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團滅(四)
一滴淚從烈遠的眼角劃過,他哽咽道:“你真是念兒,那你,那你為何不早跟我說?”
一滴淚也從我的眼角劃過,我含淚輕笑道:“因為,我覺得做你女兒,比做你妹妹有意思多了,你每次強板著一張黑臉,訓我的時候,還有我胡攪蠻纏,給你氣的追著我到處打的時候,特逗。”
烈遠哽咽道:“是我的錯,我早該猜到的,除了你,這世上那還有女子這麽能作。”
我打趣的問烈遠:“怎樣啊哥?你真的要陪著言則璜造反嗎?言永和最後彌留之際,把血麒麟石給我了,言則璜不是皇帝,言則璧才是。”
烈遠道:“念兒,我扶持他,是因為他是你兒子。”
我趕忙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辟謠道:“言則璜可不是我兒子。哥,這事說來話長,言永和那人就愛自作多情,一門心思覺得我想給他生孩子,可總不如願,所以在我死後,強把這小子過到我名下,我從十五歲進宮時一直到十八歲殞命後,都是孤身一人,哥,我在宮中,從未孕育子嗣。”
烈遠眼波一閃,站在一旁淡淡望著我,蹙眉抿唇不語。
我對烈遠道:“哥,你扶持言則璜,一大部分原因不就因為他是我兒子。我現在本人出麵辟謠,他不是我兒子,他這性子也不適合做皇帝。”
我見烈遠神色猶疑,繼續連捧帶忽悠道:“哥,你那麽聰明,一定看的出他不是這塊帝王的料,趕緊讓他那涼快那待會去吧。別回頭再把大遼的國運都帶跑偏了。”
烈遠蹙眉望著我,又轉頭瞄了一眼滿臉鐵青的言則璜。
良久後,烈遠終是在我平靜的注視下,不動聲色的微微後退了一步,將護著言則璜的姿態鬆懈下來。
我欣慰的望著烈遠,心裏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唇角微微一勾,輕聲道:“謝謝哥。”
我轉頭對納爾飛道:“動手吧,趕緊把言則璜拖出斬了,看見他,我眼珠子疼。”
言則璜瞬間怛然失色,驚慌失措的叫嚷道:“舅舅,你莫要聽信這個賤人的胡言亂語,她一貫如此,她在哄騙你。我才是真正擁有血麒麟石的人,我才是父皇選定的皇位接班人,舅舅,定國侯,你們相信我啊。”
沈木霆麵色沉重的看向我,又看向烈遠,隨後又看向納爾飛,沉聲道:“九殿下,你到是將石頭拿出來啊。隻有你將石頭拿出來,大家才能相信你。”
言則璜臉頰帶汗,忐忑不安道:“現在這種情況,我怎麽能泄露石頭的下落,很明顯,這個賤人三言兩語就讓納爾飛同舅舅都站到言則璧那邊去了。”
語落,言則璜雙眼噴火似的瞪著我,吼道:“烈柔茵,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烈遠聽到這聲辱罵,不悅的蹙起眉,眉宇間竟隱隱透露出一股煞氣。
他豁然轉身抬手,一巴掌打在言則璜的臉上,當下言則璜一口白牙,飛了滿地。
我看著那一地零零碎碎的牙,忽然覺得自己的牙床莫名一酸,這烈遠手勁兒也太大了。
此時,全程站在龍椅前看戲,一聲未發的言則璧,忽然眼神銳利的盯著言則璜,開口沉聲道:“來人,將言則璜拿下,推出午門斬首。”
下一瞬,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拿劍指著言則璧的侍衛,忽然全部調轉劍尖,下手幹淨利落的將言則璜拿下,在言則璜踢打辱罵的嚎叫中,將言則璜拖出乾清宮的外殿,眼看著,將言則璜拉到殿外行刑去了。
我緊緊蹙著眉,盯著言則璧,心裏忽然有些慌亂,有些不太對勁,好像這件事有些邏輯合不上。
幾乎同時,沈木霆同納爾飛也臉色聚變,他們盯著言則璧額間隱隱見汗。
言則璧微勾嘴角,低聲道:“出來吧。”
言則璧話音落,言則琦同魏太師從一側悠悠走出,言則琦眼帶異色的望著我,嬉笑道:“六嫂果然厲害,這種不可逆的絕境之下,竟三言兩語讓納爾飛同烈將軍同時叛變言則璜,歸順皇上,六嫂真是讓則琦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抿唇盯著言則琦同言則璧,開口猶豫道:“你們手中還有人馬埋伏在宮內?”
