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神其人
忽然，寂靜的夜空之中響起了一陣悠遠的鍾聲。
“已經寅時了呢……”靜沅說完，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了些許清淚，“不行，我真的要回去休息了，好困呀……對了，夜神殿下，你我也算是朋友了吧，不知你的居所何在，來日能否登門拜訪？”
潤玉笑了笑，側身指著一個方向言道：“潤玉就住在前麵不遠的璿璣宮，靜沅道友隨時都可下顧，潤玉歡迎之至。”
頓了頓，潤玉還是開口問道：“不知靜沅道友現下居於何處？”
靜沅回道：“哦，我暫住在風神府上。”
“風神府……”潤玉略有些吃驚，“風神仙上數千年來一直避世幽居，不想靜沅道友竟能與她有所來往。”
靜沅莞爾一笑，道：“我與臨秀姨相識已有數百年，之前在人界的時候我便一直借住在她的風神府，多承她照料，數月前我因事來到天界，自然又住到了她府上。”
說到這裏，靜沅皺了皺眉，又道：“不過，正像你說的，臨秀姨避世多年，加上最近因你那弟弟火神旭風涅槃時出了事，天界頗不太平，我一個來曆不明之人不好隨意出入，以免給她添了麻煩，所以白日裏我從不外出，隻是偶爾會在夜間出來走走。
之後我恐怕也隻能在夜裏前來拜訪了，夜神殿下夜間須得當值，如此會否有所攪擾？”
“無妨。”潤玉輕笑道，“雖說潤玉是夜間當值，但也不必時刻待在布星台，隻需在酉時布好星宿，寅時撤下，再去與卯日星君交班即可。這期間，潤玉多半都會來這落星潭小憩，靜沅道友以後不妨還到此處找我。”
“嗯，這樣也行。”靜沅點了點頭，隨後好似想到了什麽，忙開口道：“那現在已經是寅時了，殿下你該去撤星宿了，我就不耽擱殿下的時間了，告辭告辭！”
說完，靜沅朝潤玉微微一禮，跟著轉身匆匆離開了。
潤玉望著她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淺笑。
靜沅回到風神府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接近午時了。起身穿衣的時候，想著昨夜的約定，決定要在近日抽空裁製幾身青綠之色的衣物。畢竟，她也隻能先從喜歡那什麽的顏色開始。
到了晚間用膳之時，靜沅隨口同風神提起了自己昨夜遇到潤玉的事，結果風神聽了，表情卻是微微一變，歎息道：“也好，夜神在這天界處境尷尬，數千年來都是獨自一人與長夜為伴，清冷孤寂，若能得你為友，也是幸事。到底……”
也算是我和師兄對不住他……
“怎麽了，臨秀姨？你想說什麽呀？”見風神似有未竟之言，靜沅有些好奇地追問道。
風神卻隻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一看風神這般神情，靜沅不禁暗暗撇了撇嘴，定是又與那水神有關！
她這段時日私下裏也向風神府的仙侍打聽過水神的消息，可這些仙侍說的不過是一些六界皆知的事，根本沒打聽到她想知道的事，不過上神之間的私事確實不是這些仙侍可以知曉的，倒是夜神，說不定知道些什麽！
想到這裏，靜沅抬眼看了看時辰，酉時將盡，快到戌時了，夜神應該已經布好了星，現在過去落星潭剛好。
於是，靜沅同風神告別之後，便來到了落星潭。
潤玉果然已經身在此處，而且還同昨夜一般坐在潭邊現出了龍尾，隻是不曾閉目休憩，而是正盯著那龍尾出神。
見靜沅來了，潤玉當即收尾站了起來，笑盈盈地看向了她。
靜沅邊走近邊懊惱道：“看來下次我應該隱身過來，免得你動作那麽快，我還沒來得及再多看兩眼呢！”
潤玉臉色一紅，淺笑道：“日後會有機會讓靜沅道友看個仔細的。”說著，潤玉引靜沅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兩人坐定之後，靜沅一手托腮看著潤玉，一手在石桌麵上輕點，沉吟片刻，道：“夜神殿下，冒昧一問，你對水神了解得如何？可知曉一些……他的往事？”
