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各人心思
一想到天後被封、火神重傷這麽大的事恐怕根本瞞不住,想必不久就要六界皆知,他心裏就萬分的不情願,一麵氣怒天後和旭鳳不堪大用、惹是生非,一麵惱恨靜沅的油鹽不進,竟然真敢絲毫不給天界和他留情麵,怎麽都不肯抬手放過天後母子,以至於讓他之後不得不放下、身段去求助上清天!
可若不如此,天後遭人封印,他這個天帝卻束手無策之事傳出去,豈不更令六界中人恥笑!他如何丟得起這個臉!
這時,潤玉卻上前躬身一禮,道:“父帝,不如由潤玉送靜沅真人和這位前輩離開吧。”
天帝看到潤玉,臉色不禁微微一沉,隨後才說道:“也好,你與靜沅真人交好,便由你送他們二位去南天門吧,切記不可怠慢!”
“是,潤玉領命。”潤玉察覺出了此言中透出的別樣意味,心中隱隱有些不祥之感,垂眸掩去眼中的思索之色,恭聲應道。
潤玉隨即走到靜沅身邊站定,白袍男子也順手收回了火焰屏障,走到了靜沅另一側,正當三人準備離開之時,旭鳳和天後同時不甘心地出聲了——
“父帝……”
“陛下,你就這麽輕易地放過這妖女了嗎?”
“住口!”天帝正是氣不順的時候,這母子倆卻還這麽沒眼色,終於忍不住怒斥了兩人一句。
旭鳳原本蒼白的臉色又是一黯,張了張口卻又閉上了,終是不敢再觸怒天帝。
天後倒是還想再說些什麽,但靜沅已經看向了她,淡淡地開口道:“天後娘娘何必動這麽大的氣,其實您和火神都應該感謝遇到是我這種不喜歡像您這樣動輒殺人的人,否則換了是您的話,被旁人這樣一口一個‘妖女’地叫著,那人焉有命在?我對天後娘娘已經足夠寬宏大度,您可不要不識好歹!
您要知道,也就是我這人性子好,不喜歡計較這些小節,換作我一個朋友,別說像您今日這樣對他出手了,就是跟他有過口角的,他都恨不得把人報複到家破人亡。若您今日遇到的是他,恐怕現下便不能這般安然無恙地在此叫罵了。
想來,這等行事風格,天後娘娘很是熟悉吧?那人……或者說,天後的行事之風,我雖不認同,卻也不是做不到,天後娘娘不妨以己度人,仔細思量過後,再來決定要不要繼續挑戰我的耐性!”
“是啊,天後娘娘最好再猖狂一點,什麽時候把這丫頭的耐心耗沒了,說不定我就能再享一次口福了!想來天後娘娘的琉璃淨火定然比你兒子的更加美味!”白袍男子也唯恐天下不亂地說了一句。
此言一出,天後不由地微微變色,恨恨地盯著靜沅和白袍男子,但也沒再繼續口出惡言了。
靜沅見此,忍不住在心裏暗歎道:果然,循規蹈矩的君子就是沒有不折手段的小人來得讓人害怕,所以一向恪守君子之道的她有時候也會忍不住羨慕鍾士季那人做起事來的肆無忌憚。
雖然她永遠也不可能像鍾士季那般行事,但並不妨礙她以此來威赫人,這不,狠辣如天後不也安分了不少!不過,這更可能是她聽了自己的話,以己度人之下擔心自己又傷害旭鳳,才不敢繼續叫囂了。
隻是,身為天後,這份慈母之心未免太狹隘了些,隻慈到了一個人身上,而不能澤被蒼生,何其可悲!
靜沅微微搖了搖頭,不打算再去理會天後,剛要轉身,忽然又想起了一事,轉頭向天帝問道:“聽聞再過不久就是天後壽誕之日,不知天帝可願下兩份請柬給風神和在下,好讓我們能前來參加天後的壽宴?”
靜沅雖然自傲,卻並不自大,她自信她的封禁之術憑天後一己之力定然破不開,甚至放眼天界之中也未必有人能解開,但上清天的大羅金仙們不可能也解不開,除非這是由她師尊親自施展的封禁之術。而天帝顯然不可能不去求助上清天諸神,不用說這封印也封不了天後太久,估計耽擱不了一早就定下的天後壽宴。
不過,她原也沒想過將天後封印一輩子,畢竟那也不現實,反正天後不是自己的對手,大不了下次她再來招惹自己的時候,再把她封印起來就是了。隻是,再有下次,她就不會這麽手下留情了,怎麽也要讓天後在被封印之後嚐嚐被望舒冰寒之力侵入心脈的滋味,經她師尊改進過的封禁之術可不是隻有封印人這一個功效。
所以,眼下她自然要向天帝要一份天後壽宴的請柬,屆時好陪臨秀姨一道前來,幫她了結與水神和離之事。別以為她不知道,天後壽宴的請柬一早該送的仙神府上就都已經送過去了,可風神府上直到她這次來天界之前都遲遲未收到請柬,不用想這請柬十有八、九是送到了水神的洛湘府上。
這真是豈有此理!即便他們二人和離之事天界眾人並不知曉,可臨秀姨和水神日常不在一處,天界眾人總是知道的,結果請柬卻還是隻送給水神,這是將臨秀姨置於何地啊?同為上神,臨秀姨憑什麽要做水神的附屬?再這樣下去,臨秀姨怕是連名姓都沒有了!簡直是欺人太甚!
