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北昌行之五十一
第363章
餘幸哭著回了巡撫府,沈氏還有些擔心來著,何子衿安慰她娘,“有我呢。”
第三餘太太設宴,請何家母女過去吃飯,沈氏就擔心宴無好宴。何子衿道,“又不是鴻門宴,怕啥。”
“真個烏鴉嘴,到底是親家,彼此還是留些情麵的好。”鴻門宴什麽的,也太誇張啦!
何子衿笑道,“難道餘太太不曉得這個理?娘隻管放心,前兒咱們也沒失禮的地方,隻管過去就是,我自有應答。”
沈氏忍不住笑,道,“也不知怎麽養的你,如何這般厲害。”
“娘你就是太心軟,總想著一家子和氣著過日子才好。誰都想和氣著過日子,可也得是個懂事的才行,今不把她教好了,以後日子怕是更不好過。別看她好似是個沒心計的,要我,她心裏真是有一筆賬。”何子衿與她娘道,“因著她的出身,自嫁進咱家,不似媳婦,倒似個大。花不花嫁妝還是事,這先把祖母擠兌走了,娘你不是忍不下去都不她一句,咱們覺著避讓些,她興許就懂事了。安知不是就是這般計量?太婆婆不能在家,婆婆這裏不到萬不得已不管,家裏的事,還不是憑她怎麽著就怎麽著麽。我這興許是人之心,但也興許她就是打得這個主意,眼下不能壓服了她,以後也得生事。”
沈氏悚然一驚,“她有這般心計?”
“你可別看這些大家大族出來的。”何子衿道,“娘你以後該就,該管就管,她不在咱家倒罷了,既在咱家,眼下就不能她了算。家裏還有俊哥兒興哥兒呢,她連祖母都容不下,以後還能容下誰?”
沈氏想了想,道,“是這個理。唉,我先時對她太放縱了。”
沈氏直發愁,“這以後可怎麽著啊,都做一家了。”
“且走且看吧,關鍵得阿冽有本事,前倨後恭之人,都是勢利眼。她能明白自然好,她要一直這般,娘你也別心軟,阿冽一向孝順,又不是個糊塗人,你靠的是兒子,又不是靠著媳婦。她實在不像話,我爹也不能容。”
沈氏出了與何老娘一樣的心裏話,“以後給俊哥兒興哥兒親,隻要這種大家大戶的,一個不要。咱們戶人家,寧娶個戶女,也不能要這種東西。”
母女倆一回私房話,第二日都換了新衣裙去巡撫府赴宴,都是一樣的料子,隻是顏色略有不同,何子衿的是輕紫底的挑金長裙,沈氏的則是一身青蓮挑金的長裙,母女倆本就生得肖似,且都是高挑纖細身量,穿著樣式相仿的裙衫,餘太太都,“哪裏像母女,倒仿佛姐妹一般。”
沈氏一聽這話就安了心,餘太太這般和氣,可見並不是帶了氣了。沈氏笑道,“老太太取笑了。丫頭春給我的料子,我還呢,叫她自己使唄,她嫌青蓮色老氣。她們年輕人,的確要穿鮮亮些的顏色。”
何家實在不是富戶,但自從何子衿狗屎閱投了朝雲道長的眼緣,以前朝雲道長也就是給塊玉給個首飾什麽的。到後來先帝一死,朝雲道長也自由了,給何子衿東西頗是……怎麽呢,倒不是多大手筆,但什麽都有,譬如一年四季的衣料子,何子衿都不用買了。有時有的剩,她還想去衣料鋪子寄賣,但這種行為實在太丟麵子,她就給家裏人一並使,畢竟衣料子這種東西,一年有一年的花樣,今年不穿,明年也不時興了。所以,沈氏也跟著沾光,每年的衣裳都頗是講究,尤其官宦女眷們聚會,很是拿得出手去。
何子衿接了母親的話笑道,“老太太不知道,我娘成自己年歲大了,就喜歡穿些暗沉的顏色,我就,平日裏老氣些無妨,老太太您可是最喜人穿得鮮亮,如此以老太太的名頭兒勸著,我娘才給麵子穿身鮮亮些的衣裙。”
餘太太笑與沈氏道,“我每次聽子衿話就高興,這孩子真叫人喜歡。”
沈氏不知是不是跟何老娘做婆媳時間長了,很染上了一些何老娘這種喜歡誇自家孩子的習慣,當然,就沈氏自身,她也覺著自己閨女特別好,遂笑道,“這孩子,自就貼心。別人都是重兒子,我家都是一樣看待,我跟她爹還多疼她一些。閨女心細,知道體貼父母。”
“親家太太有福,閨女守在身邊兒。”餘太太問身邊兒老嬤嬤,“阿幸呢?”