潤玉微微一怔，道：“水神仙上遁世已久，已有數千年不曾與天界眾仙來往，潤玉對他也知之不多，隻聽說他為人衝靜淡泊，是一個儒雅君子。靜沅道友問及他的往事，不知是指哪方麵的？”
“淡泊？君子？”靜沅玩味一笑，“可我怎麽覺得是偽君子呢？”
“靜沅道友，你……何出此言？”潤玉不解地看著靜沅。
“我這人素來恣意慣了，說話不喜遮掩，如今又視夜神為友，便直言不諱了。”靜沅毫不掩飾她對水神的不屑，徑自說道：“其實水神的事我大抵也打聽到了不少，君子不君子的暫且不論，隻說淡泊，不追名逐利是為淡泊，可水神呢，他沒有名利嗎？
他看似過著遁世隱居的生活，數千年不現於人前，可他不仍是上神之尊、水族之長？甚至還因此得了眾仙口中‘淡泊名利’的名聲……
可這名聲是怎麽得來的？
是他在其位卻不謀其政得來的！
身為一族之長，對族中之事不管不顧，反而擺出一副不理世事、清高絕塵的姿態，簡直可笑之極！若真是不慕名利、一心遠遁紅塵，為何在他避世的這數千年間仍不卸下水神尊位和水族族長之職，另選賢能統領水族？”
真正的淡泊，該當是她父親那般，身居丞相之位時，荷一國之重，兢兢業業，克成一統，而在江山平定、社稷後繼有人之時，又能輕易卸下權柄、辭官歸隱，同母親返回隆中故裏，自此閑雲野鶴，安居度日。
“似水神這般，明明始終在享受著尊位帶來的權利和榮耀，卻還自命清高地標榜自己不屑於此，對下毫無一族之長的擔當，對上絲毫不守臣子的本分，說到底不過是一沽名釣譽的偽君子罷了，也配稱淡泊？”
從了解了水神的事之後，這些話在靜沅心裏憋了許久，可在遇到潤玉之前，她此方世界唯一交好的隻有風神，而以風神對水神的感情，這些話顯然是不能對她說的。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疏不間親的道理，靜沅還是懂的。
她不會因為風神待她極好，便失了自己的分寸，在風神麵前肆無忌憚地對與她有著十數萬年情誼的師兄兼丈夫妄加置評。或者說，正因為風神待她極好，她才不能不顧及風神的心情。
而在潤玉麵前，她就沒那麽多顧忌了，一口氣將這些話說了個痛快。
潤玉此時則有些震驚，一方麵他驚歎於靜沅過人的見識和犀利的言辭，另一方麵也開始思量起水神其人究竟如何。
在這九重天界，水神的聲名素來極好，潤玉亦與他有過數麵之緣，雖未曾深交，但私心裏也覺得他為人持重，確有君子之風。所以，初聞靜沅之言時，他有心想為水神辯白一二，但細細品來，又發覺靜沅所說竟是字字在理，一時竟找不出可以反駁之處。
靜沅並不知道自己的話給帶來了潤玉多大的衝擊，還又把話題轉回到了最初：“所以，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他的私事，確切地說，就是感情之事，我想知道他與臨秀姨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問過臨秀姨，她隻說她和水神是天帝賜婚，但他們各自也是願意的，至於其他便不肯多說了。可若真是如此，眼下這情形又算什麽？哪有分居數千年的夫妻？
臨秀姨性情恬淡、溫柔善良，自覺這數千年歲月安然，所以十分知足，但我卻沒辦法對此事置之不理。若是夜神殿下知道些什麽，還望能為我解惑！”
潤玉猶豫了片刻，緩緩開口道：“此事涉及父輩私事，潤玉本不該多言，但見靜沅道友對風神仙上一片拳拳之心，潤玉卻也不忍相瞞……不過，那些昔年往事，潤玉也多是道聽途說，不知其中是否有所誤會，靜沅道友聽過之後，還需加以甄別才是。”
“如此，多謝了！”靜沅抱拳一禮，鄭重道。
“靜沅道友不必客氣。”潤玉輕歎了一聲，道：“道友可知先花神？”
靜沅點了點頭，道：“自然知道，她是水神和臨秀姨的師妹。”
潤玉有些窘迫地繼續言道：“據說當年水神仙上是傾心於先花神的，兩人似有過一段情誼……不過，父帝對先花神也十分傾慕……