果不其然,天帝的回複正印證了她的推測。
“這個好說,給洛霖和臨秀的請柬已經送去了洛湘府,本座還打算過幾日親自登門去請他們夫婦二人。真人既也有意前來,本座歡迎之至,稍後便派人往風神府上送去請柬,屆時還望能與真人暢飲一番!”天帝一派和煦地說道。
“恐怕要讓天帝失望了,在下從不飲酒。”靜沅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等天帝從這瞬間的尷尬中緩解過來,她又接著說道:“而且,在下還有一事不解,風神位居上神之尊,難道不值得天界單獨下一份請柬嗎?即便她與水神是夫妻,可他們並不住在一處,不是嗎?”
靜沅的話中完全沒有掩飾對風神的維護和對水神隱約的不滿,天帝眼中精光一閃,頓時覺出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來,心下倒是有些高興靜沅隻親近風神卻與水神不睦,於是說道:“如此說來,確是天界禮數不周,真人放心,我這就吩咐下去,給臨秀和真人單獨送兩份請柬。”
“那就有勞了。”此事一了,靜沅就與天帝再沒什麽好說的了,抬手又道了聲“告辭”,這次總算沒有耽擱地離開了。
望著靜沅三人遠去的背影,天帝眸光沉沉,經此一事,他徹底失去了對靜沅的招攬之心,也不再想著將她和潤玉湊到一起了,否則他恐怕都製不住潤玉了。
至於潤玉身上的婚約到底還要不要解除,他也要再思量一番,早知會有今日這一遭,當初他便不該急著向潤玉提及解除婚約一事,如今倒是不好食言了……好在水神之女還沒有著落,再拖些時日倒也無妨……
回過神來,環顧棲梧宮這一片狼藉和身邊這幾個看著明顯神思不屬的人,天帝麵色一肅,挨個說了過去,鎏瑛這個外人自然是首當其衝,“這位便是魔界的卞城公主吧,天界此刻諸多事務,旭鳳又負傷在身,公主襄助旭鳳、潤玉抓捕窮奇論功行賞一事,怕是不能成行,本座這便命人將賞賜之物提前交予公主,公主還是先行返回魔界吧!”
“天帝陛下放心,鎏瑛明白,這就動身返回魔界。”鎏瑛抱拳道。天界發生這麽大的事,就算天帝想留她,她也不可能留下的,必定要立刻趕回魔界,向父王通稟此事才行。
接著,鎏瑛又朝旭鳳說道:“鳳兄,鎏瑛這便告辭了,你多保重!”
旭鳳點點頭,虛弱地開口道:“嗯,你一路走好!”
鎏瑛轉頭看見冰中的天後,猶豫了片刻,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匆匆行了個禮,接著走出了棲梧宮。
鎏瑛一走,天帝便轉向了月下仙人,“丹朱,今次之事,都是你行事不檢惹出的禍端,本座便罰你在府中閉門思過,自行反省。再有下次,你這個月下仙人也不必當了,免得腦子裏整日就想著這些情情、愛愛之事,見到誰都敢信口胡言,招惹是非不說,還玷汙我天家的顏麵!”
月下仙人被訓得垂頭喪氣,閉門思過的懲罰不算重,但對他這樣喜歡熱鬧的人來說,禁閉的日子就很難過了,可他也不敢說什麽反駁的話,怕惹得天帝更生氣,加重對他的懲罰,隻得老老實實地應道:“是,臣弟知道錯了,絕不敢再犯了!”
話是這麽說,但月下仙人心裏卻並不覺得自己哪裏有錯,反而認為是靜沅太過小氣。他對不少人都說過類似的話,那些人有的還歡喜的不行,更多的也是害羞,就算有不高興的,也沒有誰會像靜沅這麽大動肝火、興師動眾的!
可這話他也就隻敢在心裏想想了,當著靜沅的麵是怎麽也不敢說出口的。原本他一直覺得世上最可怕的女人是天後,這下也換成連天後都不是她對手的靜沅了,之前他不敢得罪天後,之後自然也是不敢去得罪靜沅的。
打發走了丹朱,天帝的臉色略微緩和了一些,再一看旭鳳的慘白的麵容,心中原本想斥責他的話也不忍說出口了,頓了頓,才道:“旭鳳,你有傷在身,先回去休息吧。穗禾,你扶旭鳳進去。”
“是,父帝/陛下。”
穗禾應聲之後,便扶著旭鳳往內室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離旭鳳這般近,可她的心中卻沒有想象中的欣喜,看著經此一敗後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萎靡不振的旭鳳,忽然覺得很是陌生,甚至有些懷疑記憶中那個耀眼的旭鳳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覺?
