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去之念
此事一了，今日這一波三折的天後壽宴也總算到達了尾聲，看了一出接一出大戲的眾仙心滿意足地告辭，三三兩兩的走出了九霄雲殿，一路上私語不斷，難掩麵上的八卦之色。想來，今日發生的事，足以讓數千年來都平靜到古井無波的天界熱鬧上好一陣子了。
天後今日雖然從頭氣到尾，但最後潤玉沒了和水神之女婚約的事卻讓她心裏順暢了不少，因此壽宴一結束，便叫上了神思不屬的旭鳳一起回了紫方雲宮，準備好好地與他說道此事。
旭鳳原本打算去找錦覓，被天後這麽一叫，隻得暫時放棄了這個打算，皺眉看了一眼人群中的錦覓和彥佑，接著身形隨天後一同消失在了九霄雲殿之中。
果然，無論看似極得他重視的叔父和兄長發生了什麽事，但在旭鳳這裏，天大的事都比不過錦覓，而錦覓自然又比不上他的母神。
看著旭鳳消失，錦覓不知為何感到有些失落。一旁的彥佑見她這般神色，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但麵上還是笑嘻嘻地哄著她跟自己離開。
而錦覓也真的就聽話地跟著彥佑離開了，把先前靜沅說要親自送她回花界的話忘得一幹二淨。
等靜沅同因為跟水神告別而略微耽擱了片刻的風神來到殿門外時，就發現已經不見了錦覓的蹤跡。
靜沅四下看了看，剛想施法催動錦覓身上的那縷神識，就聽身後傳來了兩道聲音——
“靜沅/靜沅真人！”
回身一看，卻是潤玉和……穗禾公主？
他們兩人也沒想到會這麽巧，不由地對視了一眼，相互道了聲好，接著一前一後走到了靜沅和風神麵前。
風神見狀，便對靜沅說道：“沅兒，你和夜神、穗禾公主聊，我先回風神府，你也早些回來。”
“嗯，好。”
風神走後，靜沅先是看了一眼潤玉，接著開口向穗禾問道：“穗禾公主可是有事？”
穗禾微微一禮，道：“並無要事。隻是穗禾稍後便要返回翼渺洲主事，以後……若無大事，應當也不會再來天界了……”
“所以，想來向靜沅真人辭行兼道謝，真人今日援手之情，穗禾銘記於心，他日必定回報！”
靜沅若有所思地和潤玉對視了一眼，都猜到了穗禾大約是放棄了旭鳳。
這事在靜沅看來並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她見多了善變的人心，有很多人喜歡一個人時，可以為那人赴湯蹈火、不計生死，可一旦不喜歡了，棄如敝履、不屑一顧也是常事，穗禾隻不過是放棄了一個不值得她喜歡的男子罷了。君既無心我便休，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潤玉卻覺得不可思議，他是知道這些年來穗禾是怎樣堅定不移地追逐在旭鳳身後，為他做了多少事的，如今竟然說放下便放下了……
他那個一向高傲慣了，從不將穗禾放在心上的弟弟到底知不知道，失去穗禾的助力，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
這邊靜沅又開口道：“以公主的身份，留在天界確實有些本末倒置，回去也好，至於回報……”
靜沅本想說不必了，忽然又想起一事來，轉而問道：“恕在下冒犯，聽聞公主真身是一隻白孔雀，不知是真是假？”
對此界仙神來說，真身並不算什麽隱秘，穗禾毫不猶豫地便頷首道：“不錯，穗禾真身確為白孔雀。”
“那，咳……”靜沅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示意潤玉往旁邊避一避，潤玉失笑了一下，隨後遂了她的意，靜沅這才接著小聲說道：“那公主可有褪下的翎羽，能否予我一些？我想用來煉製法器。”
若是對著普通的無識獸類或是未化形的妖獸，靜沅倒是可以坦然地取其翎羽，可向一個已經化形的孔雀公主開這個口，難免就有些唐突了，自然要避著些人。
穗禾聽靜沅想要自己的翎羽，倒也沒覺得不悅，隻是有些好奇。
