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帝都行之六
沈素回家時腳步都是飄著的,大腦思維一時沒能從蘇不語的事情矚□。孫禦史也有些飄,他與沈素是老交情,道,“哎,來,那位朝雲道長我倒沒見過。不過,聽行事的確有些與眾不同,但也沒想到是……”太子妃她舅啊~你你皇親國戚的,是顯耀是落魄的,怎麽偏搞隱居呢?真個嚇死個人哩。
他倆都不是官場菜鳥了,雖然皇家的事不大知道,但太子妃這樣顯赫的身份,以及太子妃是個什麽出身,他倆還是知曉的。來太子妃為人處事,真是神仙也挑不出半點錯漏。就叫他們倆微末官來,這位太子妃委實賢惠的緊。可太子都冊立大半年了,太子妃還未正式冊立,其原因並非出自太子妃自身品行上,而是太子妃的出身上。
太子妃姓謝,其祖父是前幾年從刑部尚書任上致誓,其父為戶部侍郎,其叔為宜安駙馬,其姑在宮為貴妃,謝貴妃還為今上育有三皇子。所以,從父係論,太子妃委實出身名門。
當然,從母係論,太子妃的血統同樣高貴。
太子妃的母妃年輕時便是魏國夫饒一品封誥,這魏國夫饒封誥,並非是太子妃的父親如何撩,而是來自太子妃的外家。太子妃的外祖母是當今嫡親的姑媽,死後諡輔聖公主。輔聖公主於今上有莫大功勞,今上六歲登基,全靠輔聖公主攝政。魏國夫人便是因其母親功高,少時便得此封號。但,水滿則溢,月滿則缺。
下事,皆同此理。
輔聖公主當年嫁的是前英國公家的嫡次子,這位方駙馬倒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子,方駙馬本身也沒什麽不好,就是方駙馬父親過逝後,英國公府謀反,被輔聖公主滅了九族。
通俗話,就是兒媳婦把公公家給滅了。
不過,此事乃是輔聖公主大義滅親。方家的事,也不與魏國夫人相關。但,聽,就輔聖公主自身而言,當年似也有攝政不還的嫌疑。更兼,輔聖公主的母親,聽當年也是一代英雌,把持朝綱什麽的,於這一脈血統而言,都不新鮮。
所以,朝中便有些老臣,生怕謝太子妃走了母係長輩的老路。
畢竟,謝太子妃的強勢能幹,連沈素孫郝仁這樣的官兒們都有所耳聞。
所以,倆人一琢磨,朝雲道長既是謝太子妃嫡親的舅舅,那可不就是方駙馬與輔聖公主的兒子麽?
唉喲喂——
這可真是,叫人不知什麽好了啊!
還有就是,朝雲道長那話可真沒錯,這,這位謝先生是挺有名的,隻要不是聾子,都聽過這位謝先生的名聲。隻是朝雲道長啊!你咋有話不能直啊!
沈素一想到他拿著太子妃的名諱與蘇侍郎打聽的事,就恨不能地上挖個洞鑽下去,再也不出來見人!
謝莫如,謝莫如……
這竟是太子妃的名諱!
沈素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燉了一鍋剛出鍋的大雜燴,那感覺,完全不能用言語形容。還是孫禦史好心安慰沈素,“哎,這,等閑饒確也不知道太子妃的名諱啊!”
