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論說人性
“氣死我了！一邊將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妹娶進來當擺設，一邊毫不避諱地懷念著曾經的心上人，說不定還在心中自詡深情專一！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靜沅深吸了兩口氣，稍稍平複了胸中充斥著的怒火，咬牙道：“他這個樣子，不就是仗著臨秀姨生性善良、大度無爭嗎？換作旁人，與他和離都是輕的！哪還能讓他如此……數千年！”
靜沅不忍心把“作踐”這個詞用在風神身上，但在她看來，水神的行徑卻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潤玉對此的看法卻有些不同，溫聲道：“靜沅道友先莫要如此氣惱，潤玉聽聞，這數千年來，水神和風神兩位仙上雖常不在一處，但每每兩人相見之時，卻也是相敬如賓，當得佳偶之稱。
說到底，水神仙上與先花神之間……已是數千年前的舊事了，先花神又早已身隕……或許終有一日，水神仙上會放下先花神，和風神仙上安然度日的。”
靜沅愣愣地看著潤玉，一時都顧不得生氣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不是，夜神殿下，你沒跟我說笑吧？”
這種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吧？還有，就他們兩個這樣也能稱為佳偶？你們這天界仙神的夫妻關係是有多差啊！
“這……”潤玉遲疑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自然沒有，靜沅道友為何會有此問？”
靜沅看著潤玉一副真心迷茫的樣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無奈地長歎了口氣，將下巴抵在手背上，上半身幾乎都趴在了桌子上，盯著潤玉嘟囔道：“不行了，我頭好痛！到底是我心思複雜、太過斤斤計較，還是你們這種天生神胤生來就這麽胸懷寬廣、與世無爭啊？
不對，應該說就你和臨秀姨是這樣，旁的仙神心思叵測的還是不在少數！難怪我昨夜就覺得和你頗為投緣，有一種一見如故之感，原來是因為這樣。
你和臨秀姨的性情雖然不大相同，但這種發自內心的純善倒是如出一轍……果然，無論過去多久，我還是更喜歡你們這種性子的人來往。”
隻可惜，這樣難得的純善並不會被所有人珍視……否則，怎麽會有“人善被人欺”一說呢？靜沅的眸光不禁黯了黯。
潤玉被靜沅這幾句話說得麵紅耳赤，忙拱手道：“靜沅道友過譽了，潤玉實當不起這般盛讚！”
靜沅又歎了口氣，道：“看吧，我都還沒說什麽呢，你就害羞成這樣！看你這麽單純的樣子，我都不忍心再跟你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把你帶壞了可怎麽辦？”
潤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滿含笑意地說道：“靜沅道友想說什麽，隻管說便是，潤玉不怕被……帶壞……”說到最後兩個字時，潤玉的聲音微微上揚，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寵溺的意味。
更何況，除了你，這偌大的天界誰會覺得我心思純善呢？就連我自己，也不這麽覺得……潤玉在心底默默地言道。
“哎呀，你不要覺得我是在說笑！”靜沅直起身子，認真地說道：“論起人心的複雜算計來，你們這些活了幾萬歲甚至十幾萬歲的神仙不一定比得上一個隻活了幾十年的凡人，更不用說我這種活了幾百歲，不對，幾千歲的人了！”
雖然在此方世界待了四千多年，但靜沅心裏還是習慣按照她原本世界的流速算自己的年齡，此方世界動輒千萬年的壽數給她的感覺總是怪怪的，不過，未免潤玉不解，她還是又改了口。
“就像方才我說的那些有關水神的看法，恐怕是你永遠也想不到，甚至不會去想吧？不止是你，臨秀姨也不會這麽去想……心地善良的人都是這樣，總是會把身邊的人往好裏想，以為所有人都和他們一樣，殊不知……嗬，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好人……”
靜沅不無感慨地輕歎了一聲，曾經身處亂世多年的她，對人性的複雜看得最為清楚，她見識過人性中光輝和善良的一麵，更目睹過自私與醜惡的一麵，甚至一度因此義憤不已，恨不能除盡天下的惡人。
可她終究不能隻憑人之善惡，便隨意決定他們的生死，那般行徑何嚐不是惡？
到最後，還是她的父親開解了她，他告訴她人性中的惡不是憑借殺戮就可以除去的，而是要依靠禮樂的教化、律法的約束才能加以遏製，甚至泯滅。
而父親也通過他的所作所為踐行著這一理念，從治理偏居一隅的蜀地到治理整個大漢，父親始終執政以法、治民以禮，最終在大漢興複的十數年間，使天下風氣為之一新！
直到那時，她才真正明白，為何師尊總是稱她父親是聖賢之人，對父親欽佩不已……
她沒有父親那樣一顆公心，並不能保證自己能永遠大公無私、立身持正，偏偏又踏上了修行之路，掌握了在那方世界裏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力量，稍有不慎或許便會走入歧途。
所以她一早便應允了父親，約束好自己、堅守本心，絕不濫用手中之力。正因如此，哪怕她厭惡花界眾芳主罔顧生靈的行徑，也隻是在脫離隕丹之困後出言警告了一番，並沒有貿然行那替天行道之舉，隻因她知道，有些界限，逾越不得……