言則琦嬉笑道:“那當然,六嫂應該了解皇上的,憑他的穎悟絕倫,怎麽可能會被先皇算計到呢,皇上早就知道先皇的計劃了,納爾飛的兩名副將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暗中歸順皇上,這兩年皇上隻不過是為了照顧先皇的情緒,所以才沒動納爾飛而已。”
納爾飛聞言微微後退一步,似是有些站不穩。
我心力交瘁的閉了閉眼,對呀,是我傻才對,言則璧是什麽人?
算無遺策的言則璧怎麽會輸給言永和呢?
都說一孕傻三年,看來是真的,我剛壞了不到三個月,這記性差的把言則璧的人設都給忘了。
我剛才還一頓操作猛如虎的自作多情救人家呢,人家需要嗎?
人家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等著亂臣賊子自己上門,準備將所有叛臣一網打盡呢。
我可真是自取其辱,真是尷尬。
虧得我剛才還在琢磨,言則璜死後,該怎麽同言則璧商量,保住納爾飛同沈木霆,讓他們戴罪立功。
現在好了,這步可以直接跳過了,我成功帶領沈木霆走向了一波團滅。
我抬眼看向沈木霆那張慘白的臉,無奈的歎了口氣,在心中感歎道: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沒辦法了,沈木霆你認栽吧,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想到這,我不由得想起言永和,也不知道在天有靈的他,看到現在這個場麵,是個什麽心情。
求言永和的心裏陰影麵積……
這個言永和也是,他這個兒子太牛了,他就幹脆不應該惹人家。
言則璧這種人,就是天生的大腿,你就的抱著,何必非要用自己胳膊跟人家大腿較一輩子勁,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麽。
言則璧瞧見我難受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望著我,開口道:“魏太師,你過來一下。”
魏太師聞言,立刻走至言則璧麵前,言則璧自懷中拿出血麒麟石遞給魏太師道:“你且看看,這是什麽,然後告知定國侯。”
魏太師拱手道:“是。”
魏太師小心翼翼的接過言則璧遞過來的血麒麟石,捧在手裏翻來覆去的仔細看了半晌,隨後,將石頭原封不動的交還給言則璧,轉身對定國侯一字一句道:“侯爺,這就是大遼曆代前任皇帝傳給下任皇帝的鎮國之寶,血麒麟石。”
沈木霆聞言,臉色霎時蒼白無比,他微微後退一步,隨後定了定神色,立刻屈膝跪地,向言則璧磕頭不止,沈木霆一邊哽咽,一邊顫聲道:“求陛下贖罪,老臣年邁,老眼昏花,受亂臣賊子蒙騙,做出此等罪不容赦之事,求陛下念在沈家世代忠良,求陛下將臣賜死,勿要株連九族,此事臣那犬子毫不知情。老臣,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
說罷,沈木霆一下接著一下,用力的磕著頭,額頭落地之處,地上以隱隱見血。
我在一旁冷眼旁觀,我以前怎麽沒發現,這沈木霆戲也挺足啊。
言則璧抬眼看向我,意在詢問我的意思。
我垂下眼瞼,麵無表情,什麽都沒說。
現在這時候,你言則璧手裏有兵有權,你一人獨大,還裝什麽高姿態,來征求我的意見,你需要嗎?
再說了,你是皇帝,看我幹什麽?我保你性命,我還的替你決斷叛臣生死?我該你的?
這言則璧是不是搞錯了,我烈柔茵是你前女友,不是你娘!
