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辨明本心
靜沅聽了這話，卻皺起了眉，有些不讚同地說道：“我和你不一樣，我想變得更強更好，隻單純是因為我自己想，才不是為了別的什麽人！”
變強就是為了能夠給予弟弟東西？這種想法未免也太奇怪了吧？而且看潤玉說話時的神情，顯然也不是那種想讓弟弟以自己為傲的心態，反而像是想證明什麽……
可是，以他們尤其是旭鳳這樣的出身，又有什麽是真的得不到的呢？
虧得臨秀姨還說夜神和火神兄弟之間相處得不錯，可現下看來似乎也不是這麽回事，如果真的兄弟情深的話，又哪裏需要用給東西這種方式來證明呢？
忽然，靜沅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她父親、大伯和三叔三人之間的關係，還有元遜兄長對父親和伯鬆、思遠兩位兄長的嫌隙，這下她多少有些明白了潤玉的心情。
但潤玉和火神，同她父兄他們又很不一樣。雖然同樣是聲名在外，但無論為人處事，還是才能謀略，火神都遠遠不能和父親相比，而潤玉也非元遜兄長那般狹隘之人，會說出這樣的話，恐怕這其中還是有著不小的隱情。
靜沅無心去打探潤玉和火神的關係究竟如何，隻道：“不過，不管出於什麽緣由，既然這是潤玉你的心願，那就不妨堅持下去，無須在意我剛才的話。”
說完，靜沅衝潤玉歉意地笑了笑。
潤玉卻道：“不，其實靜沅所言有理，而且捫心自問，我也未必真的是想為了旭鳳變強……”
說到這裏，潤玉的語氣帶了些許自嘲之意，“細細究來，這世上又有什麽東西是我必須變強才能給旭鳳的呢？而且，我想給，焉知旭鳳會不會要？說到底，此念不過是我一廂情願，還有就是心中那些許的不甘心吧……”
不甘心？靜沅暗暗琢磨了一下這三個字，忍不住無聲地歎了口氣，這下她算是徹底明白了潤玉的心思，包括他先前那想變強的理由也說得通了。
同為天帝之子，且又居長，就算不想與弟弟爭權，可哪裏會願意一直屈居人下呢？
隻是，明明有這樣的心思並不過分，何以潤玉方才竟是那般神情？仿佛犯了什麽錯心下難安似的，甚至隱隱有些自我厭棄……
從認識潤玉開始，靜沅就發現他總是對他自己無比苛刻，雖然知道這是因為他自小不堪的境遇造成的，可作為朋友，她還是忍不住希望他能學得一兩分她的寬以待己、愛惜己身，不要總是為了旁人委屈自己、隱忍求全，這樣活得實在太苦太累了。
不過，靜沅也明白，潤玉這性子已經形成了幾千年，不是他們這短短一段時間的相處或是她的幾句話便能輕易改變的，還是要慢慢來，急不得。
而且，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潤玉也不算毫無改變，至少今天他終於願意對她敞開心扉，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而不像之前那樣隻一味地聽她說，也不枉她每次都同他嘮叨那麽多。
想到這裏，靜沅有些欣慰，隨後又正色道：“如此，我反倒覺得潤玉你的想法沒錯，你確實應該變強。當你強到讓所有人仰望的時候，旁人對你的那些不堪的猜忌自然都會煙消雲散，屆時你心中的不甘想必也能被撫平了。甚至，到了那時，你再想起此刻介懷的種種，隻會一笑置之，不會在你心裏激起半點波瀾。”
潤玉沉默了片刻，終於展顏道：“不錯。”
在第一次直麵自己的內心之後，潤玉終於明白，其實他真正難以接受的並不是那種被施舍的感覺，而是不得不接受施舍的自己！他想變強，不止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給予旭鳳他想要的東西，更是想證明自己並不比旭鳳差，不需要旭鳳在天後麵前對他那不著痕跡的維護。
