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進石門買藥
二十五進石門買藥
馬車趕到關卡下,過了橋,林可旺下車,摘下禮帽給崗哨鞠躬,甄玉衡也跳下車,雙手合十行禮,小明子首次參加行動,見到敵人的崗哨未免心裏有些緊張,坐在車上不知所措,忘了下車給崗哨行禮,甄玉衡忙斥責道:“徒兒,休得怠慢!還不快快下車,給施主行禮!”
慌得小明子趕緊解下背包,蹦下車,雙手合十,低頭念道:“阿彌陀佛。”
崗哨中一個長著三角眼的家夥上前喝問:“幹什麽去?從哪兒來?”看樣子,這三角眼像是崗哨的小頭目。
林可旺陪著笑臉,掏出“良民證”,遞給三角眼,“老總,俺是城外高營跑買賣的,離這兒不遠,這二位和尚是俺請來的,給俺城裏的一位朋友做法事的。”
“做什麽法事?”
“是這樣,啊,俺朋友家最近有點兒不順,說是家裏邪氣太重,請來這位法師驅驅邪,噢,這位小和尚是這位法師的小徒弟。”林可旺手指甄玉衡和小明子介紹道。
“哪個寺廟的?”三角眼提高嗓門問道。
“阿彌陀佛,貧僧是正定隆興寺出家。”甄玉衡上前答話。
“‘良民證’哪?”
甄玉衡雙手合十深施一禮,“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問人間政事,無人發過‘良民證’啊。”
“不行!不行!沒有‘良民證’不準進城。”三角眼明知和尚不用‘良民證’,故意刁難。
林可旺陪著笑,點頭哈腰,隨手掏出幾塊大洋塞在三角眼手裏,“請老總行個方便,這點小意思,啊,給幾位弟兄買碗酒喝。”
三角眼見錢眼開,變了態度,把洋錢在手裏掂了掂,放進兜裏,招呼旁邊的幾個崗哨,“哎!檢查檢查他們。”
幾個崗哨過來檢查,先檢查人,從頭摸到腳,後檢查車,從前看到後,見車上的背包裏除了袈裟、紙墨筆香和木槌木魚以外,別無它物。
三角眼見無異常,向林可旺一揮手,學著日本人說漢話:“開路開路的。”
遠處的張健心裏捏了一把汗,見馬車通過檢查,過了關卡,這才鬆了口氣。
北關卡外,有十幾家店鋪,街上人來人往,車來馬去。中午過後,張健領著三名戰士裝成搭幫跑買賣的走進關卡外的一家小酒店。張健衝掌櫃的喊道:“掌櫃的,來兩瓶燒酒、一進醬牛肉、一盤花生米和一個拚盤。”
“好了,四位裏請,這就到!”跑堂的應允著。
四人坐在臨窗的桌旁,這裏可以清楚地觀察關卡處的動靜。不大工夫,酒菜到齊,四人邊吃邊等。
馬車進了城,明子沒有出過遠門,見市內店鋪林立,覺得新鮮,伸著脖子東瞧瞧西望望,甄玉衡責備道:“明子,把頭低下,別東瞧西望的。”明子把頭一縮,低下了頭。
馬車拐了兩個彎,來到一家門前。馬車停了下來,林可旺下車推開虛掩的門,把車趕了進去,甄玉衡舉目四望,見院子很寬暢,院牆是幹打壘的土牆,二道門是垂花門,台階很高,站在台階上可以望見大街,林可旺上前敲門,主人開門,露出半張臉,問道:“來了麽?”
“來了。”
主人探出頭,望了望二位和尚,又警惕地向大街上望了望,“進來吧。”
三人依次進了二道門,走進後院,院內是五正三廂的房屋。主人方臉,臉色黃白,身穿灰色長衫,頭戴卷邊禮帽,林可旺邊走邊介紹道:“這位是謝峽生同誌,公開身份是雜貨店老板,後院臨街是店鋪。”
“我姓甄名玉衡,我代表沙河遊擊隊向你表示……”
甄玉衡的“感謝”二字還沒出口,謝峽生忙擺手道:“表示什麽!都是為了趕走小日本。”
明子在一旁雙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彌陀佛。”
“這位是?……”謝峽生低頭望望小明子,忽地“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明子的光頭,“到了我這兒,就不必裝了。”
賓主進屋坐定,謝峽生問道:“錢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多少?”
“二百塊大洋,在馬車裏。”
“隻是……”謝峽生欲言又止,“好,取出來。”
林可旺取出錢,反身進屋。謝峽生點完後,“你們在這兒等待,我去藥房買藥。”
謝峽生起身出屋,去了後院。甄玉衡問道:“剛才謝老板是不是心裏有話不好意思說?”
