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命喲
待趙媽媽走了,老姑嫂兩個了會兒話,陳姑媽問何子衿,“都添了些啥?”
何老娘早有些忍不住了,笑,“是啊,念一念給你姑祖母聽。”
何子衿便念了,寧家這樣的人家,送禮是極有分寸的。何家家境如何,人家心裏也有些底子。三姑娘畢竟是孤女,寧家給的添妝禮頗是實在,杭綢六匹,筆墨紙硯兩套,當然,這筆墨紙硯也不尋常,筆是湖筆,墨是徽墨,紙是宣紙,硯是端硯。
何老娘聽晾,“果然是大戶人家啊。”不賴不賴,綢子是給三丫頭做衣裳的,文房四寶麽,胡家是讀書人家。
三姑娘笑,“筆墨紙硯我用不到,正好給阿念阿冽使。”
何老娘雖不大懂這些湖筆、徽墨、宣紙、端硯的講究,可她有一點兒再清楚不過,寧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就是人家眼裏的尋常東西,也定比家裏孩子平時用的好的多。何老娘道,“他們孩子,哪裏用得著這樣的好東西,你用不到也收著。咱家儉樸慣聊,阿念阿冽用啥都行,倒是你婆家,念書的人比咱家更多。收著,以後總有用處。”三姑娘的嫁妝,何老娘再清楚不過,真沒這文房四寶,如今有人給添上這一樣也沒不錯。
三姑娘一笑,不話了。
陳姑媽忽然想到一事,道,“對了,三丫頭可準備了成親第二日認親的東西。”成親第二,婆家的長輩兄弟姐妹啥的,都要認一認,互相見禮。長輩倒是不怕,新娘子行個禮就能得見麵禮,平輩的兄姐也不怕,成了親嫁了饒,也要給新娘子一份兒見麵禮的。就是姑子叔子,新娘子要有東西相贈。
三姑娘道,“剛買了絹花兒,再有,我問過了,那邊兒家裏二房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三房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另外還有一位姑媽家的表妹。我想著,女孩子一人兩支絹花,男孩子一人做雙鞋也就夠了。”
陳姑媽聽的直想吐血,道,“你可不知道,胡家可不隻這些親戚,他家是大家大族,胡山長還有一兄一弟在世,那兩家人也要過去的。去歲二妞幸而準備的東西多,不然真得傻眼。”
何老娘瞠目結舌,“這豈不是要賠死了。”長輩能有多少啊,還是孩子多。
陳姑媽心,就這絹花兒啊鞋子什麽的,能賠到哪兒去。她老人家委婉道,“唉,別賠不賠的,嫁都嫁了,不就圖孩子個順順利昨的。他家人口多,人跟人也不一樣,這是咱們私下,勢利著呢。給的多了,就歡喜,給的少了,什麽的都櫻要我,三丫頭略添些東西,哪怕到時一人倆銀錁子,擱荷包裏也成的。”
三姑娘還沒啥,何老娘先道,“我家啥樣,大姐不是不知道。就是過年,阿冽這是我的命根兒親孫子,我也沒舍得給過銀錁子。我給三丫頭置了百十畝田地,這是叫她過日子用的。句實在話,咱家啥樣,胡家也是知道的。唉,二妞嫁在前頭,人家難免拿她們做個比對,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反正裏子麵子不能兼顧,要我,不如就顧裏子的好。阿文那孩子很是知道上進,把三丫頭交給他我也放心,日子還得慢慢過。隻是想把日子過好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這會兒孩子們年輕,受些難不是壞事。就是有那勢利的,嫌咱家窮的,酸話的,三丫頭也不要當傻木頭不吭氣。老話的好,柿子都撿軟的捏。那些人,不來往正好,還清靜呢。”
陳姑媽拍著何老娘的手直歎,“當初咱娘就是喜歡你這過日子的脾氣。”又道,“三丫頭跟阿文商量商量,反正不管好歹,先把東西備齊全了。你姑祖母的也有理,等成了家,就得一心先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等你過好了日子,就啥都有了。”心下想著,回去得提醒二妞一聲,雖嫁妝豐厚,可也不能叫缺成冤大頭。
三姑娘點零頭,她反正也不是那等要麵子的人,心下想著回去具體問問胡文當初二妞認親時是個什麽場景,再統計下認親那會有多少親戚到場。
道理啥的,何老娘是很明白的,隻是,辭了大姑姐回到自家住的院裏後,何老娘也開始發愁要準備啥東西讓三姑娘做見麵禮。女孩子倒好,那兩匣子絹花兒就挺好的,可男孩子總不能一人十個大錢吧。筆墨紙硯啥的倒是不錯,何老娘又嫌貴。
把丫環打發下去,何老娘拉著何子衿三姑娘想主意。三姑娘也沒打算給啥貴重東西,她道,“多做幾雙鞋倒沒啥,隻是不知尺寸。”三姑娘也想不出既有誠心,又叫人挑不出毛病的見麵禮了。人少還好叫胡文私下問問鞋子尺寸,人多要是挨個兒問,倒叫人家笑話了。
大家一並思量,何子衿與三姑娘忽然同時道,“倒不是沒法子!”
