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貴妃有請
元輕羽愕然道:“那……你呢,要回泉寧宮?我害怕那個宮女還會.……還會……”她恨死了自己這個結結巴巴的樣子,想說的半天說不出來,暗暗決定以後定要好好練習發聲說話。
雖然她沒有說出口,但蕭塵霜都明白,隨之溫和一笑:“你去吧,今夜應該會很安寧,實在不必擔心我有什麽意外,公主才是最重要的。”
“那……那我去陪公主。”元輕羽說完,卻堅持要目送蕭塵霜離去,在她走後,那雙泛著微藍光芒的眸子才逐漸恢複平靜。
蕭塵霜一直如此嗎?把別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她這麽做.……值得嗎?
夜已經很深,皇宮很大,有的地方還有微弱的燭火,有的地方則是一片黑暗。
幾片雪花落在她的狐毛大裘上,她眉眼一彎,頗有些驚奇,抬手接住從空中飄落的雪花,開始下雪時還伴著小雨,不久就隻見鵝毛般的雪花,從彤雲密布的天空中落下來。
南方很少會下雪,可今年的雪卻來的這樣早,多半又是一個災年。
前麵樹下站著幾個宮人,還特意準備了步攆,玉嬤嬤上前一步,“蕭姑娘,貴妃娘娘有請。”
宮裏隻有一個貴妃,那便是勤貴妃。眼下準備的周全,就算想要推辭也是萬萬不能了。
她倒是佩服這位勤貴妃,與昭雲互換身份的事無人知曉,對於中毒一事,後宮數人隻保持著信疑存半的態度。
可這勤貴妃,卻能一眼洞察,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
她上了步攆後便被抬向了章台宮,一路無話,伴隨著這樣的雪夜,顯得有幾分壓抑。
蕭塵霜心裏也有些不平,猜測著勤貴妃突然要見自己是因為何事。
她看了看玉嬤嬤,這老嫗約莫四五十年紀,儀態端莊,規矩較好,想來是勤貴妃的心腹,所以想從玉嬤嬤身上打聽什麽,多半是沒用的。
章台宮殿門是開著的,厚重的簾布裏三層外三層垂下,屋裏的炭火燒的很旺,一進來就很是暖和。
屋裏陳設精致,看得出一書一畫,皆是精心布置。月洞門後麵是一張拔步床,架子外麵設淺廊,像一個房間,也是最奢華最大的床,看得出勤貴妃的尊貴,確實無人能及。
金絲楠而製的貴妃榻上斜躺著一個婦人,綰著一個牡丹髻,左右插著珠翠,額中發髻穩穩冠上金色鑲紅寶石的鳳尾。
身上穿著金絲百鳥衣,雙眼半閉著,她那雙濃密的眉毛毫不雜亂,使其眼睛很美,想來魏懷瑾便是很好的遺傳了她的濃眉大眼,看的整個人眼前一亮。
蕭塵霜在殿中站了許久,因炭火燒的很旺,身上穿的衣服太多,早已沁出熱汗。她偷偷看了一眼擺在條案上的沙漏,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勤貴妃才倏而睜開雙眼,見蕭到蕭塵霜時,便緩緩起身坐起。
“剛才本宮睡著了,玉嬤嬤,既然蕭姑娘來了,怎的也不通知一聲?”
玉嬤嬤畢恭畢敬道:“回娘娘的話,奴婢見娘娘為公主大婚的事情忙的不可開交,又想著娘娘多日未曾好好休息,實在不忍心吵醒了娘娘。”
勤貴妃嗯了一聲,展露笑顏:“那便讓蕭姑娘幹站著,還不快去奉茶。”
“諾。”
蕭塵霜朝勤貴妃見禮,“不知娘娘喚臣女前來所謂何事?”
