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美人記> 第362章 北昌行之五十

第362章 北昌行之五十

  第362章


  何子衿就等著看餘幸什麽時候問起阿冽呢,好在把閑話完總算問了一句。餘幸輕輕歎了一聲,眉間露出淺淺惆悵,道,“相公在姐姐那裏,自是一切安好的。可我這心裏仍是牽掛的緊,也不知是怎麽了。”著,潔白而修長的頸項微微放低,臉上露出一抹羞澀。


  餘幸這種道行,真的是太淺,可能有些女孩子年輕時是有這麽一種自以為是的聰明。但在何子衿眼裏,明顯是不夠看的。何子衿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柔聲笑道,“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阿冽在我那裏也惦記你呢,牽掛你在家裏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可見你們是真投緣,成親就這般你牽掛我,我惦記你的。昨兒同親家老太太起話來,我還呢,與其這樣你們互相牽掛,何苦兩地相思,咱家又不是那等兒子出去念書、非要留兒媳在家服侍公婆的人家,咱們家啊,咱爹咱娘就是一輩子沒分開過,我跟你姐夫,也是如此。你不就是要留在府城修花園子麽,巡撫府裏,什麽樣能耐的管事沒有,我已替你跟親老太太求了情麵,花園子的圖已是畫出來了,請她老人家派個穩妥周全的管事,看著把花園子修起來。你呀,就同我一道去沙河縣,與阿冽在一處,豈不好?”


  感受到餘幸的手微微一顫,何子衿還把這嫩手擱手裏撫摸兩下,含笑的望著她,“我那裏,雖簡陋些,空屋子有的是,花園子也有,雖比不得你這個又大又好,也有幾處景致可賞。就是你慣用的家俱器物,隻管都帶去,咱們家,別個沒有,車隊有的是,運個東西極便夷。就是沙河縣離北昌府,也不過兩日車程,極近的,你要是惦記公婆,不放心親家老太太親家太爺,隻管回來看望長輩們就是。其實長輩們疼咱們心,與咱們孝敬長輩們的心是一樣的,長輩們就盼著咱們日子過好,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哪。妹妹,是不是這個理?”


  餘幸可算是知道何子衿的厲害了,就是這大姑子,去祖母那裏一趟就害她挨了訓。祖母發了話,餘幸還不能不回婆家,到底心裏帶了氣,隻是沒想到,這大姑娘子在祖母那裏她一回不夠,如今又要把她弄去那窮縣與一幫子山野村夫打交道。


  餘幸連忙道,“我自是牽掛相公,隻是園子的事,沒我看著還真不成。那些匠人,實不是個伶俐的,我要個雲石的插屏,那雲石,倒還成。隻是,這樣白如雪的雲石,屏座自然也是得素的才好看。匠人一做,就做了個花的,何其俗氣。那磚那瓦,廊上的彩繪,廊下的地磚,錯一眼就要出差子的。”


  何子衿笑道,“妹妹這園子,還得多久才得完工?”


  餘幸笑,“這如何曉得,得看工匠進度了。”


  何子衿含笑道,“聽聞當年皇後娘娘隨陛下就藩時,到妹妹的老家閩安府,現起的王府,半年就得了。我看妹妹這花園子,比王府的多了。”


  餘幸平日間就愛提個皇後娘娘啥啥啥的,她不是愛提麽,何子衿就跟她提了。這麽一,餘幸忙道,“彼時,陛下與娘娘建王府,自然是舉全州之力的,這如何能比。”


  “妹妹這話有理,就這樣,聽當年皇後娘娘還嫌閩安府的官員無用,不過一座王府,竟建了半年之久。想當年隋朝宇文愷建長安王城,也不過九個月就建好了。”何子衿笑笑,“妹妹在帝都城長大,又是皇後娘娘的至親,當知帝都坊間逸事,據娘娘與陛下在藩地時,著江伯爵出訪靖江王府,靖江王請江伯爵同遊王府花園,江伯爵當時就了,閩王府的花園子與靖江王的園子比起來,那不叫花園子,那就是個菜園子。可見,大到王城王府,到一家一戶,修的好建的好,都不如住的人好。”著,何子衿拍拍餘幸的手,笑道,“妹妹慢慢修吧。想妹妹連日來辛勞,我也不打擾妹妹了。妹妹早些休息。”起身便走了。


  何子衿把事同她娘了,沈氏又是一場氣,道,“這分明是沒把阿冽放在心裏。”閨女還不是好心!


