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空夜話
說話間，已經快要到了潤玉上值的時辰，於是潤玉便同靜沅告了聲罪，離開了璿璣宮。
潤玉走後，靜沅就開始擺弄起了桌上的殘局，自己跟自己下起了棋。期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知在哪裏睡了一整天的魘獸也跑了出來，連蹦帶跳地湊到了靜沅身邊，挨著她趴了下來。
靜沅一邊下著棋，一邊時不時伸手給魘獸順毛，心情頗為閑適，沒有一點等待時的焦灼。
倒是潤玉，擔心靜沅枯坐無味，一布好星辰，就匆匆趕了回來。結果進門就看到靜沅這副悠然自得的神態，不覺心下一鬆，腳步也跟著慢了下來，緩緩走到了石桌前，凝神看向了快要分出勝負的棋局。
這棋局正處在關鍵的時候，所以哪怕察覺到潤玉回來了，靜沅也沒有分神和他打招呼，繼續專心落子。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靜沅落下最後一子，徹底結束了這一局棋，跟著長舒一口氣，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隨後她才抬頭看向潤玉，道：“方才一時手癢，接著你桌上的殘局下了下去，需要我把它恢複成原樣嗎？”
潤玉笑道：“不必了，原本那殘局便隻是潤玉閑來無事時擺來自娛的，無甚要緊。”
靜沅起身道：“嗯，行，那我們現在就去看景吧，帶上小幽燁一起？”
“好。”潤玉微微笑著，邊引著靜沅往外走，邊道：“從璿璣宮出去，一路向南，彩虹的盡頭有一條天河，裏麵遍布星辰，在夜間尤為奪目，是天界最出名的美景之一。”
“天河？”靜沅神色一動，莫名想到了一件舊事，還有她師尊說過的那些瓊華派的往事。
“靜沅去過此處？”潤玉看著麵上透出的懷念之色，出聲問道。
靜沅搖了搖頭，道：“自然沒有，不過這地方讓我想起了一件事……我們快點吧，我有點迫不及待想看那條天河了！”
潤玉有些好奇天河讓靜沅想到了什麽，但他也知道眼下顯然不是詢問此事的時候，還是先去到天河為好，因此便沒再多問。
“好美啊！”
漫天星辰散布於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閃爍著各色耀眼的光芒，猶如一條五彩斑斕的光帶，從遙遠的天際流淌而來，橫亙於天地之間。此情此景，實在美得超出人的想象，靜沅已經無法用別的語言來描述，隻能這般不加修飾地發出心底最深處的讚歎。
潤玉在一旁含笑看著靜沅，隻覺此刻她眼中盛放的光彩比這漫天星辰更加閃耀，令人心折。
靜沅的目光在天河中徜徉了許久才戀戀不舍地收了回來，看向了潤玉，輕聲道：“潤玉，今日真是多謝你了，能夠親眼看一看天河，並且置身其中，也算是圓了我曾經的一個心願。
咦，這麽算起來，我的兩個願望都是你幫我實現的，看來我還真是欠了你好大一個人情呢！”
“兩個願望？”潤玉好奇地看著靜沅。
靜沅笑道：“第一個自然就是一睹真龍，另一個嘛，就說來話長了~潤玉，你有遠觀過天河或者星空嗎？不是在天上，而是地上，在人界。”
潤玉想了想，雖然自己也常去下界，但對於在天界就見慣了的星空似乎從沒有過多的關注過，便回道：“未曾。”
靜沅搖了搖頭，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夜幕下仰望星空有一種與此刻置身其間完全不同的震撼，那種震撼之感我畢生都無法忘懷！若有機會，你真應該去看上一看……”看看你擁有的這片星空是多麽的不凡！
潤玉心中一動，笑道：“這有何難！越過這天河便是人界，不知靜沅可願陪潤玉下界一觀？”
“現在？”靜沅吃了一驚，她沒想到潤玉居然還挺雷厲風行的，不過，想做就做，倒也合了她的脾性，於是便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們就去下界的北方吧，再尋一處高地。”
潤玉含笑點了點頭，接著一揮衣袖，帶著魘獸和靜沅一起從天河遁走。