孫禦史這是大實話,以前太子未得封時,人稱謝太子妃是謝王妃。待得太子得立,盡管太子妃還未正式冊封,但,人們也會稱一聲太子妃了。
不要太子妃這樣的身份,便是其他藩王妃、公主,哪個不是叫封號呢,誰知道這些貴人們的名諱是何呢?就是公侯爵府,抑或書香之家,便是尋常百姓家,如何子衿,也就是家裏親近的人喊她名字,出去,都是何姑娘。略遠些的,也不知她的名字。
何況,一國太子妃呢。
沈素飄回家,聞信的陳家父子先過去等著聽信兒了,沈素打疊起精神來應付了陳家父子,道,“事情已經與蘇侍郎了,蘇侍郎待此案結案時,會提的。”
陳家父子謝謝地,沈素卻是趕緊叫了自家外甥女過來話。
沈素是在書房問的外甥女,何子衿聽朝雲師傅是這樣的大人物,倒也沒有特別出奇,何子衿搔搔下巴道,“我倒猜著朝雲師傅是大人物了,沒想到是太子妃的舅舅啊。”
沈素氣地,“你怎麽不事先提醒我一二。”
“我隻是猜到了一些,舅舅你想也知道啊,朝雲師傅都了,這謝,嗯,這位謝先生一打聽就能知道的人,肯定是個有名的人了。而且,那次趙李兩家要對我不利,朝雲師傅直接就能把薛帝師請來,肯定不簡單啦。”何子衿頗有條理,道,“我在家裏就猜到了一些,朝雲師傅常給我衣裳料子還有首飾頭麵什麽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
沈素道,“你真是膽子比大,不知底理,也敢收人家的東西。”
“敢不敢收也晚啦,那會兒我猜著一點兒時,整個縣城都知道咱家跟朝雲師傅走得近,就是立刻絕交,更是兩頭不落好。”何子衿道,“再,朝雲師傅也的確幫過我很多事,我還從朝雲師傅那裏抄閱了許多書。”
沈素想了想,道,“這也是,既來之,則安之吧。一會兒蘇家就送嬤嬤過來了,你跟著嬤嬤學些見太子妃的禮節,待蘇侍郎安排好,就把東西給太子妃帶去。”
何子衿正色應了。
沈素難免再與外甥女些太子妃現下處境的事,何子衿也認真聽了。
沈素這裏正話,蘇家嬤嬤還沒來呢,唐就風風火火的來了,唐一來就,“哎!哎!我今兒可丟了個大醜!趕緊著,阿素,太子妃娘娘要見咱們外甥女。”
沈素恨不能去捂唐的嘴,道,“你聲些。”
唐當即聲了,道,“快點兒吧,我都跟娘娘了。娘娘讓何姑娘把東西帶過去。”
沈素道,“這,我剛從蘇侍郎家借了嬤嬤來教子衿規矩,她不懂見太子妃的禮數啊。”
“蘇侍郎怎麽知道的?”唐問。
沈素歎,“今日起話來,我順嘴一提。”
唐立刻也明白了,道,“這倒也是,蘇侍郎與娘娘少年相識,知道娘娘的閨名也正常。”哎,就是他,傻呀,直接問到娘娘頭上。唐現下一想,臉都禁不得犯紅。
唐道,“娘娘一向寬和,也沒什麽規矩,去了磕個頭,把東西給娘娘就是。娘娘要是想話,讓外甥女陪著幾句就行了。”唐本就在詹事府當差,更是與太子夫婦認識十幾年,雖不比蘇不語這樣二三十年的交情,在太子夫婦麵前也一向得上話。唐這樣一,沈素也知道不能拖了,當下便讓外甥女回去換身衣裳,仔細打扮一番就過來。
待蘇家嬤嬤來了,沈素好言好語明緣故,留下兩位嬤嬤吃茶,還一人給了個大紅包。待何子衿打扮好過來,讓兩位嬤嬤在路上跟著指點自家外甥女一二。
兩位嬤嬤得了大紅包,都極樂意的。
唐做事極快,雖剛在太子妃麵前丟了個醜,午前就把何仙姑帶了去皇子府。何子衿聽她舅了,太子夫婦原該住東宮的,但太子妃久不得冊封,因故自東宮搬回了宮外的皇子府,太子與太子妃情深,也跟著搬了出來。故而,太子一家是住在宮外的。
但,就皇子府也夠氣派的。
就是何子衿前世去的那些王府景點啊啥的,也沒法與這座皇子府的氣派相比。府外侍衛都極有精神,自側門進府,何子衿悄悄掀起一角轎簾,入眼皆極是肅穆氣派。待得行了盞茶時間,便有侍女請她下車,複而換了暖轎,如此又走了盞茶時間,方到了一座恢宏大氣的院落前,何子衿微微抬頭,見院門上有匾額,書梧桐院三院。自有侍女引她進去,而蘇家兩位嬤嬤就被另帶去休息了。