  “真個不識好歹。”何子衿道,“娘你莫要因這不懂事的生氣,以後提也不要提讓她去阿冽那裏的事,讓她修園子去吧。這回不叫她服個軟,她眼裏是沒有咱們家的!”


  沈氏也動了真心,倘兒媳婦愛花銷建園子什麽的,沈氏便是不痛快也能忍,就像閨女的,人愛花的是自己嫁妝,管不著人家。愛修修唄。可這都成親了,完全不將兒子放在心上,叫哪個嫡親的婆婆能忍呢。沈氏同閨女道,“你,她是不是看不上咱們家,看不上阿冽?”


  何子衿問,“她身邊的丫環婆子怎麽樣,會不會挑撥?”


  沈氏在餘幸身邊也是留了心的,沈氏道,“就是上次那龍涎香的事,她身邊一個叫佛手的丫環嘀咕了幾句,被她那奶嬤嬤罵了一頓,還扣了半月月錢。她那奶嬤嬤看著不錯,奶嬤嬤一家子也還好,隻是還陪嫁了一戶人家,就是佛手娘家一家子,算計她銀子,虛報賬目的,就是這一家子。”


  何子衿道,“娘你先不要管,讓她愛怎麽著怎麽著吧。”


  沈氏沉默半晌,歎道,“我有時氣狠了,也是什麽狠話都得出來。可想想,到底是做了一家子,她還年輕,就坐著不管,吃虧的還是她,還是你弟弟。”


  “娘你這就想差了,那佛手一家貪她銀子,無非就是買房子置地中飽私囊,我想著,這家人大麵兒上還是沒問題的,總不會有吃喝嫖賭的毛病。隻要沒這毛病,那一家子貪多少,身契在主家手裏。介時算總賬,直接抄了家,多少銀子抄不回來,一樣是阿幸的,還叫她學個乖,看清什麽是人。”何子衿道,“眼下她瞧不上,先叫阿冽把心擱念書上。阿冽還呢,待功名考出來,看她怎麽服這個乖!”


  沈氏當真覺著,女兒就是比她有計謀,這種抄下人家的事,她就想不出來。一想到兒媳婦的銀子還是能弄回來的,起碼兒媳婦不會真的吃下這大虧,沈氏也就放了一半的心,還是同閨女商量道,“要我,功名的事也沒個準,倒不若先生了孩子,她這心也就安定了。”


  “娘你看她這去都不去沙河縣,哪裏有生孩子的意思?這要是有孩子的緣法,該有就有了。倘沒這緣法,不必強求。她現在不懂事,有了孩子就能懂事?就她這樣兒,看不起婆家,成以為自己多大本事。那有本事的,是一門心思的把日子過好才叫有本事,她這叫什麽有本事,不過是個前倨後恭的貨。等著瞧吧,哪阿冽有了出息,有她上趕著服侍討好你的時候。”何子衿給她娘出主意,“娘你明兒買幾個水靈丫頭,就是送給我使,叫我帶回去。”


  “這是做什麽?”


