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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學說 寄託

  第261章 學說 寄託 

  「無畏?」 

  盛長權眉頭一皺,有些弄不明白庄老先生的意思。 

  「學究,您說的這個『無畏』,究竟是指什麼啊?」 

  盛長權搖了搖頭,坦言道:「學生不明白!」 

  「呵呵,你不明白?」 

  庄老先生再度悠然地在桌子上倒了一杯酒水,似笑非笑:「長權啊,老夫且問你一句!」 

  「你覺得當今的朝廷,如何?」 

  「而今的官家,又是如何?」 

  庄老先生沒有明言,反而是開口問了另外兩個似是而非的問題。 

  這兩個問題一出,盛長權頓時就是聽得眼皮子一條!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而後小聲地開口了。 

  聲音雖小,但氣勢卻是堅定,似乎他說的都是他的真心話一般。 

  「那自然都是極好的!」 

  盛長權的口中,自然是沉穩地唱著讚歌:「朝堂之上,人才濟濟,諸位大人也都是才華兼備,有上古先賢之風,俯仰之間,兩袖清風,實乃不可多得的風流人物!」 

  「他們的品性、姿態,俱都是教人欽佩不已!」 

  盛長權的眼中流露出了「真摯」的神采:「那更不用說的是,當今的天下海清河晏,百姓們也都是衣食無憂,俱都享有桑田阡陌之樂!」 

  「此世是為太平盛世,當今官家亦可稱得上是有為明君!」 

  「而且……」 

  「呵呵!」 

  「好了!好了!」 

  庄老先生淡笑著斜乜了一眼盛長權,打斷了盛長權接下來的一連串好話。 

  老先生先是叫停了盛長權的「拍馬屁之術」,而後自斟自酌,半晌后,方才是悠然開口:「長權啊,你小子就別想著能在老夫面前打馬虎眼了!」 

  「老夫授你學問,已有四載之久,豈能看不出你的心裡話?」 

  盛長權三歲就來旁聽庄老先生的課,甚至,就連他的啟蒙,也都是在盛長柏與庄老先生二人之間共同完成的,說起來,盛長權而今的學問基本上都是由庄老先生一把手教會的。 

  當然,除了前世的那些東西。 

  此刻,庄老先生神情一肅,忽的轉過頭來,看著盛長權鄭重道:「長權,你若當真覺得眼下是個太平的盛世的話,那你也就不會習練這弓馬之術了!」 

  庄老先生伸手一指,看著盛長權身上隆起的肌肉,意有所指。 

  「學究,學生練武並不是因為……」 

  盛長權張口就欲為自己解釋,卻不料! 

  「唉,不用了!」 

  庄老先生伸手微晃,硬是堅持己見地認為自己已經看穿了盛長權的想法:「老夫知道你的處境,明白你要藏拙的道理!」 

  庄老先生以為盛長權否認的原因是因為他庶子的身份,在盛家不便,故而開解道:「你不用擔心,帶你得了秀才的功名后,老夫帶你遊歷四方,到那時候,你就可以解放自己的天性,暢所欲言了!」 

  「不過,長權吶,不得不說的是,你確實是很有眼光!」 

  「竟然能夠一眼就看穿這朝堂的弊端,知曉眼下這內憂外患的局勢!」 

  「開導」完自家學生后,庄老先生的神情開始變得憂鬱,似乎是心裡有著萬般的愁苦! 

  「其實,就連老夫也是看了幾十年的光景,方才是參透了其中幾味!」 

  庄老先生手指虛點,似乎是在指點江山,翻雲覆雨:「當今天下之患,不僅在於宮中諸子奪嫡,更在於那北涼之憂!」 

  「不僅是北方,就算是南方邊境,亦是有些不穩!」 

  庄老先生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只可惜,朝堂之上袞袞充公,俱都是為尊者諱,不願意戳破這鏡花水月,只顧著維持這烈火烹油的假象!」 

  「難道他們就沒想過,若是有朝一日,這破綻被人戳破,那天下豈不就是又要陷入戰火?」 

  「不因大義而獻己身,又談何能稱得上是有先賢之風?」 

  「這群小人,竟也忝居高位,實乃……」「……」 

  眼看著庄老先生開始以自己習武之事為立足點而不斷延伸,尤其是他後面說的那些話,盛長權頓時就是識趣地退縮了,他悄悄地後退一步,強行地咽下了自己嘴裡的那些話。 

  天可憐見,盛長權習武的原因還真不是想要從軍衛國啥的。 

  其實,他最開始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練武保護自己。 

  一方面是不想讓自己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娘炮,防止面對盛家后宅的那些腌臢手段而無反抗之力,而另一方面他也不過是想讓自己能有個強健的體魄,好不被這個時代簡陋的醫術而「殘害」! 

