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端倪初顯
茶過三巡，潤玉終於開口問起了白日之事：“靜沅素來灑脫，今日卻鬱鬱不樂，可是因為錦覓仙子之故？”
靜沅神色一滯，轉而笑了笑，道：“潤玉目光如炬！不過，倒也不全是因為錦覓……隻是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沒有自己原以為地那麽聰明，或者說，我原來也會有被感情蒙蔽雙眼，識人不清的時候……”
自小到大，靜沅無論學識、修養、智謀、眼光，都是同輩中人的翹楚，加之有一個會帶她遊曆天下，看世情百態的師尊，所以她的見識在一眾世家子弟和寒門英才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越是如此，她對自己的要求自然便越高。當然，她明白自己不可能處處都強於旁人，也從不強求於此，因此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有不足之處，但她不能容忍的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有所疏失。在這一點上，她像極了她的父親，力求自己所做的所有事都能完美無缺。
今日之事，與其說她介意的是錦覓的前後不一，不如說是她看走眼這件事本身更讓她無法釋懷。
不過，此事也並非全無好處，至少讓一直順風順水慣了的她長了個教訓，警醒她日後不能再如此感情用事，與人相處時也該更謹慎些才對。
當然，此事的症結到底還是出在錦覓身上，靜沅自然也不會避而不談，於是又道：“對於錦覓本身，我是覺得失望不錯，但也僅止於此了。我這人性子有些獨斷，若是喜歡一個人時，她的一言一行我都會放在心上，可若那人不值得我喜歡了，我自然也不會再費心牽念，更不會讓她左右我的心情。”
錦覓今日之舉，終究是在她心裏留下了痕跡。這痕跡的深淺且不論，但芥蒂這種東西，一旦產生就再難消弭，尤其是對她這種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來說，是怎麽也不可能裝作無事發生，再待錦覓一如從前了。
日後，她與錦覓之間，大約就隻剩下她先前的許諾了。
不過，看著潤玉一臉訝然的模樣，靜沅猜想他是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麽幹脆決絕，想著潤玉那在她看來溫和到有些柔軟的性子，不禁好奇地問道：“潤玉，如果換作是你的話，有一日突然發現自己原本蠻喜歡的人和你一直以為的不太一樣，你會如何？”
聽到喜歡的人，潤玉一瞬間就隻能想到靜沅，雖然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靜沅說的喜歡並非男女之間的喜歡，但悲哀的是，除了靜沅，他的確沒有別的“喜歡”的人。
身邊之人都不喜歡他，而他，其實也沒有多喜歡他們……
就算他曾經真心孺慕過父帝甚至天後、喜愛過旭鳳這個弟弟、親近叔父，但到了如今，還有什麽看不清、放不下的呢？
唯有靜沅……
潤玉凝視著靜沅，道：“潤玉覺得那人不會如此，她為人最是坦蕩無偽，潤玉相信就算世上所有人都會變，她也不會，也隻有她不會。”
靜沅被他這般看著，心中驀地“咯噔”了一下，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潤玉他，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靜沅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了，雖然她也蠻喜歡潤玉的，但這種喜歡絕非是男女之情，隻是對友人的喜歡，她可從沒想過要和什麽人在一起。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前者，她自問對潤玉確實沒有心動的感覺，否則，從前的想法是不可能禁錮她的。
不過，這也隻是她的猜測，直接問出來似乎不太好。如果是她想多了還好說，添了一場笑料而已，她並非是多愛惜顏麵的人，也不會覺得難堪。可萬一她猜對了呢？
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那時她一本正經地問好友杜元凱是不是喜歡她，順便還告訴他，自己無心男女情愛，讓他最好放棄這個念頭，他們是不會有結果的。
好友的反應是怔忪過後笑得前俯後合，差點連眼淚都笑出來了，完全不複素日裏儒雅從容、處處周全之態，笑過之後更是直接否定了她的猜測。
雖然鬧了個烏龍，但她並沒有因此惱羞成怒，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而元凱之後也沒有拿此事打趣過她，所以這事絲毫沒有影響到兩人之間的關係。
然而，直到多年以後，她才知道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隻不過是元凱知她對他無心，不願她為難，才佯裝那般。他當時的笑也並非是覺得她的話好笑，而是除此之外，他已不知該以何反應來掩飾心中的失落和酸澀。但不管怎麽樣，元凱的應對在當時確實是兩全之舉。
可靜沅覺得，元凱能夠應對自如之事，放在心性較他不知柔軟了多少的潤玉身上恐怕就難了，她要怎麽提起此事才好呢？
要不還是先試探一下好了，如果是她想多了最好，若不是，就尋隙說清楚吧，既然她無意於此，還是不要耽誤旁人為好。
