處，實非仁君所為，也有違天帝素來所奉行的寬仁之道，不是嗎？不如，就看在在下的麵子上，饒過他們這一回，如何？”
這番無端透著幾分熟悉意味的話讓天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天後更是暴跳如雷，直接撕破臉惡狠狠地斥道：“你這妖女一派胡言！這兩個孽畜處心積慮謀害旭鳳，是旭鳳福大命大，得上蒼庇佑才逃過一劫，今日本座別說是處死他們，就算是讓他們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都不為過！你竟然還妄想讓陛下和本座饒過他們？！”
靜沅不知想到了什麽，輕笑了一聲，故作驚訝地說道：“天後娘娘何故如此生氣？你看你和火神母子倆對在下出手的時候，我不也沒和你們計較嗎？在下一介凡人都能如此大度，天後娘娘貴為天界至尊，心胸該更加寬大才是啊！總不能輸於在下吧？
再者，我方才所言都是比照著天帝陛下當日之言，言猶在耳，可不是我自己胡言亂語的！天帝天後不妨細細回憶一番，看我說的是也不是？還是說，天帝陛下的顏麵是顏麵，重要無比，在下的便不是了，可以隨意輕賤？”
靜沅不提當日之事還好，一提起此事，天後更加怒不可遏，當日的屈辱和憤怒再次湧上心頭，頓時忍不住伸手指著靜沅，厲聲喝道：“住口！當日你這妖女胡作非為得還不夠嗎？！陛下和本座對你已是百般容忍，不曾拿你問罪，如今竟還敢如此猖狂，出言威脅陛下和本座！今日本座定要除了你這妖女！”
“母神！”“天後！”
潤玉和天帝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顯然都是要勸阻天後的。潤玉自然是擔心靜沅，天帝則是看場麵又有些收不住了，這才不得不出聲。
“陛下！”天後不甘心地喚道。
天帝雖然開口阻止了天後，但被同樣嘲諷了的他臉色也不好看，因此也沒有再責備天後，隻滿含警告地深深看了她一眼，天後攝於他的神色，隻得暫時偃旗息鼓了。
天帝轉而看向靜沅，沉聲問道：“靜沅真人當真要保這兩個叛逆嗎？”
靜沅微微一笑，道：“自然當真。”
天帝的眼角跳動了兩下，又道：“區區鼠輩，看在真人的份上饒他們一命也無妨，隻是本座想知道，真人與他們到底是何關係，為何非要保他們？”
靜沅歎了口氣，道：“在下已經說過了，與他們無甚關係，隻是看不下去天後娘娘如此草菅人命。”
天帝並不相信靜沅的理由會是這般，可除此之外，他也確實想不出靜沅相助鼠仙和彥佑的緣由。畢竟，以他這幾次與靜沅交鋒的經驗來看，她顯然是個自視甚高、不屑於陰謀詭計的人，不可能會與鼠仙二人同流合汙。何況，旭鳳被偷襲之事已是百年之前的事了，那時靜沅都還未來過天界，更不曾與天後母子交惡，完全沒有參與此事的理由。
退一步講，就像她曾經說過的那樣，若她想對旭鳳下手，旭鳳早已不保，又何須借助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鼠輩呢？更不會現在又站出來保他們二人，徒惹猜疑……
難道真是因為看不慣天後所為嗎……
正思索間，天後再次按捺不住地開口了：“陛下，你真的要聽信這妖女的話，放過這兩個罪大惡極的叛逆嗎？如此一來，我們旭鳳就白白受傷了嗎？再者，天家的顏麵何存啊！”
天帝眉頭一皺，冷冷地說道：“夠了，天後少說兩句吧！大局為重，本座自有考量！”
隨後，天帝又對靜沅說道：“靜沅真人，本座可以答應你饒他們兩個一命，但是他們罪行昭著，不嚴懲不足以還火神一個公道，故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以為呢？”
“這個自然。”有過則懲，對此，靜沅毫無異議。更何況，他們犯下的還是刺殺未遂這種大罪！
這種大罪，別說是在這個法度混亂、行事無忌的天界了，就算是擱在他們凡間，除非剛好遇到先主那樣豪爽仁義、快意恩仇的君主，否則也不可能會被輕易寬恕！稍微狠一點的，恐怕就要因此株連不少人，好一點的，就算不株連旁人，也不會留下他們的性命。哪怕是她父親，也會依律對他們判處重刑。
所以，她原本沒指望能靠幾句話說動天帝天後饒過鼠仙和彥佑，根本不覺得他們會答應這個在他們看來定然是無理至極的要求，因此心裏已經做好了先禮後兵的準備，打算直接與天帝天後硬碰硬，用實力讓他們答應了。
可沒想到天帝又是這般“好說話”，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連親子被刺殺這樣的事都能拿來做人情，天帝到底是隱忍太過，還是根本不把自己兒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呢？雖然她厭惡天後的殘忍狠辣，可也不得不承認她處置鼠仙和彥佑縱然有自己的私心在，但更多的還是出於愛子情深，而天帝，真不知相較於他所想的“大局”，兒子能在他心中占多少分量……
也難怪，對妻對子都能薄情至此，又怎會對六界蒼生有絲毫憐愛之心呢……
所以，天帝對她如此忍讓，究竟是為何呢？忌憚她和妖火前輩？還是她的師尊，抑或是，他所認為的她身後其實完全不存在的勢力？可無論是哪個原因，給人的感覺就是天帝示弱太過，完全失了一界之主的尊嚴和身份，顯得格外底氣不足。
聽臨秀姨說，天帝原是天界二皇子，當時的天界太子在與魔界之戰中戰死，才輪到他當上了天帝。原本她對此事沒什麽想法，可自從與天帝接觸過之後，她就有些懷疑，先前那位天界太子到底是不是戰死的……
但不管她的懷疑是否準確，當今天帝不曾受過專門的教養是一定的。或許正因如此，他才缺了幾分為帝者的氣度，在用人之道上，除了一味懷柔，便是痕跡明顯的製衡之術，帝王心術到了他這裏，便隻剩下暗地裏的滿腹算計、陰私伎倆，簡直不能更小家子氣！
不過，天帝自己恐怕是意識不到這一點的。
算了，若非如此，今日之事也沒這麽輕而易舉就能了結，她還是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