同樣，也因這些昔年過往，她更加明白那些天性良善，無論處於何種境地都能堅守良知、毫無怨懟之人有多麽難得！可這卻不該成為他們被薄待的理由！
想到這裏，靜沅看向潤玉，“也罷，今日我就讓你長長這人情世故的見識吧，免得以後你被人輕易哄了去！”就跟臨秀姨似的！
“好，那潤玉便洗耳恭聽了。”潤玉失笑道。
“唉，方才這麽一打岔，我都記不得之前要說什麽了，容我想想。”靜沅思索了片刻，才恍然道：“哦，對，就是你最開始說的那幾句話，我是完全不讚同！
先說相敬如賓，這個詞的意思是說夫妻之間相處時互相尊敬，像對待賓客一樣。這要是放在兩個剛成親的陌生男女之間倒也算合宜，可水神和臨秀姨已經成親幾千年了！
最重要的是，他們之前並不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是相處了十幾萬年的師兄妹，便是沒有男女之情，也該有兄妹之誼，結果到了現在竟然連師兄妹之間本該有的親近都不見了，隻剩下像對待賓客一般的尊敬客氣……
這其中的緣由我原本猜不透，現下倒是十分明了，不外乎是心中有愧！水神定是既覺娶了臨秀姨，愧對先花神，又覺自己心中隻有先花神，不得不辜負臨秀姨的一腔深情，也對她有愧，故而最後幹脆選擇了逃避，不去麵對臨秀姨。
而臨秀姨又是個不爭的性子，見水神如此，自然也不會去打擾他，甚至說不定也在心中覺得自己愧對於水神和先花神。如此一來，兩人再見麵，都會覺得不自在，這樣年深日久下來，漸漸地也就失了當初的情誼，最終隻剩貌合神離的客氣……
如此，稱得上什麽佳偶？沒成為怨偶，都是全仰賴臨秀姨大度，仰賴臨秀姨看重他們十幾萬年的師兄妹情誼！
在我看來，若非當年水神自己應允了婚事，臨秀姨也不會嫁給他，以她豁達的心性，早就能放下曾經那點癡念，活出自己的風華了，而非像現在這般，收斂一身光芒，陪著水神做一個隱形人！
至於你說的什麽等水神放下先花神，和臨秀姨安然度日之言，我更是不敢苟同！想來你定是沒有經曆過情愛之事，自然想得……簡單了些。”
其實，靜沅真正想說的是天真了些。
潤玉先是臉色一紅，隨後心中卻又生出了幾分澀然和忐忑，忍不住若無其事地開口道：“哦？看靜沅道友所言如此鞭辟入裏，莫非已經曆過……情愛之事嗎？”
“呃，那倒沒有，隻不過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靜沅不以為意地回了一句，接著說道：“好了，說回正題！對於一個男子，不對，應該說是對於所有人而言，最難以放下的就是求不得，得不到的東西總是最好的，無論是人還是物，皆是如此。這就是人的劣根性。
先花神之於水神便是他的求不得，而且你方才還說他們之間還有過一段情誼，如此兩人之間又多了愛別離。不管當初他們是出於何種原因分開的，先花神一逝去，所有的恩怨也跟著消失了，水神心裏隻會記得她所有的好，所以哪怕過去四千年，他仍在懷念著先花神。
這種懷念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隻會越來越深，所以水神是永遠也不可能放下先花神的。不過，像他這種自以為深情、重情的人，再過些年，或許確實會選擇和臨秀姨真正在一起，隻不過心裏肯定還會同時念著先花神。
我跟你說，我都能猜到他那個時候會怎麽想，咳咳，肯定是這樣：梓芬，雖然我心中唯愛你一人，但這些年來我著實愧對臨秀，如今隻是要彌補一二，待他日我身歸鴻蒙之時，定會向你賠罪。
對著臨秀姨呢，估計就是：臨秀，雖然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但這麽多年下來，你早就成為了我最親近的人，我會和你相伴走完這一生。
怎麽樣，聽了這些話有什麽感覺沒有？”
潤玉輕咳了一聲，微微蹙眉道：“略有些……不適……”
“哈哈~”靜沅悶笑了兩聲，“你這詞用得也太含蓄了，直接說惡心不就好了！”
潤玉卻是搖了搖頭，有些落寞地歎道：“水神仙上他……我從前從未想過他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果然，在這九重天界之中，人人都帶著麵具，就連他曾以為光風霽月的水神都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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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寫得我腦殼痛，刪刪改改了好多次，畢竟這是要用來給潤玉洗腦的，話說得不嚴謹不行！另外，我終於反應過來潤玉最大的硬傷到底是什麽了，是戀商低！
就說嘛，智商就不用提了，劇裏所有人的智商都到他一個人的腦子裏了，情商嘛，也是杠杠滴，既會攻略錦覓所有的長輩，又能想到替錦覓提前打好婆媳關係，最後怎麽就追人追成那樣了！
所以，最近這幾章就是要先幫潤玉提高一下戀商，不會很快走劇情。因為不趁現在先給他洗洗腦，等正式進入劇情就來不及了。
另外，寫最後幾段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錦覓在大結局時候說的那句“每個人一輩子皆會遇到兩個人，最後一個在心上，一個在遠方”，當時沒注意，現在想起來才覺得有點不太對。所以說，在感情方麵，她還真不愧是水神的女兒啊，兩個人簡直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