“潤玉是在說我嗎？那就多謝你的稱許啦！”靜沅先是笑著拱了拱手以表謝意，隨後狀似無意地說道：“不過，你這點你確實沒說錯，我不喜歡改變，隻希望從前如何，以後還是如何，就像你我之間的朋友之誼，最好能一直這樣下去才好呢！”
潤玉微微怔了怔，心中已然明了她話中隱含的意味，但他卻絲毫不覺得失落，反倒欣喜於靜沅終於有些發覺了他的情意，不再一直像從前那樣隻把他當作好友，以至於讓他連表明心跡的勇氣都沒有，唯恐唐突了她。
而且，靜沅平素行事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這次卻願意為了他迂回婉轉，這才是最讓他在意和欣喜之處。哪怕他心裏也明白，這是因為靜沅天性憫弱，不想在此事上傷到他才會如此。
固然，他不喜旁人的憐憫和施舍，隻因那些人若有這種念頭往往意味著他們在心底是看輕他的，可他也不會偏激到真的分不清旁人是否出於好意。何況，靜沅總歸是與旁人不同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在此刻便將一切挑明，否則隻會得來靜沅的婉拒，他不能心急。
“靜沅所言甚是，潤玉亦常作此想。”潤玉輕笑道。
嗯？潤玉這話不像隻是在附和自己，應當是出於真心，這麽看來的話，還真是自己想多了，還好還好……
靜沅正這般想著，潤玉便悠悠地又接了一句：“畢竟，潤玉也隻有靜沅你這一個友人……”
既知靜沅的軟肋所在，那他並不介意在她麵前偶爾示弱，讓她對自己心軟……
果然，此言一出，靜沅方才隱隱生出的疏遠之心便消散無蹤了，甚至還激起了她不小的愧意。隻覺這些年來潤玉待自己一片赤誠、關懷備至，結果自己卻隻因這等尚且無稽的猜測就想對潤玉敬而遠之，實在是令人齒冷。
況且，如今人事早已不同，她不該應過往之事便矯枉過正的。潤玉不是元凱，亦不是比元凱還會演戲的鍾士季……
仙神壽數何其長久，就算一時囿於情愛，早晚也能超脫而出，不會像凡人那般，不經意間便將一生都耗進去了，甚至還以為自己什麽都不說就是為了別人好，那幹嘛不一直瞞到最後？到頭來不還是讓旁人徒添了愧疚！
早說過我無心情愛，幹嘛還要陷進來？我這人沒心沒肺的，一點都不值得人喜歡！
杜元凱、鍾士季！你們兩個可真是好樣的！這下你們該高興了吧，這麽多年過去，那麽多好友裏麵，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你們兩個了！要是能回到當初，我非好好教訓你們一頓不可！
有些咬牙地想著那兩個人，忽而又覺意興闌珊，人早就不在了，她還計較什麽呢？
所以說，男女情愛，到底有什麽意思呢？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一輩子都賠進去了，何必呢？
憶起這些前塵往事，靜沅長歎了一聲，失去了繼續和潤玉閑談的心思，告了聲罪，便起身回了房間。
看著靜沅的背影，潤玉微微蹙起了眉峰，靜沅方才變換不定的神色實在讓他有些心驚，總覺得應該弄清楚其中的緣由，否則終究是心下難安。
有心想喚來魘獸，吩咐它日後要專門吞噬靜沅的夢境，但靜坐良久之後，潤玉終於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靜沅不會容忍他用魘獸窺探她的過往，而他也做不到冒著被靜沅厭惡的風險去行此事。
罷了，還是等到靜沅自己願意說出來的那一天吧……
做了決定的潤玉收起自己的一眾物事，也回了房間。但他未曾注意的是，他以為自行在院中休憩的魘獸其實早已跟著靜沅走了。
靜沅晨起發覺魘獸有些懨懨的，檢查了一番之後，發現它是昨夜在外麵吃了太多夢有些撐到了，於是靜沅便沒去前麵吃早飯，而是帶著魘獸在院中散步，讓它消消食。
一邊散步，靜沅一邊叮囑魘獸日後不可再如此不加節製，同時自己也在心底記下了此事。
正說話間，錦覓從房中走了出來，見到靜沅和魘獸，便滿臉笑容地向一人一獸打了個招呼。
靜沅淡淡地應了一聲，錦覓隨即走到她的身邊，和魘獸說起了話來，還從旁邊提過一籃子幹草想喂給魘獸，被靜沅有些不悅地阻止後才消停了下來。
魘獸被錦覓這麽一逗弄，精神倒是恢複了一些，歪著頭委屈地蹭了蹭靜沅，隨後張嘴吐了個夢珠出來。正要開口的錦覓見此，倒也顧不上說話了，和靜沅一同看起了這個夢珠。說來也巧，這夢境的主人竟是昨日她們才見過的魔族小販。
看完小販的夢珠後，靜沅想起自己這兩日似乎也做夢了，而魘獸這兩夜又恰巧都在自己身邊，說不定吃到了自己的夢，便低聲誘哄著魘獸，讓它找找有沒有她的夢，吐出給她看看。
魘獸安靜了片刻，接著張嘴連著吐了兩個夢珠出來，靜沅伸手點了點其中一個，隻見夢珠表麵微微一顫，一幅畫麵徐徐浮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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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想把下一章的內容和這章寫在一起的，所以昨天就沒發新章，結果一直敲了7000多字，想寫的內容還沒寫完，就又放棄了這個打算，還是改成了分兩章發出來，不然今天也不一定能發新章。
至於下一章大概夜裏或者明天才能發出來了。
不過下一章的內容隻是女主過往的記憶，沒有劇情進展，本來沒想專門寫或者是以後作為番外發出來的，但寫著寫著就不受控製了。如果不感興趣地可以跳過下一章，不影響的。這裏先給大家提個醒，下一章作話會放在最前，給大家提前排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