難道這一敗對他的打擊真的那麽大嗎?還是說,失去琉璃淨火讓他太難以接受?
可是,勝敗乃兵家常事,那位靜沅真人連天帝都要忌憚三分,旭鳳不敵她也在情理之中。即便他的琉璃淨火為靜沅真人所奪,可他的修為還在,他還是法力高強的火神、天地間最為強大高貴的鳳凰!更何況,琉璃淨火也是可以重修的,他能掌控一次,自然能掌控第二次,他何必如此消沉頹喪?
眼見他這般,她既覺得心疼,又忍不住有些失落……難道,在她心中無往不勝、無所不能的旭鳳竟連這點挫折都經不起嗎?穗禾不願去相信這個可能,可又想不出別的原因,一時間心底長久以來對於旭鳳的崇拜向往之情似乎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除了旭鳳之外,她此刻的心思更多地還是放在了她的天後姨母身上。姨母曾說,隻要她登上天後之位,權力就會給她想要的一切,包括鳥族的長盛不衰。
可是,高居天後之位、權力滔天的姨母卻在靜沅真人那樣的強者麵前毫無還手之力,她的天後之尊、她的無上權力都不能給她任何幫助,就連姨母所倚仗的權力的源頭——天帝陛下,也要在靜沅真人麵前讓步……
而靜沅真人所憑借的僅是她自己強橫無匹的實力……
權力……真的能給她一切嗎?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權力似乎也變得不值一提,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姨母,你一直以來汲汲營營的並且教導穗禾也極力去爭取的權力,似乎沒有你說的那樣無所不能,穗禾還該相信你的話嗎?沒有足夠的實力,隻倚仗這樣如無根浮萍一般的外物,真的能讓我得到我想要的嗎?
穗禾在拐彎處深深地看了一眼冰中滿麵恨色的天後,扶著旭鳳走進了內室,心中第一次對天後灌輸給她的想法產生了質疑。
這下,棲梧宮的正殿隻剩下天帝天後這對貌合神離,但又深知彼此真麵目的夫妻。
“陛下為何就這麽放那妖女離開?”天後怒氣衝衝地質問道。
“天後,注意你的態度!”天帝滿是警告地說了一句,接著才道:“那個靜沅真人修為何等高深,天後不是親身體會過嗎?本座亦無十足的把握能將她留下,何況她背後還不知有何方高人撐腰,實在不宜結怨太深。左右天後和旭鳳並無大損,不如暫時息事寧人,以待來日。”
“陛下說得輕巧!”天後卻不肯就此罷休,“旭兒被奪走琉璃淨火,我堂堂天後遭這妖女封印,如此奇恥大辱,陛下還說並無大損?!難不成隻要不傷及陛下,我們母子倆受多重的傷、多大的屈辱都不重要嗎?”
被天後說中心思的天帝頓時惱怒起來,斥道:“天後不要總這麽胡言亂語!我何曾這麽想過!原因我方才已經說過了,此女深淺不明,修為、來曆皆是非比尋常,實在不該和她對上!天後也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若非你行事莽撞,又怎麽會招致如此局麵?!”
“好好!這理都在陛下那兒呀!”天後怒到極致,反倒冷靜了下來,轉而意有所指地說道:“好,正如陛下所言,此女頗有來曆,實力又不遜於陛下,可不知為何與潤玉攪到了一起,陛下難道就不擔心他們二人聯合在一起有所圖謀嗎?”
天帝自然不是不擔心的,否則也不會打消了通過潤玉拉攏靜沅的念頭,但他麵上還是一臉肅然地說道:“天後此言何意?潤玉賢良純善,靜沅真人也是品性高潔之人,他們二人君子之交,本座有什麽可擔心的?天後還是少些猜忌之心,先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吧!”
“哼!陛下隻管拿這話搪塞我,隻是這些好聽的話說出來容易,但到底是不是言不由衷,陛下自己心裏清楚!”天後譏諷道。
天帝心中暗惱,甩袖道:“看來靜沅真人說得不錯,天後是該好好在冰中醒醒腦子了!在本座請來鬥姆元君為你解封之前,你就先在此處安生待上些時日吧,好好修身養性,想清楚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言罷,天帝便往殿外走去,臨出門時,又留下一句:“放心,本座會命人暫時將棲梧宮正殿封閉起來,不讓任何人進出,以免眾仙家這段時日來往棲梧宮時不小心看到天後這般模樣,本座還丟不起這個臉,想必天後也是如此想的!”
天帝走後,偌大的棲梧宮正殿隻剩下孤零零被封印在冰中的天後,被就這麽獨自留在這裏的她,怒氣絲毫不減反倒愈演愈烈,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念著靜沅和潤玉的名字,一時間空曠寂靜的大殿中隻有天後那尖利狠辣的聲音回蕩,聞之頗有幾分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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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壽宴之前,天後就先老實的地待在冰裏吧,也不用去花界搞事了,反正她也沒搞出什麽大事來,連錦覓的麵都沒見上,這種大驚喜還是在壽宴上再揭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