論起對人界的熟悉程度，潤玉自是遠遠比不上靜沅的，所以來到人界之後，便是靜沅給潤玉引路了。
靜沅依著自己的經驗，帶著潤玉來到了北方一處無人的荒漠，荒漠裏白日烈日炎炎，到了夜間，晚風一吹，卻有些寒涼，但對他們兩人來說，這點寒意自然不會有什麽影響。
靜沅看準了一個合適的位置，袍袖一拂，一張葦席便鋪在了地上，靜沅走上前坐了下去，還不忘招呼潤玉一起坐。潤玉也不推遲，當即便跟著盤坐了下來。
靜沅雙手撐在身後，身體微微後仰，抬頭看向了幽藍的天際，看著那一如她記憶中寧靜深邃而又絢爛璀璨的銀河。
其實觀星還是躺下看最有感覺，這還是她師尊教給她的習慣，以前她和師尊就常常在這樣的夜色下並排躺在葦席上觀星。但她和潤玉還沒有親密到那種程度，自然不能太毫無顧忌。
良久，靜沅開口道：“如何？”語調輕柔，好似擔心驚到了一旁同樣在仰頭凝視夜空，整個人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其中的潤玉。
潤玉輕舒一口氣，道：“確如靜沅所言，與從天界觀之別有一番不同，雖說少了幾分耀眼奪目，卻平添了浩瀚遼闊之感，觀之令人胸中鬱氣盡消，隻覺豁然開朗。”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靜沅先前所說的話。
靜沅看著潤玉眉宇間隱現的灑脫之色，不禁微微一笑，隨後又仰望夜空，悠悠地回憶道：“我對星空的喜愛倒不是為此……
當初，師尊提出要收我為徒，但父親母親都沒有替我答應下來，而是說此事要由我自己決定。那時我年歲還小，對修仙、長生什麽的都還理解不了，自然也不明白師尊所言的除魔衛道、扶危濟困是什麽意思，所以算得上是無心此道。
但是師尊說，我與她有師徒之緣，即便我不願修仙，她也可收我為徒，教我旁的東西，我這才拜她為師。拜師之後，師尊也確實沒有教我修煉，隻是教了我許多雜學，還時常帶我外出遊曆，增長見識。
原本我可能也就那般作為凡人過完一生了，但世事難料，一次偶然的機會，師尊帶我去了北方的大漠。
夜間，師尊與我就露宿在沙漠之中，以大地為廬，以蒼穹為蓋，與滿天繁星相對。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看清星空，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一條布滿星辰的浩瀚長河從天際中橫貫而過，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先人們在詩賦中吟誦的銀河竟然真實存在！而非出於美好的臆想和寄望……
就在那一瞬間，我的心裏充斥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欣喜，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當時那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的感覺很是複雜，我不知旁人會不會有我這樣的體會，但我卻是到現在都還無法忘懷當時的心情。
也是從那時起，我才有了修仙的意願，想要有朝一日到天上去近前看一看銀河，甚至想在其中遨遊一番……”
說完這裏，靜沅看向一旁聽得入神的潤玉，忽然笑了一下，道：“潤玉你說，是不是有些好笑？我修仙的原因竟然是為了到天上看銀河。”
“自然不是。”潤玉目光柔和地看著靜沅，溫聲道：“潤玉倒覺得靜沅此心誠摯純然，不拘於世俗塵念。”而且別有一番天真可愛。
被狠誇了一下的靜沅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又笑了起來，還帶著些許得意和俏皮，接著又用有些神秘的口吻問道：“那你猜，後來怎麽樣了？”
潤玉想著靜沅才說過自己幫她實現了兩個願望，便推測道：“莫非靜沅在你原本所在的那方世界裏未能達成心願？”
靜沅點了點頭，道：“沒錯。你要不要再猜猜這其中的緣故？”
潤玉有心再猜，但見靜沅麵上篤定的神色，便知自己定然是猜不到的，於是也不去做那無用功，直接笑道：“這下潤玉便沒有頭緒了，靜沅還是莫要為難潤玉了。”