他也明白，旭鳳會那麽做，是出於對他的兄弟之情，他並非不感念，但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旭鳳不開這個口。這樣他便不用在每次天後為難他之後，去麵對旭鳳那隨之而來的隱隱的憐憫和高高在上的歉意，還有那些理直氣壯要求他體諒天後難處的話……
所以，從這一刻起，他不會再自欺欺人，他想要變強，強到讓所有人仰望！
但這不是為了旭鳳，而是為了他自己，他不想再忍受那些無稽的猜忌、打壓和為難，不想再一直裝作不在意旁人的鄙夷和輕視，裝作發現不了旭鳳其實從沒有將他當做真正的兄長，而是始終在以一種施舍和彌補的姿態對待他，更不想再繼續維持他和天後之間這表麵的和平……
他，要憑自己的能力撕開籠罩在他周圍乃至整個天界的那一層層虛偽的麵紗！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靜沅身上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和幹脆利落的行事風格，還有坦率灑脫，甚至有些任性自我的性情，多少還是有些影響到了潤玉，終於在今夜這樣一個得天獨厚的場景和氛圍下，讓他徹底認清了自己的心，也明了了接下來要走的路。
不過，素來習慣謀定而後動的潤玉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但卻並沒有同靜沅說出他此刻的決定。
他能預料到，一旦他不再隱忍，開始嶄露頭角，那他必將迎來天後更為瘋狂的打壓。以後的路或許會比現在更難走，更加危險重重，他不想將喜愛閑雲野鶴，無心爭鬥的靜沅牽扯進來。
哪怕他知道靜沅不會願意置身事外，也有足夠的實力應對可能的危險，不懼與任何人為敵，但他仍然不想。
不止是不想靜沅同他一起冒險，更是不想他們之間原本單純的誌趣相投的關係有任何一絲摻雜上利益交換的可能……
無論如何，他的心底終究還是有著這樣一份屬於自己的驕傲和堅持……
靜沅雖不知潤玉心中所想，但見他的雙眸煥發著灼灼的光彩，神色亦是煥然一新，整個人似脫胎換骨了一般，心裏自然是為他高興的。
她並不意外潤玉會受到這麽大的觸動，浩瀚星空就是有著這樣的魅力，能指引人找到內心的方向，一如當初在無形中改變了她的人生。今夜這次觀星雖然讓她多了一個疑惑，但若能幫潤玉破除心中迷障，那便沒白來這一趟。
至於潤玉到底看開了什麽，抑或決定了什麽，她並沒有過多的好奇，他願意說她就聽，他不說，她也不會追問，畢竟她本非拋給刨根問底之人。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人拋開了這有些沉重地話題，對著夜空討論起了星象。這兩人一個是家學淵源，又得高人親授此道，一個幹脆掌管了星空數千年，在星象之學上自然都造詣頗深，是以你來我往地說得好不熱鬧。
待回到天界，靜沅同潤玉約定好了日後在人界相見，便獨自返回了風神府，第二天一早直接就和風神離開了天界，也未曾再專門向潤玉告別。
這次回到人界靜沅基本沒再閉關修煉，一直專注於鑽研鑄劍之術和各類雜學，在她的影響之下，風神也開始研習起了煉藥煉丹之術。
這事說起來還和風神的廚藝有關係。風神素來喜愛下廚，但她也知道自己廚藝不佳，不適合為他人洗手做羹湯，因此以往隻把下廚當做一個小小的嗜好，用以自娛，隻是偶爾才會讓身邊的人嚐嚐她的手藝。
但她沒想到，她的身邊居然會出現靜沅這麽一個一點也不挑嘴的人，竟絲毫不覺得她做的食物難吃，於是不知不覺間她下廚的次數越來越多。也由此，靜沅漸漸發現有時風神做出來的食物會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妙用，其功效不比某些特製的丹藥差。
意識到風神或許在煉丹一途上有著獨特的天賦，靜沅自然不會不提醒她，於是便有了這數十年來風神沉迷於煉丹製藥的事。靜沅雖不會煉丹，卻精通醫術、通曉各種煉丹材料的藥性，兩人通力合作之下，研製出了許多靜沅聽她師尊提過的，但此方世界沒有的丹藥，可以說是收獲頗豐。