老嬤嬤笑道,“約是不好意思過來見親家太太、親家姑奶奶。”
沈氏笑道,“這是怎麽的,昨兒還好好的,阿幸這孩子,既懂事又體貼,昨起阿冽身邊得有個丫環服侍的話。阿幸還呢,要是我們著丫環過去,怕有人子衿的不是。豈不叫人,在自己親姐姐家住著,還得千裏迢迢的自家裏送丫環過去,豈不是姐姐家連個丫環也不預備麽。隻管讓子衿預備,我一想,也是這個理,阿幸這孩子就是心細。”
就孫女這話方式,餘太太就覺著,給孫女結的這門親不錯。償換個高門大戶,當著婆婆大姑子這種話,這不是現成把柄麽。餘太太還得給孫女圓場,道,“心細什麽,還是個孩子呢。話不動個腦子,就一門子實心,沒明白子衿的意思。阿冽要是沒成親的時候,你和子衿給阿冽打點身邊事,這是應當的。這都成親了,為什麽要娶媳婦,這些事,又為何與她商量,哎,孩子啊,年歲,想的就淺。她身邊的陪嫁丫環,原就是為了服侍主子的,有的是下人,哪裏用子衿再操心。還是個孩子家呢,就得親家太太跟子衿多提點著她些。”
“一家子,什麽提點不提點的,反正都是為了把日子往好裏過,隻要都痛痛快快的,就是好的。”沈氏很大方,她反正從沒有給兒子弄個妾的意思,這也不過是拿捏一下兒媳婦。餘太太都這般了,沈氏也是見好就收,笑道,“阿幸願意安排人,都隨她。”
餘太太道,“她在州府也沒事,無非就是個花園子,我了,尋個管事給瞧著修就是。叫她收拾收拾,一道同子衿去吧,丫環雖好,到底隻是下人,夫妻兩個,與其兩地牽掛,何妨就在一起呢?”
沈氏還真是吃驚,有些懷疑,“阿幸願意?”沈氏是極願意媳婦過去服侍兒子的,還能早些生孫子。隻是,餘幸原不是不樂意麽。
“自然是願意的。”著話,餘幸有些不好意思的過來了,道,“昨兒也是我急躁了些,母親姐姐心疼相公,我也是一樣的心。哎,花園子的事,我的確不大放心,不過,花園子再要緊,也不能與相公相比。相公那裏,隻丫環過去,我總覺不妥當。何況,祖母也在姐姐那裏,我做孫媳婦的,原也該過去服侍太婆婆。”
沈氏真覺著是太陽打西邊兒了來了,兒媳婦這是吃了什麽明白藥了,突然咋就明白過來了。沈氏反應也挺快,笑道,“你如此懂事,再好不過。”
突然之間峰回路轉,餘幸願意去沙河縣,令沈氏何子衿母女頗是驚訝。
不過,這是好事。
餘幸開了竅,中午在餘家這頓飯吃的盡皆歡喜,餘幸下午就隨沈氏回婆家去了。餘幸這一去,餘太太鬆了口氣,親家還是很看重孫女的,隻盼孩子快快長大吧。
媳婦不修園子,要去服侍兒子的事,何恭也挺吃驚,還同媳婦呢,“這怎麽突然轉性了。”
沈氏笑,“還是子衿有法子。其實就是嚇唬了嚇唬她。”把閨女出的主意跟丈夫了,何恭道,“就盼夫妻和睦。”
沈氏歎,“是啊。”
餘幸這雖要去,收拾的東西著實不老少,衣裳首飾不,平日裏用慣的茶具筆墨家俱被褥啥的,裝就裝了五車。要依何子衿的性子,先時好好不聽,這會兒又想去,才不理她呢。奈何到底是做了一家,餘幸這又願意去了,何子衿也不與她一般計較,而且,這回不必何子衿找車隊,餘巡撫家就幫著料理了。餘幸還帶了好些東西,是孝敬太婆婆的。
因著先時對大姑子冷過臉,還送了大姑子一包上等血燕,何子衿從來不吃這個的,餘幸實在要給,何子衿道,“到時給祖母吧,祖母愛吃這個。”
餘幸連忙道,“姐姐就留著吃用吧,到底是滋補的,祖母的,我都預備下了。還有母親的,我也給母親送過去了。”
何子衿便收了。
這餘幸吧,真不知是個什麽性子,行事吧,既似腦殘,又似有心機,臭臉就臭臉,可要好起來,也跟個好人似的。
這不,一路上又跟何子衿有有笑的了,完全把先時臭臉的事兒忘了。何子衿不禁心下暗道,莫非這就是大戶人家閨秀的心理素質就是臉皮厚?
何子衿一般是早上出去騎馬,待太陽大了,就去同餘幸一道坐車,餘幸道,“北昌府就是民風驃悍,初時我來,見許多女子上街騎馬,很是不慣。”
何子衿笑,“總在車裏也悶得慌,氣好的時候,就出去騎馬透透氣。冬才有意思,坐著雪橇,十幾隻大狗拉著,跑的飛快。”
餘幸瞪著眼睛問,“姐姐不害怕嗎?”
