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蔓延之火
“保羅，這回可以了吧，該跟老爺我走了吧，上回這群小屁孩可沒少吃我給你的吃的”
“嗯……明天我就跟您走”保羅握緊了拳頭，卻又不敢抬頭看那人。
“什麽明天！我告訴你，今天你就得跟我走！這幫小孩兒裏就你長得還有個人樣，歲數也差不多了，再過幾天老爺我指不定看不看得上你呢！”
“啪！”那人把腰間綁著的一瓶酒猛的摔在地上，驚退了一幫圍上來的小孩兒，破碎的玻璃碴紮在小孩的腳上，碰一下便是一道血痕。
保羅敢怒不敢言，這人每過個幾天就回來貧民窟挑一些小孩子帶走，這些小孩子被帶走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仿佛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不見了，但是偶爾這人也會帶來些銅板和吃的，所以很多小孩都盼望著能被帶走吃一頓好的。
“今天你就得跟我走，隻要你跟我走，我立馬拉過來一車烤肉，你這幫小孩每人都有的分，你要是不走，以後你們天天吃老鼠吧你！”那人一嘴咬在手裏的火腿，惡狠狠的撕下來一大塊，那火腿香氣四溢，滿手流油，抹在那人臉上顯得更是油膩。
“是啊！大哥，你就跟他走吧！吃香的喝辣的，也就每天晚上遭點罪，多值啊！”
“對啊，這要是我巴不得立馬跟大老爺走呢！”
一幫小孩子圍在保羅身邊，無數雙小手緊緊抓著保羅襤褸的衣衫，視線卻被釘在那根粗大的火腿上，看著那商人一口一口咬的痛快，嘴裏慢慢填滿了口水。
“喂……你們瘋了嗎！跟他走沒幾天就會被打死，你們忘了上回在城外看見的小約翰了嗎……全身被打得粉碎，狗一樣被扔到城外。”保羅小聲的說著，不敢讓商人聽見。
“不會的，小約翰一定是因為不聽話才被打成那樣的，大哥！隻要你聽話我們都有的吃，哎呀你就去吧！我想去還去不了呢！”一個小孩子奮力的推了一下保羅，平日裏這幫孩子全仰仗著保羅給他們帶吃的，敲商人錢財和貨物，但是此時此刻想要賣走保羅卻一點沒有猶豫。
遭點罪算什麽？就是半根火腿也夠本了。
“你們……”保羅楞在原地，但是卻沒有意料中的那麽意外，哪怕幾年裏不斷的帶著這些小孩子四處打拚，不斷的填飽他們的肚子教他們怎麽生存，到頭來他們都學會了，但是學的太好了，而保羅此時就像是他們手中最大的籌碼，來換一頓飽飯。
“哥哥，我餓……”一個小女孩拉了拉保羅的衣角，入了秋小女孩還是一塊長麻布做的小裙子，骨瘦如柴的腿和一雙腳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抹了一把臉上被淚水裹挾來的泥土，纖弱無力的小手緊緊抓著保羅的衣角不放。
保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從很久之前便是如此，除了無邊的憤怒以外，保羅已經再難擁有任何其他的情感了。
“今天看到的那個老爺，他們也像是這些大人一樣嗎……”保羅愣愣的在心底想著榭寂笙，他們闖進服裝店時候的威武，還有墨妃抓住幾人時候的霸道，說來可笑，除了士兵對他們拳打腳踢以外，墨妃似乎是和他們有最近距離“接觸”的人了，哪怕被抓在手上也比這暗巷中的晚風來的溫柔。
“我……我跟您走，老爺”保羅麵無表情的慢慢走向那個油膩的商人，商人吸了吸吃完火腿之後掛滿了油脂的手指，把骨頭扔到人堆裏麵，一堆小孩子仿佛一群瘋狗一般開始哄搶，最後連帶著骨頭渣一起進了肚。
濕噠噠的肥手一把摟過保羅還算有點肉的肩膀，商人那碩大而肥膩的臉湊到保羅的麵前，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保羅。