在這期間，潤玉時常會到人界風神府上拜訪，有時也會同她們一起研製丹藥。潤玉博學洽聞，熟知六界諸事，又有天界省經閣為後盾，每每都能幫她們解決許多在研製丹藥時遇到的麻煩。
但更多的時候，潤玉還是單獨和靜沅在一起，或是討論修煉之道，或是切磋術法，在此過程中，二人所持的兩種不同的修煉體係相互印證，彼此都覺受益匪淺。
隻不過，因著這種與好友在一處論道切磋、共同進步的感覺實在太好，再加上潤玉每次下界的時間都不會很長，是以靜沅說過的帶潤玉看人間景致之事一直未能成行。
當然，允諾要送給潤玉的小玩意靜沅可沒忘，而且她當時是一回到下界的風神府就做了一堆有趣的機關偃甲，其中還包括幾隻專門做給魘獸玩耍的小型木牛流馬和偃甲鳥獸，之後在潤玉第一次來風神府上的時候就送給了他。
她的機關偃甲之術大半是跟她父親學的，還有就是她師尊留下的典籍裏記載了不少高深和複雜的偃術。原本她學這些是為了能跟父親一起研製出更好的水利、農耕、絲織、冶鐵等方麵的生產工具和生活用具，讓百姓過得好一點。
結果，工具最後是研製出來了沒錯，可也讓她的一眾長輩和兄姐、朋友們知道了她在這方麵得了父親的真傳，於是他們一個個地要不就是想來找她幫忙改建居所，要不就是想讓她做些有趣的機關偃甲用來賞玩。
若非是她應了幾個人之後見情勢不對，及時包袱款款地出門遊曆了，恐怕還真要被剩下的人逮住脫不了身了。畢竟，他們的這些個想法可沒勇氣對著日理萬機的父親說出來，哪怕父親在不處理公事時素來是笑眯眯地一張臉，也沒人敢在他麵前造次。
不像她，就算一直冷臉，也沒人真的怕她，有的人甚至還提了一堆要求，簡直把她給氣得半死，所以她幹脆就不管不顧地走了，看誰還能來煩她！
憶起那時為了此事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在和一眾親友的鬥智鬥勇的事，靜沅的麵上不禁露出了笑意，當時真心覺得氣惱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卻隻覺得無比的歡樂，果然是時移世易、情隨事遷。
不過，聽師尊說，世上最高明的偃術可以造出和真人一模一樣的偃甲人，甚至可以賦予偃甲人生命和思想，師尊曾經就在她的師叔身邊見過這樣一具偃甲人，真希望自己也能有幸見識一下這樣的偃甲人！
當然，她更希望的是，自己的偃術也能修煉到這麽高深的境界。
隻是，無論是親眼見識一下偃甲人，還是修煉更高深的偃術，在此間這個根本連偃術都不存在的世界裏肯定是行不通的，還是得去往真正的修仙界才行！
唉，錦覓，你快點度劫吧，好讓我能早點離開此界，我真的快要等不及了……
靜沅忍不住又一次在心底重複起了近些年來被她反複念叨了多次的願望。
終於，這一天在靜沅的日思夜想中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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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鋪墊了這麽久，終於在這一章讓潤玉的心態發生了徹底的轉變。比起劇裏被逼到退無可退才想著奮起反抗，才明白隻有變強才能捍衛住自己所愛，以至於心態崩到黑化，我更希望潤玉能像現在這樣，不用經曆殺母之仇、奪妻之恨的打擊，就能認清現實、看清自己的內心，然後光明正大地做出改變，不是為了任何人，隻為了自己改變！因為那些人真的不值得！
所以，到這裏鋪墊就結束了，下一章正式進入劇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