言則璧見我麵無表情,他雙眼微微眯起,對納爾飛道:“納爾飛,將定國侯收押天牢,擇日再審。”
納爾飛靜等了三秒,眼神有些飄忽,似乎是不相信,言則璧竟沒有要動他的意思,反而還給他下旨意。
絕處逢生的他,麵色一陣青白,隨後立即拱手領命道:“臣,納爾飛遵旨。”
言則璧眼見納爾飛命人將沈木霆拖了出去,抬眼盯著我半晌,見我竟沒出言阻他,納爾飛真的命手下將定國侯收押了,一時愣在原地有些怔忪。
我在心底冷笑,傻了吧,言則璧,你邏輯盤不通了吧?
言則璧站在原地,蹙眉直直的望著我,抿唇不語。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他一定在想:‘從沒有我言則璧看不懂的人,唯有這個丫頭,我是真的不懂。她懷了沈無逾的孩子,憑她護短的性子,怎麽會放任我收押沈木霆至天牢,而不管不問呢?’
‘這不是這丫頭的性子,她既然懷了沈無逾的孩子,又被我識破這件事,她明知道與我再無可能,為什麽不放任納爾飛殺了我,為何還要救我,幫我奪得皇位?這丫頭到底心裏在想些什麽?她到底要做什麽?她為何待我如此之好?因為兒女情長?絕無可能,這丫頭絕不是個滿腦子兒女情長,優柔寡斷的人,她到底在謀劃些什麽?’
我也站在原地定定的望著言則璧,抿唇不語。
我在心裏冷笑:你分析我的性子,分析我的想法,都分析的沒錯。可唯獨有一樣,你分析錯了。那就是,我肚子裏這個小崽子,不是沈無逾的種,他是烏龜兒子王八蛋的種!這孩子他爹,是個全世界都欠他一個奧斯卡的大煞B。
想到這,喉嚨又是一陣發甜,我用手帕捂著唇,又是輕咳出一口鮮血,我望著烈遠,渾身無力道:“哥,帶我回家吧,這宮裏我真是待夠了,一刻也不想待了。”
烈遠聞言趕忙走過來,扶住我,低聲道:“我剛就想問你,你怎麽臉色如此難看,一點血色都沒有,你怎麽了?”
我擺了擺手對烈遠道:“我們回家吧,若皇上想同你要烈家的兵權,你就給他。若他不要,你就接著帶你的兵,給誰帶兵都是帶。走吧,哥,回家。”
我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是在變相提醒言則璧,讓他做個講究人。
我一心一意扶持你,不管你在順境還是逆境,我一直全力以赴的保你性命。
到了我娘家人這,言則璧,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跟我娘家人計較了。
說完這句話,我虛弱的靠在烈遠懷裏,憔悴的閉上眼睛。
烈遠一把將我打橫抱起,對言則璧恭敬道:“臣,烈遠,先回府了。烈遠稍後,會回來向皇上請罪。”
一旁的魏太師忽然對言則璧道:“皇上,不可放烈遠離去,烈遠此次所帶一萬邊疆軍進京,烈遠所帶的邊疆軍戰力非凡,他今日已起反心,若將他放走,豈不是放虎歸山。”
我靠在烈遠懷裏,明顯感覺烈遠的身子一僵。
我抿緊了唇,閉上眼睛,等著言則璧的決斷。
我並未聽見言則璧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我聽見言則璧的腳步聲響起,他從龍椅前緩步走至我麵前,站在我身旁低聲道:“你跟我回去,我有話問你。”
一旁的魏太師繼續勸誡道:“皇上,請你在正事麵前勿要兒女情長,以免日後悔不當初。”
我聽見言則琦的聲音響起:“哎呀舅舅行了,你少說兩句,你不清楚這裏頭的事……”
我靠在烈遠懷中,虛弱的連眼都睜不開了,我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對言則璧低聲道:“皇上,你忘了我們的交易嗎?請皇上遵守約定,臣女謝過皇上了。”
說罷,我又輕咳出聲,又是幾絲鮮血,噌到了烈遠的身上,烈遠見狀大驚失色道:“你怎麽在咳血?”
言則璧忽然厲聲道:“速發,你的太醫傳到那裏去了。”
速發顫聲道:“陛下,太醫已經在外間等候了。”
言則璧冷聲道:“傳進來。”
聽完這句話,我躺在烈遠懷裏,閉眼沉沉的睡去,我真的太累了,整個人意識飄忽,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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