“哎呦，瞧著小鼻子，小嘴唇，洗幹淨之後肯定比原來那些好的不知道多少！”
保羅扭過臉去，縱使生在老鼠堆裏，每日與垃圾為伴的他，也從來沒有像此般一樣惡心反胃，空蕩蕩的肚子裏卻仍舊叫囂著想要嘔吐在那人的臉上，但是保羅咽了口口水，還是忍住了。
“老爺！吃的，吃的！”小孩子在保羅身後依舊死死抓著保羅的衣角，本就不結實的衣角快要被扯爛了，被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
“滾開！”一腳踢在那個小孩子的臉上，髒兮兮的汙垢留在了那人鋥亮的皮鞋上，緊接著被踢開的小孩再次湧了上來，方才還掛滿淚花的小臉再一次堆滿了笑容。
保羅看在眼裏覺得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熟悉，簡直就像那些衛兵對待有錢的富老爺一樣，滑稽的很，但是保羅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死魚一般的眼神。
“我帶著你們這麽多年，你們還是比我強，不僅學會了怎麽活下去，甚至還學會了怎麽去交換，吃點好的”保羅不知道目光放在哪裏，隻能放在地上那些此時顯得俏皮可愛的老鼠身上“拿我去換，拿一個人類去換半根烤肉……”
“什麽吃的，還想吃？吃老鼠去吧你！”富商半推半拉的帶著保羅想要離開，身後的小孩子卻依依不舍，對商人十分的眷戀，舍不得讓他離開。
“老爺！求您了，給點吃的吧，您說好的！”
“保羅！該死的，你怎麽不求求老爺，你怎麽這麽惡毒，你想自己吃飽然後餓死我們嗎！”
“啪……”保羅停下了腳步，仍憑商人怎麽拉扯就是不肯移動一步。
“臭小子是不是給你臉了！趕緊跟老子回去，趁著老爺我還有興致，要不然把你也扔到……額！”話還沒有說完，那商人隻感覺脖子上一涼，眼前那個保羅此時好像一條發了瘋的狼，惡狠狠的撲向了自己。
保羅一口咬上了商人粗大的脖子，入口的味道比垃圾還要惡心，但是保羅現在完全不在意，一口不那麽結實的牙齒發了狠的咬在他的脖子上，任憑他如何拳打腳踢就是不肯鬆口。
“該死的！你給我放開，瘋子！”商人一般都不是一個人來貧民窟，但是來的次數多了以後再加上今天喝的醉醺醺的，他料定這群貧民不敢對他這麽個還肯來施“施舍”的老爺動手，以至於現在身邊一個家奴護衛都沒有，眼睜睜的被保羅撲倒在地。
一口咬下一塊鮮紅的肉塊，吐到一邊，就仿佛火腿一般一口接著一口，再次撲了上去毫不鬆懈。
“咕咕咕咕……”商人的喉嚨中冒起血泡的咕嘟聲，眼睛翻了白，渾身止不住的在肮髒的地麵上抽搐，但是保羅也就沒有停止，直到憑借一個人的力量將他的脖子幾乎快要咬斷的時候，才終於收了手。
保羅吐出口中的血，慢慢站起身來，脫下上衣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鮮血，仿佛一個貴族一般把嘴角擦拭幹淨，然後隨手扔到腳下，原本毫無感情的情感卻仿佛如釋重負，整個人鮮活了起來，眼神看向身後那些震驚的小孩子，眼神中帶起了無邊的憐憫和蔑視。
“人類皆是如此，一副皮囊和德性……”保羅笑了，嘴角慢慢上揚，最後捂著自己的臉仰天大笑，仿佛是孤狼終於擺脫了十年來的束縛，這一刻，他恢複了本性。
“父親，母親，你們是對的！貧民都是一個樣子，不……不對，人類都是一個樣子，啊哈哈哈”他的笑聲逐漸瘋狂起來，頭頂的月亮如此純潔美麗，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洗去了一身的汙穢。
“恭喜你，成為一個真正活著的生物”保羅的身邊不知何時落下一個榭寂笙，溫柔的看著保羅那張狂笑猙獰的臉，此時的保羅，如此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