  “她隻要不傻,一看給我這漂亮丫環,心裏定得起疑。大戶人家,多有姬妾之事,這也不過是膈應膈應她。她要真是個明白的,不派個自己的丫環過去,自己就得尋思尋思。”


  何子衿一來,沈氏可算是有了主心骨,甭看沈氏過日子是把好手,可何家真是簡單人家,像這種姬妾之事,沈氏是想都想不到的。就是她年輕時與婆婆何老娘幾番都要撕破臉了,婆婆也沒給丈夫弄個漂亮丫環什麽的,真不是那等家風,想也想不到。何子衿就有這等手段,沈氏再三叮囑,“可別真叫她們服侍你弟弟,也莫要讓阿念見著。”


  “這不過是敲打她一二罷了,讓她收斂著些。”


  母女倆如此商量一番,這事兒沒偷偷的辦,沈氏是叫了餘幸與其奶嬤嬤田嬤嬤過來的,沈氏笑道,“你姐姐這回過來,我才知道我有多疏忽。阿冽畢竟不比先時沒成親的時候了,媳婦你這裏離不得手,我這裏雖不需你服侍,可花園子的事也著實要緊。我都曉得。可阿冽那裏,隻忠哥兒一個,我也不放心,想著打發個丫環過去。可咱們家這些,都是粗手大腳的,不伶俐。我就想著,叫牙婆子過來,挑幾個伶俐的。媳婦也看著,幫我挑挑。田嬤嬤你是個老成人,也幫著掌掌眼,多花幾個銀子沒什麽,勿必得是個伶俐的。”


  餘幸一聽,臉都變了。


  田嬤嬤到底老成,笑道,“太太的在理,正趕我們姑娘這些日子也尋思這事兒呢。姑娘眼下就在尋老成管事接手花園子呢。就是丫環,哪裏用太太外頭買去?白費了銀子錢不,還不知根底。姑娘身邊的大丫環丫環的,都是我們太太細心挑的,既忠心又伶俐。倘太太擔心大爺身邊無人服侍,挑一兩個合眼的,先過去服侍大爺就是。待花園子這裏尋到合適的人,姑娘定要親自去服侍大爺的。”


  餘幸麵色恢複了一些,心下立刻明白,這餿主意定是大姑子出的,餘幸瞅著何子衿的眼神頗是不善,道,“以往相公去姐姐那裏念書,倒沒聽有丫環跟著。況相公去的是嫡親的姐姐家裏,姐姐家裏什麽伶俐人沒有,哪裏還用太太專門挑人送去。要叫不知底裏的知道,還得姐姐家連個丫環都不給相公預備呢。”


  這話何其蠢笨,何子衿聽了便道,“阿冽以往沒成親,我給安排倒沒什麽不好。既成了親,這事自然得跟妹妹商量。妹妹既這般,那我就做主給阿冽安排了。妹妹放心,一準兒是極好的女孩子,尋常那些粗手大腳的不成,妹妹也曉得,阿冽要念書,丫環就得會服侍文墨,不指望尋個通詩書的,也得是個能識字的才好。”


  餘幸真是氣的臉都變了,她在婆家向來是要怎樣就怎樣的,就是婆婆、太婆婆都不她一句,結果,這個大姑子一來,就處處要她的強。餘幸笑都成了冷笑,道,“姐姐這般善解人意,姐夫真是有福了。”


  “可不是麽,你姐夫也常這樣。”何子衿不急不徐的接下這話。


  田嬤嬤忙道,“不敢勞煩大姑奶奶,我們姑娘身邊的大丫環,個個通得文墨,服侍姑爺再好不過。”


  餘幸哪裏忍得了這口氣,她自覺下嫁,本就委屈,這如今新婚不過兩月,婆家就要給丈夫身邊安排丫環,這如何忍得!餘幸冷冷起身,道,“姐姐有的是好人,隨姐姐去吧。”直接一甩袖子走了。


  田嬤嬤還圓場,“唉,太太、大姑奶奶,唉,姑娘這……”


  沈氏也氣變了臉,唯何子衿麵色不變,道,“嬤嬤過去看看妹妹,可別叫她想歪了才好。”


  田嬤嬤忙追著自家姑娘去了,餘幸當就回了巡撫府,在祖母麵前哭的淚人一般,直婆家欺負她,婆婆要給丈夫妠。餘幸泣道,“當初什麽家風清白,為人寬厚,都是騙咱們的。要是清白人家,哪裏如此不講究,我不過是這裏忙不開,他們就要給相公身邊送妾去。”