三人之間到底有何糾葛，旁人無從知曉。隻是在四千多年前，父帝忽然賜婚水神與風神兩位仙上，在那之後不久，先花神便逝世了，花界也因此叛出了天界。”
靜沅聽得眉頭緊鎖，冷聲道：“可笑！他們三個的糾葛為何要把臨秀姨牽扯其中？！看水神這數千年來的作態，顯然還沒放下先花神，既然如此為何要答應天帝的賜婚？！以臨秀姨的性情，若非水神自願娶她，她絕不會強求這場婚姻！”
潤玉開解道：“許是因為父帝賜婚，兩位仙上不能有違吧。”
靜沅卻嗤笑了一聲，道：“不可能！且不說以臨秀姨外柔內剛的性子，絕不會輕易屈從天帝之命。單論水神，他身為天界重臣，掌天下水族，又是鬥姆元君的弟子，若他當年真的不肯應承賜婚，天帝定然也奈何不得他！”
靜沅雖是一心修道，但到底是相府出身的士族子弟，耳濡目染之下，對宮闈朝堂之事、權勢之爭一點都不陌生，她一早便發現此方天界的形勢其實與她那方世界的朝堂之勢頗有幾分相似。
天帝雖說身居至尊之位，但其下各族林立，看似共同拱衛天界，實則彼此之間暗流湧動，是以天帝要與出身鳥族這一天界最大族群的天後荼姚聯姻，以壯大皇權，壓製各方勢力。
正如在她那方世界裏，天子同樣要與世家大族聯姻，穩固皇權。她的兄長便是娶了當朝的公主，太子也曾向父親求娶過她，隻不過被父親拒絕了。就連兄長的婚事，若非是他自己願意，父親定然也會為他婉拒，而天子也不可能強行賜婚。
水神在天界的地位雖比不得父親在大漢的地位，但也是一族之長，位高權重，怎麽可能連拒婚的權利都沒有？若非生性懦弱，便是他根本不想拒絕！
更或者，是兩者兼有！
“簡直是豈有此理！”靜沅惱恨地朝石桌拍了一掌，怒斥道：“我真沒想到水神除了是個偽君子，竟還如此自私懦弱！既然不愛臨秀姨，就不該娶她，難道臨秀姨還非他不可了嗎？
娶了她卻如此待她，他將臨秀姨當成什麽了？彰顯他對先花神癡心不悔、深情不渝的標杆嗎？虧得他們還是十幾萬年的師兄妹，竟然連一點同門之誼不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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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裏女主的嘴炮技能可是承襲於亮亮的！要不是作者擔心自己筆力不足，寫不出亮亮的水平來，真想讓亮亮和潤?六界第一嘴炮?天帝?玉來一場王見王的對話，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嘴炮之王！
講真，對於水神這個人物，我真的覺得滿滿的都是槽點，也就是潤玉心地太善良了，但凡別人對他有一點善意、一點恩情，他都會牢牢地記在心裏！而且還總是把周圍的人往好裏想，所以才會因為他娘和洞庭湖的事對水神感激涕零，把人家當成自己的大恩人。
但事實上呢，水神簡直不能更虛偽了，他明知道自己和風神不會有孩子，還是應下了自己長女和潤玉的婚約，然後任由潤玉單身四千多年，甚至心裏可能還在想，這是你爹賜的婚，跟我沒關係，有本事你自己找你爹退了它，否則的話活該你單身一輩子！
結果等錦覓一出現，水神立馬就盤算著退婚，覺得他閨女的想法和戀愛自由最重要，誰管你夜神等了多久啊，又不是我讓你等的！
然後在荼姚殺了簌離的時候呢，大義凜然地說什麽為了天下蒼生，節哀製怒，一味阻攔潤玉報仇；等看到荼姚傷了錦覓，二話不說就要殺了荼姚，這雙標的也是夠溜的！
再有就是，他認下錦覓的時候，都沒想起來跟風神說一聲，對風神這個嫡妻連一點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就算沒有男女之情，他們倆好歹也是十幾萬年的師兄妹啊，居然能把風神忽略到這種程度。
所以在劇裏真的是越溫柔善良的人越被欺負得很，典型代表就是風神和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