“被你看出來了?”林可旺眨一眨眼,笑道:“你們帶來的錢不夠,人家要三百塊呢,這一百塊他隻好自掏腰包了。”
“你看,這……多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的,為了抗日,咱們把命都豁出去了,還稀罕那幾個錢?”林可旺顯得有點激動。
“我們資金有些緊缺,要不是這樣,我就多帶些了。”
“一樣,要不,用不著你們拿錢。”
一個時辰過後,謝峽生和一位挑著兩個籮筐的夥計趕回來了。甄玉衡出屋迎接,客氣道:“多費心,多受累了。”
夥計放下擔,笑了笑,“沒什麽,不累,應該的。”
謝峽生向夥計一揮手,“你先去吧,到店鋪照看買賣。”
夥計很年輕,身材不高,長得很英俊,眉清目秀,小白臉。甄玉衡指著夥計遠去的背影,問:“這人可靠嗎?”
謝峽生笑道:“沒問題,他是我外甥,姓於,名字叫再有,咋?你對他有懷疑?”
“不,你的外甥,有什麽懷疑的,隨便問問。”不知為什麽,甄玉衡望著於再有的背影,心裏湧起一股不祥之兆。
謝峽生掀開籮筐拿起一包藥,“清點一下,這是消炎藥,下麵是青黴素……”
甄玉衡忙上前阻攔,“清點個什麽?誰不相信誰?為了這,讓你跟著墊錢破費,我們實在過意不去,趕緊裝車唄。”
“什麽你們我們的?凡天下抗日的都是一家。”林可旺笑道。
明子在門口放哨,林可旺三人快速地將藥裝在大車的暗箱裏,就在這時,於再有慌慌張張跑來報告:“舅舅,不好了!鬼子挨門挨戶查戶口哪,說話就到咱們這兒了。”
“慌什麽?來就來唄。”謝峽生一揮手,“快!把屋裏長條案桌搬出來,擺上香爐蠟扡。”
一名鬼子副官帶著兩名鬼子兵和兩名偽警察闖進了店鋪,謝峽生陪著笑臉迎了上去,“太君,辛苦了。”
“查戶口!你們這兒一共幾個人?”一名偽警察狐假虎威地吼道。
謝峽生遞上戶口薄,“老總,全在這裏。”
偽警察查看完戶口薄,問道:“家裏有外人嗎?”
“有,在後院,有我的一位朋友和兩個和尚,老總,是這樣,家裏最近不順,有邪氣入門,我的朋友從隆興寺請來兩位和尚到家裏驅驅邪。”
偽警察向鬼子副官連說帶比劃了一通,副官點了點頭,“前麵的帶路,查看查看。”
鬼子來到後院,見院中擺放著一張長條案桌,桌上香爐內煙氣繚繞,兩旁蠟扡上燭光搖曳,桌前有一大一小兩名和尚端坐在蒲團之上,身披袈裟,二目微合,雙手合十,大和尚口中念念有詞,不時地舉起木槌敲打著木魚。
“你的什麽的幹活?良民證的有?”鬼子副官問林可旺。
林可旺點頭哈腰,“我的謝掌櫃的朋友,‘良民證’的有。”說著話,遞上“良民證”。
一名小鬼子好奇,見和尚隻顧念經,不起身行禮,上前去捏小和尚的耳朵,嚇得小明子不敢動彈,口中“阿彌陀佛”念個不停。小鬼子見他不動彈,捏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擰,痛得小明子“哎呀!”一聲叫出了聲,鬼子和偽警察開心地大笑起來。
敵人見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副官擺了擺手,說聲:“開路開路的。”便哄笑著離開了。
敵人出了門,甄玉衡這才起身,長鬆一口氣,擦擦額角滲出的汗,摸摸受傷的左臂,看看身旁的明子還口中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
“哎!別念了,早走遠了。”
林可旺上前扶起甄玉衡說道:“嘿!你真行,沉得住氣,真像個出家人,剛才你含含糊糊念得是什麽經?”
“什麽經?”甄玉衡詼諧地答道:“剛才我念的是小鬼子,別猖狂,早晚把你消滅光……”
“哈哈……”大家開心地大笑起來,剛才的緊張空氣已雲消霧散。
“為了不讓敵人產生懷疑,我們不要急於出城,吃完午飯再說。”謝峽生安排道。
太陽偏了西,張健不見林可旺趕著馬車出關,心中有些焦急,見桌上的酒菜已喝光吃淨,他又招呼:“哎!掌櫃的,來壺茶。”
四人喝著茶水,不時地隔著窗口向不遠處的關卡張望,關卡的哨兵換了兩次崗,仍不見馬車的影子。
隻等到太陽偏西,才看見林可旺趕著馬車露了麵,一位戰士低呼一聲:“他們回來了!”
車到關卡處,哨兵上前阻攔檢查,張健和三名戰友立刻緊張起來,大家緊握腰裏的手槍,注視著關卡的動靜,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可旺順利地通過了敵人的檢查,趕著馬車出了關卡,張健和三名戰士緊繃的神經才鬆弛下來,他們走出小酒店迎了過去。林可旺向張健得意地一笑,張健馬上明了事情已圓滿辦成,他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馬車出關沒走多遠,迎麵遇上六、七個偽軍,領頭的抬手把車攔住,“站住!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