  餘太太一聽,臉色也變了,連忙問孫女究竟,餘幸哭道,“婆婆以往雖嚴苛些,待我也沒什麽。就是大姑子一來,處處生事。她不來的時候,婆婆根本提都不提妾的事,她一來,婆婆立刻就要買人,還要必要身家清白,通文曉字的。”


  餘太太上回同何子衿過過一回招了,知道不能再聽孫女一家之言,先讓丫環服侍著孫女洗臉,扶孫女去常住的院裏歇了。這才叫過田嬤嬤來,一問究竟,田嬤嬤是個明白人,並未編造什麽,更不會火上澆油,田嬤嬤道,“昨兒姑娘回去,親家大姑奶奶就跟姑娘了半晌的話,話裏話外的,是想姑娘過去,同姑爺在一處。姑娘,就不放心這花園子。親家大姑奶奶沒納妾,就姑爺這成親,與以往不同了,身邊沒個丫環服侍不成。叫了我和姑娘過去商量,這著話的,姑娘有些沉不住氣。其實,依老奴看,親家沒有給姑爺納的意思,不過是拿這個敲打姑娘,想叫姑娘過去與姑爺一處。”


  田嬤嬤是個老成人,道,“這親家大姑奶奶,也著實有手段。的話,句句光明正大,沒一句不在理上的。好在不是惡意,也是想姑娘同姑父好的。”


  餘太太問,“阿幸與阿冽相處的如何?”這新婚夫妻,按理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孫女婿走就走,孫女也奇,別的剛成親的新媳婦,隻怕婆家分離夫妻二人呢。如今是婆家盼著夫妻兩個在一處,孫女這死活不願意去是什麽個緣故。


  田嬤嬤道,“挺好的。就是為著當初建園子的事不大痛快,後來親家太太勸了幾句,也好了。每早上給姑娘畫眉,晚上看姑娘睡了才去念書,一用功用功半宿,姑爺這般上進,以後前程錯不聊。”


  “那阿幸這是怎麽了?跟阿冽在一處有什麽不好?”


  田嬤嬤麵露難色,良久方輕聲道,“姑娘是奴婢奶大的,這話,原不該老奴,隻是,老奴實在擔心這樣下去傷了姑娘與姑爺的情分,便多嘴一回。”


  “你隻管就是。”


  田嬤嬤輕聲道,“姑娘,自在帝都錦繡叢裏長大,要是讓姑娘去縣裏,姑娘怕是服不聊。”


  餘太太歎道,“外任為官,富饒之地畢竟少數。就是以後阿冽有了功名謀得前程,倘是外放,也是南海北。縣裏雖是地方,多少大員就是由一地縣令做起來了。這些道理,你記著,以後好生與阿幸講一講。”


  田嬤嬤連忙應了。


  餘太太這才去勸孫女,餘太太就一句話,“是你這花園子要緊,還是孫女婿要緊?”


  餘幸洗過臉,胭脂未勻,眼皮猶是腫的,道,“他要真是忠厚的,什麽樣的狐狸精也勾不走他。他要是起了別的心,我就是守著也沒用。”


  “世上的理不是這樣講的。”餘太太道,“正年輕的夥子,一個人在姐姐家念書,你要在他身邊,他眼裏看到的是你,心裏想著的也是你,自然不會給人可乘之機。你要不在他身邊,不要親家還沒那個心,可要是有個水靈靈的丫環日日陪著,再忠厚的人,時間長了,也保不準兒。”


  餘幸氣苦,“當初他家可是過的不納妾的。”


  “倘你能服侍,親家自然不會給阿冽納,你們不在一處,叫你去你不去,難不成人家安排個丫環都不成?別妾不妾的話,就是現在叫了親家來對質,人家過一句納妾的話嗎?是你自己的。現在沒什麽,你要總這樣,不與阿冽在一處,我心疼你,親家難道不心疼兒子,再寬厚的家風也不能讓兒子絕了後。你這樣強著,對自己有什麽好處?”


