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請君入甕
蕭塵霜看了她一眼,也是心存疑慮,但未有結論,打算先觀看清楚再說。她又走到樹後探了一番,幾個太監鬼鬼祟祟的圍坐在一起,鍋裏麵沸騰飄香,原來是背著主子在這裏吃火鍋。這些人幾乎都要守夜,然而現在天氣寒冷,有點小動作也是情理之中。
她躡手躡腳的和元輕羽繞過偏殿,扶著木梯爬上了房簷,趴在了房頂上。如果所料不錯,聽得公主並未中毒的消息傳出去,那些人必定還會有所行動,如今在這個地方,幾乎能將整個泉寧宮盡收眼底。
元輕羽像一隻狼那般,眼珠子未曾轉過,她貓著身子,隻盯著那大殿門口。蕭塵霜的耐心也是極好的,如果此招不行,自也留有後招,看著天色,此時的昭雲應該已經去了禦清殿,但願一切順利。
趁著夜色,遠遠便見到一個宮女朝著殿內走來,但見門口有許多太監宮女把守。她先是頓了頓,側身一閃躲到了假山後麵。她冷靜的從懷中掏出瓷瓶,藏在背後,挎著食盒緩緩向前。
“我家主子聽聞公主身體抱恙,特意做了藥膳,派奴婢前來探望。”
秋霞上下打量她一番,“哪個宮的娘娘?我們公主已經睡下了,明……”她話還未說完,與身後的太監宮女齊刷刷的倒了一地。元輕羽神念一動,低聲道:“醉清風。”
“是迷藥?”
元輕羽點點頭,繼續盯著那個宮女,但見她走進了宮殿,便和蕭塵霜一道從房簷上跳了下去。
她沒有元輕羽身子康健,更提不上武功,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來,難免會拖了後腿。她擺擺手:“記住,抓到她!”
“好!”元輕羽一個箭步衝了進去,那宮女見有人忽然闖入,手中的瓶子落到了地上,元輕羽見狀不好,立馬捂住口鼻,卻還是不慎吸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那宮女左右一看,掏出匕首就狠狠往床帷此去,一刀刀刺下去卻沒有半點動靜,她意識到自己受了騙,正想逃離,卻覺脖子一涼,冰到了骨子裏,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蕭塵霜歪頭看向她,“誰派你來的?”
“你是誰?”
“你想殺我,卻連本宮是誰都不知道?”
宮女渾身一顫,正想轉頭,卻又覺脖子上的刀加重了幾分,因此不敢輕易動彈。她後背已經是冷汗涔涔,不可置信道:“你是公主?”
蕭塵霜冷哼一聲:“你們的事,本宮早已洞悉,想讓我中毒,豈會那麽容易。你一個小小宮女死不足惜,本宮要的是你身後的人,如果你如實相告,本宮可以保你一命。”
“嗬,你以為我會信你?”那宮女話還未說完,就覺雙頰吃痛,黑黝的手已死死捏著她的臉頰,本想咬舌自盡,但眼下也是動彈不得。緊接著她被推到椅子上,蕭塵霜拿起繩子將她五花大綁起來。
蕭塵霜轉動著手裏的匕首,麵紗之下的目光透著一股寒氣,語氣十分冷酷:“土番的事,本宮略有耳聞,你若從實招來,你家中老小皆可活命。如果你不願意說,本宮也有能力查的到你背後的人,隻是早晚而已,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死,你身邊的人,都會死。”
滿屋充滿惶惶不安的氣氛,那宮女聞言,額頭冒著冷汗,不自覺睜大了雙眼,“唔……唔.……”
元輕羽看了她一眼,適時說道:“公主,看樣子她還是不肯說,不如現在就殺了她,等那邊來了消息,咱們再殺了……她全家!”
蕭塵霜欣然的看著元輕羽,目光分明是在說:不錯啊,有點長進,會威脅人了。她收回眼神,冷漠道:“本宮向來不喜歡殺生,可現在……”她看著手裏的匕首,歎息一聲便緩步逼近,那宮女拚命搖著頭,嚇得她渾身顫栗,像篩糠一樣哆嗦起來,眼裏出現討饒的哀求。
元輕羽也配合得當,上前一步,扯開她嘴裏的棉布,“你隻有一次機會。”
“我說!”宮女急忙開口,她隻覺自己的心跳動得很快,像是要裂成兩半兒。蕭塵霜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本宮聽著。”
“都是淑妃娘娘讓奴婢來了的,公主,奴婢也是逼不得已,還請公主放過奴婢一家老小,如果您要殺奴婢,奴婢死不足惜.……可是我家人都在淑妃娘娘手中.……我.……”
蕭塵霜罷了罷手:“不必說了。”她轉過身去,這淑妃是鄭太師的妹妹,難道是鄭太師讓淑妃這麽做的?
眼下這個宮女看樣子也隻知道這些,再逼問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可如果此時扣下這個宮女,淑妃那邊必定有所舉動,所以.……
她看了一眼宮女,溫和一笑:“本宮現在就能給你活命的機會,回去告訴淑妃,就說……你沒有刺殺成功,至於這個借口你隨便找。總之.……這樣一來她也不會怪你,你還能活著繼續為她效忠。”
宮女重重點頭:“公主你放心,奴婢此遭回去必定不會露出端倪,更不會讓淑妃知道您.……已經曉得真相。”
蕭塵霜心底冷笑,讓元輕羽解開宮女身上的繩子,讓她回宮。待她走後,元輕羽有些不放心,“小……小姐,這宮女看上去不老實。”
“你剛才配合的很好,怎麽現在又結巴了?”