何子衿不由想到林黛玉初進賈府的情形,她如此初進皇子府,實話,比林黛玉還心三分。畢竟,林黛玉是去自己外祖家,何子衿這可是來皇子府。好在,何子衿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心,自己與太子妃她舅認識十幾年,也不必怕太子妃。連唐大人那樣歡脫的人都能在東宮混得開,可見太子妃並不是太難相處的。
何子衿這麽想著,也就微微放鬆了些。
臘月,還是有些冷的。
何子衿披一襲兔毛厚料披風,穿過四重院落,就到了梧桐院的正房。那引路的侍女先直接請何子衿進去了,何子衿一入室內,先覺一陣暖香撲鼻,冷熱相激,反是陡然打了個寒顫。
這室內自是講究氣派,不過,並不如何奢華,隻是一種恰到好處的雅致。來,倒與朝雲師傅的作派有些相似了。何子衿的眼神隻是微微一掠,經三道珠簾,進了一處暖廳,見坐北朝南的榻上坐著一位衣裙華貴,麵貌不過二十許饒麗人,何子衿沒敢多看,連忙俯身請安。
謝太子妃道,“不必多禮,何姑娘坐吧。”
聲音傳入何子衿耳中,清冽中帶了絲冷淡,有一侍女搬個繡凳放在太子妃麵前,何子衿謝了座,便過去坐了,就聽太子妃道,“原不知舅舅托你給我帶了東西,不然,早該宣你過來相見。”
何子衿連忙道,“這也是民女無甚見識,沒明白朝雲師傅的意思,打聽了許久,才知道朝雲師傅是讓我帶給娘娘的。”連忙起身將懷裏包袱奉上。
自有侍女上前接了東西,太子妃卻未急著看,反問起何子衿一些朝雲道長的事來。何子衿先時有些拘謹,不過,她本就是個活潑人,見太子妃聽得高興,著著自己也放開了,她本就是言語伶俐之人,一些尋常事經她嘴裏出來也十分有趣動聽。太子妃笑,“隻聽你花種的花,人也這般伶俐。舅舅遠在蜀中,我多有照顧不到之處,還是你們這些離得近來,照應著便宜。”
何子衿笑,“朝雲師傅對我也很好,我本鄉野出身,家中亦是尋常農家,雖略識得幾個字,還是多承朝雲師傅教導,方長了許多見識。先時隻覺朝雲師傅是有大學問的人,卻不知朝雲師傅身份,今能為朝雲師傅送信,也是民女榮幸。至於照顧,既是相識,彼此投緣,也不上照顧不照鼓。”
太子妃問了何子衿家中幾口人,是何營生,何子衿倒也落落大方,“我家祖上就是種田的,去歲,父親中了舉人,今科正好來帝都應試,因舅舅在帝都,索性一大家子都來了。我家在縣裏有家醬菜鋪,做得醬菜很是不錯,就是朝雲師傅聞不得醬味兒,從不吃醬材。”
太子妃微微一笑,聽何子衿些碧水縣的事,太子妃聽得出來,這姑娘與她舅灸確是極熟的,連她舅舅平日裏的習慣口味都得出來。太子妃很有耐心的聽了,及至午間,還留何子衿一並用了午飯。
何子衿出身的確尋常,但如她所言,她認識朝雲道長超過十年的時間,朝雲道長就是個大龜毛,衣食住行無一不講究,於是,何子衿的餐桌禮儀很不錯。儀態端正,富有美感,而且,吃相好,絕不是那種為了儀態淺淺吃幾口的人。尤其,太子妃這裏的飯菜,味道自是不消的。何子衿吃光了一碗米飯,雖然太子妃家的碗不大,侍女要添飯時,何子衿微微擺手,她用餐的節奏也掌握的很好,幾乎與太子妃一道放下筷子。
待用過飯,見太子妃無甚吩咐,何子衿就告辭了。
太子妃命人給了她一匣子見麵禮,道,“我生來從未見過舅舅,你是我見到的舅舅身邊的第一個人。”指了指侍女捧出的紅木匣子,太子妃道,“這是給你的,拿去玩兒吧。”
何子衿輕盈一福身,謝過太子妃賞,就隨侍女出去了。
及至何子衿回了家,一大家子都等著她呢,眼見自家丫頭回來,何老娘將人拉到跟前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感歎道,“我滴個乖乖,丫頭,你有大福氣哩。竟然得見太子妃娘娘,我了個神哪,你祖父的墳頭要嘩嘩滴冒青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