  “我都了花園子建好就過去,今兒就這樣逼我,要是我這麽去了,以後他們有什麽不合意的,必要拿妾室威脅我。”餘幸道,“成親前的花亂墜,成親後就換了嘴臉。要是好好兒的同我,那也是我的相公,我如何不心疼他。偏生拿丫環來唬我,看他敢碰一下,我非與他拚命!”


  “你如何這般強啊你!同婆家處好關係,你以後才能順當。”


  “祖母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的。眼下我要是被大姑子拿住了,以後她手還不伸到我房裏來。”餘幸氣道,“祖母不曉得,再沒見過這樣的大姑子,成親多少年了,來娘家不好生陪著父母開開心,她倒好,一來就挑事。要不是她,我婆婆斷想不出這種給相公安排丫環的主意。這幸而是離得遠,這要離得近,她還不得跑來娘家當家啊!我婆婆也是耳根子軟,什麽事大姑子一挑唆,立刻就聽大姑子的。”


  餘太太心下未嚐沒有覺著何子衿太過厲害的意思,不論話還是手段,都太厲害了。餘太太這把年紀,這個輩份,不好輩的不是。隻是,眼下還得提點著孫女,“給孫女婿派丫環的事,要怎麽著?”


  餘幸氣哼哼道,“佛手最是忠心,且是我跟前的大丫環,自一道長大的。讓她去服侍相公,她定是本本分分的。”


  餘太太道,“一個不妥,放兩個。”


  餘幸道,“阿田也是個好的。”


  餘太太道,“先讓她們過去,你趕緊把園子修好,就去孫女婿那裏。孫女婿是長子長孫,親家急著抱孫子呢。”


  餘幸聽到抱孫子什麽的話,臉上不禁飄紅,同祖母商量道,“沙河縣那窮鄉僻壤的,能有什麽好先生。當初我就不想叫相公去,相公非要去。難道州府就沒有學問的先生了?相公也是死心眼兒。能不能叫祖父給相公尋個好先生,叫相公在府裏念書,不也一樣。我聽,他就是去了,也是給我們大姑爺打雜,哪裏有念書的空呢。”


  餘太太道,“去沙河縣就有去沙河縣的道理,沙河縣怎麽了,紀大將軍的嫡長子也在沙河縣念書。你怎麽平日裏聰明,要緊時就轉不過彎兒呢。”


  餘幸還真不曉得,聽這話不禁跟祖母打聽,“哪個是紀大將軍的嫡長子?”


  “阿珍,你們成親他還來了。”


  餘幸還是記得的,“就是七八歲的那個孩子,長得挺不錯的,叫紀珍?”隻是,餘幸就更不解了,道,“紀大將軍位高權重,如何把嫡長子放到沙河縣去?”


  “所以你是麵兒上聰明,心裏糊塗。你隻以為你婆婆你大姑子是強逼著你去呢,你好生想一想,紀大將軍都能把嫡長子送過去念書,那地方到底好不好?你呀,真是被家裏寵壞了。你大姑子呢,是有些厲害,可你想想,你跟阿冽成親,這就是正經一家子,她難道會害你?讓你去跟孫女婿團聚,難道不是好意?何苦爭這個長短?一家子過日子,必得心齊,方能將日子過好。”餘太太簡直是苦口婆心。


  餘幸一徑追問,“祖母快與我,到底是個什麽緣故?”


  餘太太便將朝雲道長的身份同餘幸了,餘太太道,“這事不要出去,方先生是個清靜人。”


  餘幸不解,“娘娘就這麽一個親舅舅,如何到這等苦寒之地?”