靜沅又是一笑，接著坐直了身體，道：“是這麽回事，我之前也跟你提起過，我那方世界本來是不能修煉的，所以自然也不會有天界，更不需要通過成仙來到天上，隻要像我師尊那樣修為足堪抵禦天外的罡風，穿梭層層屏障即可。
可神奇的是，等我修煉有成，自行禦劍來到天外時，才發現我們那裏的人居然是住在一個巨大無比的球上，而天外竟是漆黑一片的無邊混沌。至於我一心想看的銀河卻是完全不見其形，隻隱約可見極遠處有點點星光閃耀。”
說著，靜沅以手為筆，在沙地上勾畫起了自己當時的所見。
“喏，大概就是這般模樣。一開始我還不明白為何會如此，後來才想到大約是天上的星辰其實的確相距甚遠，隻不過我們在地上看過來的時候因為離那些星辰同樣也很遠，所以反倒將它們看得近了……
唔，說實話，這其中的原理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不過就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想看銀河還是要在地上遠觀，真到了天上反倒看不了全貌了。
可我沒想到在這裏竟然看到了我最初想象中的銀河，我既覺得歡喜，又忍不住想這到底是為什麽……明明這裏的銀河從地上看和我那方世界一樣，可到了天上就完全不一樣了，難道真的是凡人世界和修仙界不同嗎？”
眼看靜沅說著說著就陷入了沉思之中，潤玉有些啞然失笑，他看書時也常常會不自覺地思索其中的問題，若是想不出個結果便會寢食難安，想來他那時的情狀便與靜沅此時相同吧。
隻可惜他未曾親見靜沅那方世界的天外之景，不好妄加猜測，否則也能幫著靜沅一同推敲此事了。
“罷了罷了，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糊塗！”靜沅搖了搖頭，歎息道：“有時就是這般，知道的越多越覺得不足……唉，很多時候真希望自己可以全知全能，可是世間之大、造物之奇，又哪裏是區區一人能夠參透的呢……”
“其實，我亦是。”許是今夜的星空真的帶給了潤玉難得的輕鬆之感，讓他忍不住第一次向靜沅吐露起了心聲：“很長一段時間裏，不……應該說，哪怕到了現在，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強，變得無所不能，這樣，或許有朝一日，旭鳳想要什麽，能由我來給他。”
而不是我一直接受他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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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觀星這件事，是出於作者自己的經曆。
那是16年的夏天，作者在張家口康保縣靠近內蒙古的一個小村子裏實習，七夕那天吃過晚飯，大家正在聊天，一個學姐忽然說要帶我們去看一個好東西，然後開著電三輪帶著我們幾個願意跟著出來的女生來到了工地上，當時天已經黑透了，工地旁邊也沒有住戶，一點燈光都沒有，隻有電三輪的車燈，學姐停下來之後，關了車燈，讓我們抬頭看。
結果我們一抬頭，就看到了滿天的星星，而且從那些星星分布的密集程度能明顯看出一條河的形狀來，當時我們幾個都驚呆了，原來真的有銀河！隻不過我們平常都生活在低緯度地區，加上城市裏汙染嚴重，燈光又亮，所以才看不出來。
我們幾個當時真的都激動地說不出話了，一個勁地嚷嚷“我的天啊，居然真是銀河”，那種心情沒看過的人真的體會不到，所以從那以後，我都會拚命向身邊的朋友賣安利，推薦她們去高緯度地區旅個遊，親眼看一看銀河，不然真的是個很大的遺憾！連寫文的時候都必寫男女主觀星的情節，因為我覺得真的沒有比這個更浪漫的事了！
同樣，各位讀者小夥伴也是，有條件真的要去看一看，那場景絕對不比《香蜜》劇裏的特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