  雖然此世醫道也是頗有幾分奇妙之處,但整體上卻還是不如後世的,畢竟,科技等級還沒到那一個程度。 

  而除此之外,盛長權習武的另一個目的,則就是因為他還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小夢想。 

  畢竟,前世之人誰沒有一個白衫佩劍,跨馬見江湖的夢呢? 

  總之,無論盛長權的出發點是何意,但絕對是不可能如庄老先生所想的那般——為國為民,立志從戎。 

  …… 

  庄老先生沉浸在自己的腦補中,說了很久,直到他自己都是說的嘴巴覺得有些幹了,方才是不甘不願地摸了摸嘴巴,停了下來。 

  「長權啊!」 

  庄老先生迴轉過身,先是端起了桌邊的那杯美酒,一飲而盡。 

  當然,這杯酒於老先生而言,也不過是微微地潤了潤喉嚨而已,他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嘴唇,望向了旁邊神色有些異樣的盛長權。 

  「其實,除了這個理由之外,老夫還有另一個佐證!」 

  庄老先生笑著說出了自己的另一個理由! 

  「嗯?」 

  盛長權興心中一動! 

  「呵呵!」 

  「長權,可能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往日里的那些文章,雖然寫的都是恭恭敬敬,無有一絲逾矩之言,但內里卻是另一番滋味。」 

  庄老先生有些得意,覺得自己已經看明白了盛長權。 

  「是嗎?」 

  盛長權聽到庄老先生的這番話,頓時就是有些皺眉。 

  「難道自己當真是有何不妥?」 

  盛長權捫心自問,他對於這個時代的朝廷確實是有一種孤高潔傲的藐視。 

  不過,不是李白的那種懷才不遇后的「安能使我摧眉折腰事權貴」,而是他從本心上就有種俯視的感覺。 

  而且,他看輕的也不是一個兩個的人或事,用斷水流大師兄的話來說,那就是他針對的不是某一個兩個。 

  ——他想說的,是在世與不在世的各位! 

  「學究!」 

  盛長權在自己的心裡琢磨了許久,依舊還是有些不明白。 

  「學究,學生實在是不記得這其中是哪裡有所不妥,還請學究明言!」 

  盛長權始終是不能記起自己文章里的不妥之處,此時他索性也就直言相問了。 

  畢竟,若是他的文章真的是有什麼不妥的話,那這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盛長權準備記住這個教訓,並將之改正,而後銘記於心,以免將來步入官場后,會因此而被人家抓住這個把柄,說自己藐視皇權。 

  「不!不!不!」 

  「你做的文章里,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妥!」 

  見到盛長權請教這個,庄老先生竟是第一時間開始搖頭了。 

  「沒有問題?」 

  「那敢問學究緣何會說學生的文章,是『另有滋味』?」 

  盛長權的心中愈發地覺得有些古怪了! 

  「難道,庄老先生是在開我的玩笑?」 

  盛長權心中暗道:「還是說,他只是隨口一說,只是想詐我的?」 

  「呵呵!」 

  而就在盛長權費盡心思瞎琢磨的時候,庄老先生終於是開口闡明理由了。 

  「長權,你別瞎想了!」 

  「其實,若不是老夫看過你的這篇文章,且又熟知於你的話,也不會發現這裡面的不對之處!」 

  庄老先生從自己的懷裡取出了一張紙,遞給了盛長權。 

  「長權,你自己看看,這是你寫的《滅乾論》,這其中的分量可是不輕,有些東西則更是不俗的啊!」 

  盛長權接過了庄老先生遞過來的東西,仔細一看! 