勤貴妃吩咐宮人端出一隻托盤,上麵擺放著精致的木囊錦盒,她拿出裏麵的一對耳環細細打量著。
那耳環看似簡單,可做工極其繁複,金銀交加,墜著月光石,小巧而精致。
她下意識撫了撫發髻,朝著蕭塵霜招了招手,“來,過來,坐到本宮身邊來。”
“臣女不敢。”
勤貴妃不急不惱:“本宮讓你坐便坐是了。”
蕭塵霜隻好走到她身側坐下,保持著禮儀姿態。
勤貴妃看著很是滿意,溫和道:“你與瑾兒的事情本宮聽說一些,他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過著,也從未吃過苦。沒想到此次平反流寇回來,性情也有所轉變。”
說到此處,她將手中的耳環遞到蕭塵霜手裏,“這副耳環是本宮珍愛之物,你若肯收下,日後本宮便將你當作幹女兒,定會有求必應,你便與瑾兒以兄妹相稱。”說到這,她放下手裏的物件,抬起了她的手,“這手粗糙的很,本宮這裏還有上好的茯苓膏,抹在手中連續七日,便能嫩滑如昔。”
蕭塵霜誠惶誠恐道:“娘娘抬愛了,臣女愧不敢當。”
勤貴妃皮笑肉不笑的說:“本宮對你甚是喜歡,也當你是自家人,便也就不拐彎抹角,世家女子才情容貌出眾者,京都不在少數。但你這樣的身份,嫁入勤家,看似是攀龍附鳳,實則卻是闖入龍潭虎穴,來日瑾兒要是變了心,你的日子隻會舉步維艱。”
蕭塵霜暗自冷笑,原來找她來,便是說這些,可見勤貴妃對魏懷瑾確實緊張的很,連她都無法確定的事情,甚至還沒有發展,到了貴妃這兒,就已經要扼殺在搖籃裏。
她福了福身,平靜的說:“娘娘多慮了,臣女從來沒有攀龍附鳳之心,至於這副耳墜,既是貴妃娘娘珍愛之物,臣女又豈能奪人所愛。至於四皇子他想和誰在一起,將來又要娶什麽人,那得看他自己決定。”
聞言,勤貴妃嘴角一歪,臉上的肌肉跳了幾下,眯細的眼縫裏射出兩束陰冷的目光。
好一個巧嘴丫頭,明麵上說著自己不會攀龍附鳳,可暗地裏還暗諷她過多幹涉四皇子的婚事。
這樣一個女人,不肯臣服,又不願示好,若是留在宮裏,隻會不安生,更會阻擋她兒子成就大事。
勤貴妃把玩著手裏的耳墜,笑嗬嗬道:“本宮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姑娘,眼下此物雖是本宮珍愛,但見你氣質堪絕,也確實配得上此物,如今便贈與你,若你不肯接,便是看不起本宮。”
蕭塵霜福了福身:“那便多謝娘娘賞賜,既是如此,再推辭倒顯得臣女不識抬舉。”
勤貴妃瞧了她一眼,起身親自為她戴上耳墜,但由於她耳洞過小,幾乎許久沒有戴過這些飾物,皮肉都快愈合,卻被外界的力量生生戳破,頓時,耳垂血跡斑斑。
蕭塵霜忍著痛,耳朵是痛覺最明顯的地方,她已是憋得臉色通紅,臨了卻還要俯首做低,連聲道謝。
對於她的反應勤貴妃倒是滿意的,對她耳朵上的血跡視而不見,讓人將錦盒收起來,眼簾低垂,淡淡道:“本宮聽聞你字跡娟秀,抄的一手好佛經,明日公主大婚,又擔有出使之責,你與公主又是姐妹情深,不如今夜就留在章台宮為公主祈福,你可願?”
“抄佛經?字跡娟秀?”蕭塵霜歎了口氣:“娘娘有所不知,臣女雖是相府二小姐,卻從小養在鄉間,完全不通文墨,又怎會寫字,之前姐姐願教導一二,卻因臣女實在懶惰,不願用心去學。隻是這佛經嘛,這段時間與祖母學過些,往生咒可是倒背如流……”
“大膽!”玉嬤嬤怒喝一聲:“公主出嫁,竟敢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人,掌嘴!”
幾個宮女上前拉扯,蕭塵霜寡不敵眾,生生被扇了兩個耳光。
看著打的差不多了,勤貴妃才揮手道:“放肆,本宮還沒開口就率先行事,你們幾個,下去各領十個板子。”
勤貴妃不痛不癢的訓斥一番,走到蕭塵霜跟前,將她扶了起來,“是本宮教導無方,這章台宮的人都被本宮給慣壞了。瞧著這小臉蛋,本宮看了也很是心疼,既然不會抄寫.……”她冷笑一聲:“那便先回去吧,好好陪著昭雲。”
“臣女絕無大逆不道之意,還請娘娘明鑒!”蕭塵霜耳旁嗡嗡作響,嘴裏滲出血跡,那兩個宮女下手倒是很重!
勤貴妃溫溫柔柔的說:“那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情…”
“娘娘放心,塵霜不會亂說話。”
“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勤貴妃眼中的冷意收斂,讓宮人將她送出去。
待蕭塵霜走後,玉嬤嬤板著麵孔走到勤貴妃跟前,“娘娘,老奴覺著這女子好生狡猾,竟敢忤逆娘娘的意思。”
勤貴妃淡淡道:“本就是想刁難一番,這些攀龍附鳳的女人本宮見多了。會不會寫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別讓本宮看見,否則這輩子她就永遠別想寫半個字。”
她閉了閉眼,揮手讓玉嬤嬤先下去。
勤貴妃心裏很清楚,沒有什麽怕不怕死,今日這麽一遭,算給蕭塵霜一個警鍾。
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與非是仗著魏懷瑾的喜歡罷了,才敢這般放肆。
可惜這蕭塵霜還不懂,一個女人沒有足夠的權力自保前,以為抓著男人的寵愛就恃寵而驕的話,下場隻有死。
倒也不值一提。
勤貴妃嗤之以鼻,起身吹熄了燭火,整個宮殿一下就昏暗起來。
宮人不耐煩的送蕭塵霜到殿外,指了指不遠處,“沿著這條路就能回去,不用我送了吧?”
“多謝姐姐…”蕭塵霜低聲道謝,轉過身時,那眉間被一層冰霜覆蓋,整張臉顯得格外冷漠。
她撫了撫自己的臉頰,這勤貴妃果然不容小覷。也是因為這兩巴掌,把她給打醒了,宮裏的人沒有一個是蠢貨,蠢的人都活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