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風水
挖人祖墳啥的,在何子衿前輩子也是大事啊。何況如今,挖人祖墳不亞於殺人父母。
好在,這倒不是把她祖父的墳挖了。可一聽何老娘這話,也都嚇了一跳,沈氏忙把何恭叫過來了,何老娘憤憤,“我今兒去東頭兒三旺家話,聽三旺他娘的,就是三婆子幹的!她早就眼紅咱家!”何老娘著就招呼何恭何子衿抄家夥去三太太家打架,敢壞她老頭子風水,打成爛羊頭是輕的。
何恭道,“先去看看父親的墳塚給挖成什麽樣了!”這才是最要緊的啊!
何老娘也很不放心老頭子的墳,立刻讓福子去雇馬車,準備這就坐車去看墳。三姑娘勸,“姑祖母也別急,先去墳上看看,再知會族長家,我叫碗豆回家叫些人手來。”打架得人多勢眾才成啊。
何老娘還記掛著三姑娘有了身子,交待一句,“你跟你嬸子守家裏。”帶上兒子與何子衿,又讓福子拿上鐵鍬、鋤頭,坐車去了祖墳。
何家也是碧水縣一不大不的宗族,墳地都埋一處地界兒,還有個看墳的老族人,無兒無女的,族裏安排他看著祖墳,每月撥給些錢米,也夠他花銷。這人頭發胡子都花白了,在家族同輩中排行第七,何老娘叫他老七,何恭便喊一聲七叔。
何老娘先去看老頭子的墳塚,清明剛過,墳塚剛剛清理過,墳尖上還壓著燒紙,前頭放供香的青磚板打掃的幹淨,並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何老娘轉了一圈兒,指著何祖父墳後的一條被家人踩出的窄路道,“看,這裏有人挖過!”
何恭何子衿連忙過去看,果然是有人挖過土。挖的不多,也不深,是水溝有些勉強,但碧水縣多雨,簇凹了,容易積水也是真的。如今就積了兩窪水。
何七跟過來,指著何祖父墳塚斜對過的一處墳塚前的一株槐樹道,“東頭兒三哥(三老爺)給他家老太爺墳前植了棵樹,是請大仙兒看過了,植了這樹,有利風水。種上樹,覺著土有些不夠,就挖了兩鐵鍬。我還勸三嫂子了,哪裏勸得住。”
何恭的臉當即就黑了。他素來性子溫文,也並不大迷信,但神鬼之事,敬而遠之倒罷了,如今有人動他祖墳的風水,實在欺人太甚!
何老娘恨恨地,“這事兒不算個完!”抄起一鐵鍬,過去哢哢兩下,就把三太太家祖墳前的新植的槐樹給攔腰鏟斷了。還指揮何子衿,“傻站著幹甚!抄家夥!”
何子衿兩輩子也沒這種經曆啊,她想了想,反正是別人先挖她家的土。何子衿也就入鄉隨俗的抄起鐵鍬,又把土挖回來填好路,還多挖兩鐵鍬,把何祖父後頭的窄道墊高了些。何老娘往三太爺墳前啐一口,“三叔誒,你前世不修啊,修來這等孽障兒孫!您老別怨我,誰叫你家先挖我老頭子風水哩。要怪就怪老三他們不開眼!哼!”轉頭又帶著父女倆給老頭子燒了紙,絮絮叨叨的告訟一陣,“老頭子誒,在地下好生跟三叔道道,當初怎麽教導兒孫的。哼,早知他家眼紅咱家興旺,敢挖咱家的土,一會兒我就跟族長去道道。你在地下也加把勁兒,今兒晚上去問問老三兩口子,到底安得什麽心!”
何老娘把紙錢燒了,又加上兩串金元寶給老頭子,因要去族長家理,就沒多呆,燒完紙錢便與兒孫回了縣城。一回縣城,根本沒進家,直奔族長家。何恭去同族長話,何老娘帶著何子衿去找族長太太劉氏,何老娘依舊火冒三丈,“清明剛燒過紙,倘不是聽人,我都不能信!他家愛在墳前種樹,別人管不著!可底下也沒有這種土不夠動別人墳上土的理兒!要不是眼見,我都不能信!大嫂子,你,這哪裏還是族人親戚,分明是我家上輩子的仇人!”
劉氏也不能信啊,同族同宗,要東家與西家有些不對付是真的,何老娘也一向與三太太不對付,以前倆人還打過架。但,倆婆娘掐架跟挖人祖墳可是兩碼事!後者的嚴重性不亞於要結世仇的!劉氏問,“妹妹去看了?”