  「咦?」 

  「學究,這不是我上次寫的那篇《滅乾論》嗎?」 

  「您怎麼還留著呀?」 

  盛長權看的分明,這張紙的的確確就是他自己寫的原本,同時,這也是應著庄老先生的要求,特意寫的一篇功課。 

  「不過,學究,這裡面究竟是?」 

  盛長權此時心心念念的,卻還是自己的破綻,哪裡能顧得上別的東西。 

  「呵呵!」 

  庄老先生依舊是不慌不忙:「很簡單,那是因為你的這篇文章!」 

  「或者說,你過往的那些文章里,也從來就沒有一種認為皇權最大的思想!」 

  「嗯?」 

  「學究,您這是何意?」 

  盛長權看著庄老先生,有些不明白地問道:「學生記得,這……」 

  「不!」 

  庄老先生擺了擺手,解釋道:「長權,你要聽明白,老夫說的是皇權,而不是官家!」 

  「雖然你的文章中都是充滿了對官家的『敬重』,但你卻從來就沒說過一句皇權唯一!」 

  「尤其是你的這篇《滅乾論》里,就更是如此了!」 

  「老夫是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能提出百姓重於君上的言論!」 

  庄老先生一臉的驚喜! 

  然後,他也搖頭晃腦地背出了盛長權的這篇《滅乾論》——「乾之滅,非兵不利,非戰不善,亦非天時不對,然乾之弊,則在於民心!」 

  「民心所向,天子之劍鋒所指,君民如舟水,水能載舟,亦可覆舟。」 

  「好!」 

  「此句當能浮一大白!」 

  說到其中的這一句時,庄老先生的臉上更是無比的激動,整個人就像是得了癲癇一樣,手腳哆嗦個不停,還是盛長權眼疾手快,趕緊上前扶住了他。 

  要不然的話,這老先生怕是得栽一跟頭了! 

  「學究,您老人家小心一點兒!」 

  盛長權有些哭笑不得地解釋道:「學究,之前您不是還批評學生,說學生的這番言論不妥,是一種邪門歪道嗎?」 

  「怎麼眼下,您老人家卻又是這般模樣?」 

  原來,當時庄老先生在給所有的學生講解功課時,曾對眾人分說盛長權的這篇《滅乾論》是一篇極差的文章! 

  其中主題思想不對,內容不妥,整整的就是個「邪門歪道」! 

  當然,這「邪門歪道」是庄老先生當著眾人的面給出的評價,但實際上,他這隻不過是在保護盛長權而已。 

  當時的庄老先生在評價完后,就直接沒收掉了盛長權的這偏文章,將之收於袖中,而也正是因為如此,盛長權的這篇文章才沒有被人看到過。 

  「唉!」 

  聽到盛長權這般發問,庄老先生不由地嘆了口氣。 

  「長權啊,你還不懂,這學派之間的爭鬥是有多麼的殘酷!」 

  庄老先生順著盛長權的臂力,小心地坐回了亭子里,解釋道:「眼下,這儒道主流乃是理學,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極為看不慣其它學說的!」 

  「其中,更不用說你這『民為貴,君為輕』的思想了!」 

  盛長權默然。 

  其實,庄老先生說的這些,盛長權也並非是不知道,據他了解,眼下的儒道主流——理學,實際上就是一門配合著封建統治者鞏固自己的權利,奴役百姓的學說。 

  雖然,其中也有不少可取之處,但同樣的,它的弊端也很大,會造成人性的毀滅。 

  今世的理學,類似於前世的程朱學說,講究「存天理,滅人慾」,於這世間,此學說就宛若是一方端端正正的大石頭,雖有幾分厚實,但卻也極容易導致磕碰。 

  「學究,您不覺得我的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嗎?」 

  盛長權垂下眼帘,輕輕地問了一句。 

  「錯?錯什麼?」 

  此刻,庄老先生兩隻眼睛莫名地閃耀出了比星辰還要奪目的璀璨之光! 

  「長權,你要堅持自己的理念,徹底地完善你的這門學說,我有種預感,覺得這一學說,才是我儒門的真正大義!」 

  此時,庄老先生激動地都開始忘記自稱了,直接以「我」來代替。 

  「若不是我的年紀大了,時間不多了,我必定是要與你一同完善此學說的!」 

  庄老先生十分之激動! 

  「學究,您別激動!」 

  看見庄老先生激動地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盛長權頓時就趕緊安撫道:「學生聽您的,必會完善此學說的,你老人家放寬心!」 

  「嗯!」 

  看著盛長權的保證不似做偽,庄老先生這才是放下了心裡的重擔。 

  「長權,你要記住,你一定要徹底地完善它!」 

  「因為,它才是真正的治國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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