以她所知，無論仙神妖魔素來都是直接用部分真身或是真身上褪下來的翎羽、鱗片、皮甲之類的東西作法器，她的穗羽扇便在此列，少聞有誰還能將這些東西加以煉製。
靜沅真人不但修為高深，還通曉這些旁門術法，還真是不得不令人敬佩啊！
這般想著，穗禾翻手取出一團泛著白光的翎羽，邊遞給靜沅邊道：“真人看這些可夠用？若是不夠，待穗禾下次褪翎羽時再收集一些交予真人。”
“足夠了，多謝公主！”靜沅略帶歡喜地收起了翎羽，接著又道：“如此，我與公主算是兩清了，還望公主日後切莫再提回報二字，免得折煞在下！”
“也好，真人言已至此，那穗禾便記下了。”穗禾也不扭捏。
此事一了，穗禾便不再耽擱，再次微微屈膝一禮，道：“真人、大殿，穗禾告辭！”
“公主慢走。”
望著穗禾透著幾分凜冽氣勢的背影，潤玉輕聲感慨道：“穗禾公主這一去，想來不久之後鳥族便會有一番新氣象了。”
靜沅淺淺一笑，道：“這是自然，這位穗禾公主本就非同尋常，如今一朝認清本心，想必定能叫天界眾仙刮目相看！”
“靜沅看來很欣賞穗禾公主？”
“舉凡出眾之人我都欣賞，隻是，我與穗禾公主同為女子，自然更能感同身受，也就更盼著她能更好……”靜沅輕歎了一聲，“何況，細想之下，穗禾公主的處境實在堪憐，換作是我處在她那般境地，也未必會比她做得更好，甚至可能遠遠不及她。”
小小年紀便失去雙親，與一群族中的老狐狸勾心鬥角，好不容易才坐上了搖搖欲墜的族長之位，也難怪會被天後輕易收攏過去，成為她的手中刀。
攀附權勢是一方麵，更多的恐怕還是惑於天後對她那不知包含幾分真心的親情吧……
因為心中渴求這樣的情意，所以哪怕知道這份情意的虛無縹緲，也忍不住生出貪戀，並且極力地想要留住，以至於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真是讓人覺得可悲可歎呐……
不過，好在她看得出來，在穗禾公主心裏，天後遠比旭鳳來得更為重要。火神對她冷淡了那麽多年，她都能毫不在意，但換成天後，今日這兩次的袖手旁觀便叫她心灰意冷，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也多虧天後如此行事，否則，穗禾公主恐怕還會繼續迷失其中呢！
潤玉看著靜沅麵上的憐惜之色，眼神不由地也跟著變得柔軟了起來。靜沅總說他善良，可他自己知道不是的，他並沒有靜沅以為的那麽純善，也做不到像她這般發自內心地憐愛世間蒼生。
與他相比，靜沅的心似乎永遠都是溫暖而柔軟的，沒有一點陰暗和晦澀，能夠平等地看待世間萬事萬物，不含私心地對待身邊每一個人。
而他卻不同，很多時候，他的心是冷的，溫潤的表相、柔和的言辭之下，掩蓋的是他內心揮之不去的猜疑、防備與漠然……
這已成為了他的本能，他抗拒不了，亦不想抗拒。隻因，不防備的結果，很可能便是萬劫不複！
可是，這份本能的防備到了靜沅麵前，卻完全升不起來，反倒變成了很難不卸下心防，從初見到現在都是如此。
是了，即便不論男女情意，誰又能拒絕與這樣一個真誠無偽、能夠驅走人心中陰霾的人相交呢？即便是戒備心其重無比的他也做不到……
想不到，這世上真的會有這樣一種人，單憑言語就能輕易感染旁人，帶給人無限的勇氣和希望，讓人忍不住想要去相信！風神如是，穗禾公主如是，他亦如是……
“嗯，跟潤玉比也是一樣！”靜沅忽然轉頭，又補充了一句。
“靜沅這話從何說起？”潤玉一時不解。
靜沅淺笑道：“我的意思是，不止是同穗禾公主作比，換作處在潤玉的境遇，我肯定也一樣是不如你的……真好！”
“這……靜沅過謙了……”潤玉愈發不解了起來，“隻是，不知好在何處？”
靜沅側首看向他，笑容更真切了幾分，“好在……你們經曆了常人難以忍受的艱辛之後，仍然成為了如今的模樣，潤玉不失君子心性，穗禾公主亦是堅忍不拔，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而且，我還與你們這樣的人結識了，更我覺得真好，想想就令人開心！”
原來你也會因我而開懷……
這確實是，真好……