“我……我也不知道.……”
蕭塵霜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倒也不怎麽在意元輕羽這個毛病。她嘴角微揚,“既然知道是鄭太師在背後搞鬼,那這件事就簡單多了。”
事情有了新的進展,對於昭雲來說,是一件好事。隻是前世與土番勾結的分明是李大人,怎麽此次成了鄭太師?
這個鄭太師給人的感覺是沉默寡言,幾乎沒什麽存在感,對朝廷也算是鞠躬盡瘁,讓人摸不著把柄,也從不與人勾結。
那淑妃更是個賢德體貼的,這兄妹二人,怎麽看也都是純良無害,卻不曾想一出手,就是狠辣無比。
果然應了那句,知人知麵不知心。
此事不能耽擱,她讓其餘人將外麵的宮人處理完畢,便和元輕羽往禦清殿走去。
禦清殿外是宮人把守,但見來人穿著昭雲公主的宮裝,也沒有上前阻攔,立即進去通報了。
皇帝臉色緊繃,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太監,那太監說:“父皇,是女兒與塵霜互換了身份,眼下可能是有了眉目。”
他招了招手,讓宮人將蕭塵霜帶進來。
“皇上,此事阻止公主嫁到安南的人,似乎是淑妃。”
皇帝回過神,遲疑問:“似乎?”
“是,塵霜不敢確定,此事還待細查,但眼下是當把公主嫁出去。至於淑妃為何會這麽做,恐怕得問問鄭太師。”
皇帝似乎並不意外此事和鄭太師有關係,在齊王離開這件事上,那些流言蜚語能盡快傳到各國耳朵裏,背後也少不了鄭太師的推波助瀾,這個人比齊王還要留不得。
他看了一眼蕭塵霜,忽然笑了,“安南的事情是由你促成,現在出了問題,小丫頭,可有勇氣應對?”
蕭塵霜畢恭畢敬的回答:“昭雲是塵霜的好友,如今她貴為公主,既然遇到麻煩,自然是該解決的。不過在解決這件事之前,塵霜還想問皇上要一些賞賜。”說到此處,她有意無意的看了昭雲一眼,目光明朗但帶有顧及。
皇帝心下了然,讓昭雲先去殿外等著,並加派了暗衛,讓在東殿休息,不能耽誤明日的大婚典禮,畢竟這一路長途跋涉,他也是心疼女兒的。
待昭雲走後,蕭塵霜才行了個天揖禮,將雙手重疊置於頭頂,俯身跪下。
“你想要什麽?”皇帝抬眼凝視著她,似乎從她身上察覺到野心,如若真有野心,倒也不是什麽壞事,可若加諸在一個女人身上,對於男人的天下而言,過頭了就不妙了。
怎料,蕭塵霜並未說出自己要什麽,先陳述自己的觀點,開口道:“明日的事情皇上不必擔心,那宮女被抓獲,肯定會告知淑妃。一旦此事鬧大,就會牽連到鄭太師,所以臣女猜測他們不會有下一步的動作。隻要公主嫁到安南,此間事了,就能著手專心對付齊王。”
皇帝沉吟片刻,此話不無道理,又問道:“那方才你所求之事.……”
“還請皇上恩賜,請皇上賜予臣女一枚免死金牌。”
隻是要一張免死金牌?皇帝滿腹狐疑,卻也覺得欣慰,一枚免死金牌算不得什麽,說到底天下生殺大權都在他手中握著,讓誰生讓誰死,實則都可一意孤行。
他點了點也沒有多問,答應了她的請求。
眼下既答應了賜予免死金牌,她懸著的心也總算能放下。
此物得來不易,隻能暫時得到一塊,蕭家的人有的該死,有的不該死,但人都是自私的,如果真的隻有一塊,她會毫不猶豫的給許梅。
人之常理,生養之恩大過天,至於別人,現下情況未定,結局難料,也不好預判太多,最後誰輸誰贏,一切尚未可知。
她將自己所想如實告知皇帝,在明日大婚時以假亂真,護送真的公主出城,隻要出了城,離開京都,無論鄭太師身後還有多少牽扯瓜葛的人,都不會再輕易動手,除非他們有十足的把握,不然那便是自尋死路。
皇帝聞言,雖覺冒險,但見蕭塵霜有這等勇氣和魄力,他簡直是越看越順眼。
這果然是個好孩子,雖然蕭義不怎麽樣,可生的女兒卻是聰明的,以他所見,比蕭婉清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揮了揮手,讓蕭塵霜先行退下,至於蕭義那邊,他也會找借口解決,好讓這丫頭沒有後顧之憂。
從禦清殿出來後,她漫無目的的走著,元輕羽跟在身旁沒有說話,一如既往的保持著沉默。
忽然,她頓了頓腳,轉頭看向元輕羽,“輕羽,你去東殿陪著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