“我們剛從墳上回來,看墳的老七的真真兒的,他家不知找了哪方的一個神棍來,就要往墳前種樹。哼,你種樹就種樹,偏生去挖我家老頭子墳後的土,挖了好些坑出來!那條路,前頭是我家老頭子的墳,後頭是我家老太太老太爺的墳,中間夾著的路。他家倒是打得好盤算,不挖自己,專挖別人,不得還是要偷我家風水哩!”何老娘想的就多了,尤其她近些年家業興旺,最忌諱這個,道,“嫂子想想,他家滄哥兒考秀才都四五年了,每每不能中,急得那三婆子每每求神拜佛,如今這個,不用我也知道為啥,無非就是眼紅阿念早早中了案首。眼氣不過,就想這邪招兒來壞我家風水!”
劉氏皺眉,“實在荒唐,老三家越發糊塗了。種樹土不夠,你自外拉來就是。”這不是沒的結仇麽。
何老娘冷笑,“他家就是成心,不然,便是土不夠,往他爹墳上挖兩鐵鍬就是,如何他就偏去挖別人家的。”
這事,誰是誰非不用問也知道。劉氏也不能添油加醋,還得勸何老娘,“這等糊塗人,妹妹要是與他生氣,真就不值當了。”
“要嫂子遇著這事,嫂子能不生氣!”何老娘簡直氣的要命。
何子衿不能不話了,動人墳地如殺人父母,既然翻臉,就得翻得徹底,再不能讓那家子人翻身。何子衿歎口氣道,“咱們何家祖墳背山臨水,水生風起,這本是大富大貴的風水,顯赫就在眼前了。您老想想,這些年,咱們族中富有忻大伯,去歲阿洛哥又中了舉人,正對一個貴字。皆是風水蘊養之故。這是往大處看一族的風水。但這風水,到底也是祖宗這些年養起來的。墳上不是可輕易種樹的,樹也有樹的講究,如鬆柏,乃常青之樹,有大光明之象。在墳上植鬆柏,澤被子孫。我看他家植的是槐樹,槐者,樹中之鬼,最易招來鬼祟陰邪,便是家裏也不能常種的。像古時,槐樹就不是尋常人家能種的樹,非三公之家不能植。不為別個,尋常人家福緣淺薄,如何壓得住這等樹木。如今他家往墳上植槐,我隻擔心壞了闔族的風水。”
何老娘“咦呀”一聲,瞪大眼睛問,“這般嚴重?”
這話真是實在的叫何子衿不知該怎麽接了。何子衿便道,“祖母想想,可有哪家是隨意種槐樹的?”
這倒是真沒有,不要槐樹,杏樹尋常也沒人種家裏。何老娘心下已信了五分。
何子衿繼續道,“我自芙蓉山往下看,咱們何氏宗族墳瑩的風水是極好的,隻是並未聽祖上有大賢大能,這就令人奇異了。後來我才知道,彼時皆因碧水潭尚未疏浚,水不能流,則成死水。自從前朝末年碧水潭疏浚,擴成一處大湖,連通芙蓉江,如此風水之勢已成。再經上百年蘊養,到今朝已不亞於胡氏先饒風水,咱們何氏必要出貴饒。如此風水,種樹也不能種槐樹,不然壞了祖宗氣象,則富若流雲風吹散,貴似水月一場空啊。”
甭看劉氏勸何老娘息怒,聽何子衿神神叨叨了一通風水,劉氏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不禁問,“難不成壞了祖宗風水,他家就能好了?”
何子衿道,“曾有一戶人家,特意將祖宗遷葬大凶之地,其後一子大貴,除此之外,六親斷絕,皆不得好死!這大凶之地,既有先,也有後。”
劉氏有些坐不住了,連忙叫了老頭子過來商議。反正同宗同族的,也沒什麽可避諱的。劉氏把何子衿的話大致了一遍,此刻,劉氏也深嫌三太太家歹毒,自家兒孫不爭氣,就想出這些邪門歪道來,往祖宗墳上種招鬼樹,你家打得什麽主意?老何家眼瞅著就要出貴人了,貴人指的哪個,還用麽?必然是她孫子何洛啊!
這幾年,何子衿不是白去道觀的啊。
何況,她的的確是有鼻子有眼有因果的讓人信服啊!
就是這樣,像何子衿的,何氏家族雖然在碧水縣也住好幾百年了,但一直以來就是個宗族,如何恭家這樣的,就是何氏家族的富戶了。要何氏家族真正富起來,還是自何忻起,陳姑丈倒騰鹽引前,何忻一直是碧水縣首富。何忻有錢,但,不比何洛年紀就中舉人體麵啊。
何洛去歲中了舉人,年不過十八,除了自身才學,必然得有祖上風水好的原因哪。如何子衿所言,何氏家族近些年,出了一個大富的何忻,眼瞅著就要再出一個何洛。何忻經商,主富。何洛科舉攻讀,必然是主貴的。
我靠!