“怕什麽,有意思的很,祖母都很喜歡坐雪橇。你不會還沒坐過吧?”
餘幸搖頭,何子衿道,“你來北昌府,連雪橇都沒坐過,真是白來了。”
餘幸道,“我怕跌下去。”
“哪裏會跌下去,大家出遠門都是坐雪橇。你估計是覺著不雅致。”
餘幸道,“主要是害怕,也的確不怎麽雅致啊。”
何子衿感慨,“你可真是個雅人。”
餘幸笑,“不知道姐姐是誇我還是貶我呢。”來,自從何子衿出了個給弟弟身邊放丫環的損招,餘幸對大姑子客氣多了。當然,何子衿也不知道弟媳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
倆人著話,也就兩,便到了沙河縣。
阿冽沒在縣衙,出去辦事了。
何老娘見著餘幸,當頭一句就是,“你咋來啦?”
餘幸有些尷尬,到底也有心理準備,笑道,“相公過來苦讀,我在家裏很是不放心。何況,老太太在這裏,我也理當過來侍奉。”
何老娘心,我隻要不見你就能多活十年。
餘幸嫁到何家這三四個月,婆家對她性子有所了解,她對婆家諸人也有所了解,知道太婆婆是個貪財的。連忙奉上大包包的禮物,笑道,“這點心是來時那提前讓如意齋的師傅起了個大早給做的,如今拿過來,雖不比新鮮時候味兒好,也還不錯。老太太嚐一塊兒,就是我的福分了。”
孫媳婦都能捧到跟前了,何老娘也不能不賞這個臉,就拿了塊栗子酥咬一口,別,就算不是新出爐的,味兒也還成。
餘幸又送上血燕,道,“特意孝敬老太太的。”
何老娘雖然心裏覺著沒必要吃這麽貴的東西,但,銀子花都花了,東西買都買了,她便矜持的點點頭,示意餘嬤嬤收下。餘幸還有兩匹時心衣料子奉上,以及親手給何老娘做的抹額,笑道,“早就開始做了,我做活慢,沒叫老太太知道。聽老太太愛梅花高潔,就繡的梅花。”
何老娘訝意瞧著餘幸,栗子酥也顧不得吃了,道,“誒,你咋突然變得這麽好啦!”
餘幸平生頭一回遇到這麽實誠的大實話,臉上的笑都僵了,道“看老太太的,我一直這樣兒。我跟相公剛成親,您就想著大姐姐和叔子過來大姐姐這裏了,我心裏一直孝敬您哪。就是我這人嘴笨,許多話心裏有,嘴裏不出,叫老太太誤會我了。”又給何老娘試抹額,試過大,餘幸笑,“我回去給老太太把隱扣縫好,待冷些,老太太就能戴了。”
何老娘覺著孫媳婦怎麽跟換了個人似的,一時也不好什麽,畢竟眼下瞧著跟大好了一般。把給太婆婆的禮都送了,餘幸這才跟著大姑姐去丈夫住的院,當真是個院,就是個書院。何子衿道,“阿冽一個人,就讓他住書房了。一會兒讓忠哥兒把阿冽的東西收拾了,妹妹與我來。”接著引餘幸去了另一處寬敞院子,院落也有十五六間屋子,正房東西廂俱全,後頭還有一溜低矮些的罩房,難道得是後院還有一口水井,尤其方便。何子衿道,“上回爹娘過來住的這個院子,你帶的人多,這裏也住得開。後罩房裏有廚房,樣樣都是便夷。”
餘幸見屋內家俱都是全的,打掃的也很幹淨,連忙跟大姑姐道謝,隻是有些眼拙,看不出這是什麽材質的家俱,何子衿指給她道,“這個多寶架子是南榆木的,這幾個花幾是白榆木,餘下的是柏木的。先時顏色不一樣,後來找匠人漆了漆,瞧著就似一套了。”
餘幸真不知什麽好了,她想著沙河縣會艱辛一些,也沒想到大姑姐這縣尊太太連套齊整家俱都湊不齊呢。餘幸這次來,嗯,主要當然另有用意。她勉強笑笑,“這就挺好,要姐姐不,我都不曉得。”
何子衿道,“剛來這些院裏的家俱都不見了,還是我親自去舊家俱鋪子挑的。”
餘幸實在是忍不住了,問,“姐姐,姐夫身為縣令,都過得這般貧寒麽?”哪,她來的這是個什麽地方喲。
何子衿笑,“那倒不是,主要是我愛買舊家俱。老家我有一屋子,帝都的宅子也有一屋子呢。”
對於大姑姐愛淘二手貨的愛好,餘幸實在是,無語了。
總之,餘幸算是安置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