潤玉下意識地忽略了靜沅言語中還帶上了穗禾，也跟著露出了同樣極為真切的笑意。
有你此言，我必定不會失卻本心！
趁著說完話的功夫，靜沅通過感應符查探了一下錦覓的所在，結果發現她已經身在人界了。
靜沅忍不住眉峰微蹙，隨後又很快舒展開來。
罷了，既然旁人不稀罕她相送，那她也沒必要再多事了，否則倒顯得她多想獻殷勤似的！
隻是，先前明明是錦覓自己應下了此事，可居然轉頭就拋諸腦後，絲毫不把她們兩人的約定放在心上！
言而無信……
既如此，那這樣的話她也絕不會再提第二次！
她這人心眼不大，做不到在自己一腔好意被人罔顧之後，依然毫無芥蒂地待其如初。被人失約的事，一次就夠了！
原先她以為錦覓命劫難渡，未及細想便許下了千年庇佑的承諾，如今看來，倒是有些多管閑事了，花界和天界有那麽多人能護著錦覓，哪裏輪得到她來逞能，當真失策！
早知如此，當初她就該另尋他法了結隕丹的因果，也不至於在此蹉跎那麽長的時間……
“靜沅，可是有什麽不妥？”靜沅神色變動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但心細如潤玉還是立時便發覺了，當即出聲詢問道。
“嗬……”靜沅略帶自嘲地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現在沒有了。”
對上潤玉關切的眼神，靜沅心中略有些懊惱的情緒忽然便平複了，暗暗想道：算了，有失必有得，雖然蹉跎了近千年，但能認識臨秀姨和潤玉，也算是值得了……
想開這一點之後，靜沅又恢複了笑意，轉頭朝潤玉說道：“確實沒事了，我們走吧。”
隻是，經此一遭，在心底盤桓許久的離去之念終是愈發強烈了。
雖然靜沅所言顯然意味著之前有發生過什麽，但潤玉卻沒有多問。在靜沅這裏，已經放下的事，她便不會去在意，那他自然也沒必要在意。
是以，潤玉聞言便隻微微一笑，應了聲“好”，便隨靜沅一道離開了。
但這次兩人同行時，難得沒有一路談笑風生，而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於潤玉而言，直到此刻和靜沅並肩邁下九霄雲殿外一級又一級的玉階時，他的心中才終於有了一種真實感——
他背負了四千多年的婚約真的這般輕易便解除了……
他，真的自由了……
從今以後，他可以坦然地去愛慕自己心中的女子，再也不用有任何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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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的時候，忽然發現穗禾和潤玉有點像，不是性格品行，也不是智謀手段，而是他們兩個那種“癡情”的原因和所作所為的出發點很像，都有成長環境的背景在。
穗禾和潤玉一樣，看似出身尊貴、地位尊崇，但其實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都感覺不到一點安全感，所以穗禾才會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著她眼中的“親人”——天後和旭鳳不放。而潤玉曾經也不是不想抓住，隻是天後沒給他這個機會，讓他在小時候就認清了現實，否則他未必不會像穗禾一樣死心塌地地相信天後和旭鳳。
難怪會有那麽多人吃“玉穗cp”，我之前看得時候，隻覺得他們倆的顏值很配，別的就沒了，現在忽然也很想站他倆了。
這段時間工地開工，忙到無以複加，每天都累得不行，再加上工地條件簡陋，桌子還沒配齊，隻能在床上碼字，結果每天一打開電腦，眼睛就開始打架，然後直接就開著電腦睡著了，捂臉……過幾天入正軌應該就好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