家族眼瞅著就要興旺了,立刻就有人挖家族的牆角!
叔可忍,嬸都不能忍啊!
如今給何子衿一扯,可不是何恭家一家的事了啊!這還關係到族長家的希望之星,何洛啊!
劉氏罵,“脂油蒙了心的!”她自來寬厚,唯獨在長孫身上,傾注的是劉氏二十來年的心血。當初就為了提升何家血統,費了頗多周折給兒子娶了進士家的閨女孫氏做媳婦,果然就生出個讀書種子的孫子何洛。何洛自就在劉氏跟前兒長大,六歲正式念書,十五中秀才,十八中舉人,眼瞅著大後年就要去帝都春闈了,就有人來壞宗族風水,劉氏簡直不能忍!
族長父子親自出麵叫了三老爺父子幾冉家裏嚴談此事,態度之強勢,族長長子何恒直接了,“你怎麽不隨手挖自家墳前土,偏去挖四太爺墳前頭的土。”何恭之祖在家族中排行第四,就是四太爺了。
何恒再道,“那招鬼的槐樹,已經給你們斷了!宗族大好風水,種哪門子槐樹!甭想這些心術不正的事兒!好生過日子,以後好兒多著呢。再壞宗族風水,就把五房長輩們都請來道道,你們父子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又請朝雲道長下山幫著安排一下,看能不能把祖墳風水恢複原樣,這些花費也要三老爺來出!不同意!好!不同意咱們就來開宗族大會!
這還真是何族長父子厚道了,這年頭兒,祖墳風水什麽的,當真不是事。
何老娘就帶著何子衿在族長家吃的午飯,劉氏道,“虧得子衿懂風水,不然真得給那一家子禍害了全族的人。”
何老娘道,“這也是祖宗顯靈,叫咱們知道了。否則讓這家子紅眼病得逞,咱們幾家都不用過了,就他一家興旺去吧。再沒見過這樣兒的,不去敦促子孫爭氣,倒去想這些邪招兒。”
事關兒子,孫氏也氣了一回,道,“要我,合該都送了官。阿洛他爹總是心軟,隻盼那一家子能改了才好。甭咱們這裏好意放他一碼,他倒記恨咱們,以後何時是消停呢?”
何時是消停呢?
劉氏淡淡,“家族不會任他們胡來的。”當然不能報官,家族中若有犯罪人口,也是家族的一大汙點。整個家族想往上走,就得先保住家族的顏麵。事情不能鬧大,不然,終是給外人看了笑話。但是,也不能讓這一家亂來了。
何老娘何恭何子衿三人回家時都在下午了,三姑娘叫了好些胡家的男仆來,中午在何家吃了頓飯,還在等著去打架助威呢。何老娘道,“辛苦你們啦,先回去吧,不用打了,族長已經把事情解決起來了。”
沈氏三姑娘連忙問這事如何解決的,何老娘坐下,自餘嬤嬤手裏接了溫茶喝兩口,道,“唉喲,原以為隻是三婆子家眼紅咱家興旺呢,結果咱們丫頭一看,很不是這麽回事兒。他家野心委實不啊,往墳頭兒種了槐樹招鬼,原是要壞咱們闔族的風水來興旺他一家的!這樣歹毒,族裏就不能容!”
何老娘道,“族長了,請朝雲道長來給瞧瞧咱們的祖墳風水,萬不能叫人壞了。”
三姑娘瞧著何子衿,覺著這個妹妹實在神奇,不禁問,“子衿,你還會看風水啦?”
何子衿謙虛,“跟朝雲師傅學了學,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哪兒啊。”何老娘可不謙虛,“咱丫頭懂的很,的頭頭是道,委實令人信服。”
何子衿笑。
待晚間,何老娘悄悄交待何子衿,“到時私下與朝雲道長,把咱家的風水尤其弄得好些。一會兒卜一卜,咱們族裏貴人是誰?”誰家族出貴人就是何洛啊,何老娘真心覺著肯定是咱家阿念啊。
不是阿念,也是阿冽與俊哥兒啊!
三老爺父子幾人灰頭土臉的回了家,與三太太明此事。三太太氣,“胡襖!她家有個屁的風水!人江案首姓江,又不是她何老摳家的子,她家有個屁的好風水,也值得人偷!我偷也不偷她家風水!個死老摳兒,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是借她家幾鍬土罷了,再,那路也不是她家的,我也沒挖她家祖墳!”
三老爺,“你有本事,你去。你弄的那些個,早給人家看出來啦。她家那種菊花兒的丫頭,會看風水哩。族長氣得狠啦!”
三太太晦氣,“這死丫頭!”唉喲,給看出來啦,給看出來……更不能認啦!
這沒智謀的死老頭子!
怎麽就認啦!
唉喲,明兒個給老摳兒去些好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