  “我跟你祖父為何在北昌府一呆多年?”餘太太道,“遇事,你得自己琢磨,甭成跟那些商人婦來往,那些人,無非就是奉承你,求個庇護。你祖父在位時,她們自是殷勤,你祖父眼瞅也快到致誓年紀了。將來你祖父退了,這些人還能理你?你把婆家的關係搞好了,先站住腳,你那大姑子,雖是厲害,性子並不刻薄,你想想,孫女婿不,連親家老太太、你三叔子都接去住著。她難道獨對你刻薄?不能你與女婿時時刻刻在一處呢。多少刻薄媳婦的人家,你沒見過。新媳婦進門,哪個就有自己的灶了?還不是先在婆婆身邊立規矩,婆婆起之前就得去屋外頭侯著,待婆婆起了,就得服侍洗臉梳頭。吃飯時,婆婆先吃,媳婦站著布菜。平日間站著端茶倒水,直到晚上婆婆睡了,媳婦方能去歇了。這就叫立規矩。你婆婆,可有這樣待你。看你住的不舒坦,還買了處院給你,你非要修花園子,親家就是不樂意,不也沒什麽,還叫你把房契寫自己名,弄的清清爽爽。別堵這口沒用的氣,何苦要分個高下,你想一想,難道以後你們就不跟你大姑子一家走動了?你婆家大姑爺正經探花出身,他為官,你祖父都好。這將來必是個有前程的人。女婿以後為官,要不要個互相扶持的,難不成正經姐夫不親近,到時去尋別個關係。與人交好,路便好走。你以往也不是這樣的強性子,如何非在婆家這般好強?”


  餘幸鼓鼓嘴巴道,“我也不過就是堵一口氣罷了。祖母要是早把這緣故告訴我,我早去了。”又問,“咱家與舅祖父家是正經姻親,算起來,與方家也不算外處。平日裏過年過節的,怎麽沒見咱家與方先生節禮來往過?”


  “方先生是個清靜人,我倒打發人送過,他都退回來了。”


  “好大的架子。”餘幸嗤了一聲,“這又不是輔聖公主當年,英國公府到底沒翻案,大家也不過是看著娘娘的麵子罷了。”


  “就是看著娘娘的麵子,紀大將軍才把嫡長子送過去的。”餘太太道。看娘娘的麵子怎麽了,謝皇後的麵子,一般人想看都沒機會。


  餘幸也知不該那話,好在是同祖母私房話,她道,“方先生連咱家的麵子也不給,我就是去了,能有什麽益處?”


  “你是去服侍孫女婿的,又不是讓你去聯絡關係的。”餘太太道,“凡人不入方先生的眼,你大姑子卻是方先生的女弟子,方先生就與她投緣。現今,連孩子們也沾光能近前。”


  餘幸絞著手裏的帕子道,“祖母不曉得我大姑子那人,那臉,變就變的。先時還沒做親的時候,在祖母麵前殷勤的跟什麽似的,與我話更是意的緊。如今做了親,看我嫁了她家,手段就使出來了。真是精的沒了邊兒。什麽人都能叫她哄得住,慣會巴結的。”


  “這是人家的本事,你有本事你也學來,我燒高香。”餘太太戳孫女額角一記,“有本事的人,必是能大能,能屈能伸。殷勤意怎麽了,以後孫女婿做官,你也得打理內闈,遇著上峰太太,一樣得殷勤意。”


  餘幸歎,“相公現在才隻是秀才,功名還不知要什麽時候呢。”


  “你得陪著孫女婿共苦,以後才能同甘。孫女婿是個有良心的人,你聽我的,這就隨你大姑子去沙河縣,叫孫女婿安心念書,以後有你的好日子過。”


  餘幸想到皇後她舅都能住的地方,她再想想就不覺著如何了。餘幸道,“那園子的事,祖母給我尋個穩妥的管事吧。我這裏也得收拾收拾方能動身。”


  餘太太看孫女總算明白了,也是欣慰,問她,“你手裏還有沒有銀子?”


  “有呢。莊子上交了夏的收成,就是也不多。”著,餘幸抱著祖母的手臂撒起嬌來。餘太太道,“你得學著算計著過日子,眼下不過你跟孫女婿兩個,以後有了兒女,難道就不給兒女攢下份兒家業。”令丫環取了一千兩過來給了孫女。


  餘幸歡歡喜喜的收了,笑道,“就是修園子花銷大了,待園子修好,我就開始攢錢。”


  餘太太笑著摸摸孫女的烏黑的發絲,道,“得心裏有數。”


  “我曉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