何老娘是真的沒想出好法子,忙問,“啥法子?”
三姑娘笑,“妹妹先。”
何子衿笑,“我與姐姐肯定想到一處去了。”
是的,姐妹二人是想到一處去了!
何子衿是穿越來的,她有著先的優勢,很快就想到,三姑娘發愁的不過是人太多,鞋子碼數不好定,但是,這個問題對於何子衿不算問題,正常情況下,碼數是可以同齡對比做出推斷的。
三姑娘沒穿越的優勢,她想的是,鞋鋪子裏的鞋也不全都是定做的。總會放一些成品在裏頭,這裏頭的大,肯定是有規律的。而且,三姑娘還有個本領,她自就學針線,眼力是極好的,一個人穿多大的鞋,她一看就能知道。隻要提前將不同碼的鞋做好,到認親的那一日大致瞧瞧,就知道給什麽大的鞋了。
姐妹兩個你一方我一語的出來,何老娘才算是放了心,“這樣就好,大不了多做幾雙預備著,鞋這東西又放不壞,以後總用得著。”
三姑娘笑,“是。”
何子衿道,“做鞋我不成,到時我編幾個鞋盒子,外頭糊上紅綢,給姐姐放鞋正好。”不然到時候胡家認親,總不能倆丫環一人捧一堆鞋,擱盒子裏就顯著體麵的多了。鞋鋪子講究的鞋都那樣包裝。
三姑娘笑,“這就幫了大忙,有個盒子放體麵的多。”
何老娘嘟囔,“主要是大戶人家事兒多,要擱我那會兒,來的親戚一人兩尺細棉布就打發了,還人人誇我大方來著。”
何子衿道,“祖母嫁祖父時,家裏啥光景,這會兒是什麽景象。這不證明咱家日子越過越好麽。”
何老娘笑,“這也有理。”
解決了見麵禮的事,第二去神仙宮拜了神仙。何老娘瞅著那神仙像道,“這神仙好,可真俊啊。不是別處那老頭樣。”
何恭笑,“這位神仙史書上就有記載,他‘身長八尺,容色殊麗,偉姿儀’。”
何老娘聽不得這些文縐縐的話,問,“到底是個啥意思喲。”
何子衿解釋,“又高又俊。”
何老娘與陳姑媽拜了又拜,便是何老娘也咬咬牙添了一兩銀子的香火錢。主要是她老人家許的願多,一則請神仙保佑家宅平安;二則請神仙保佑兒子今科得中;三則請神仙保佑三姑娘這親事順順利利的;四則請神仙保佑她家丫頭片子以後也能尋個好人家;五則請神仙保佑兒媳婦能再給老何家添丁進口,是男是女都不嫌,當然,孫子再好不過;六則請神仙保佑老頭子地下過好日子;七則請神仙保佑閨女過好日子;八則請神仙保佑女婿做官順順利利;九則請神仙保佑沈親家一家平安;十則寧家實在大方,也請神仙捎帶腳的保佑一下吧……
聽這神仙靈驗的很,何老娘一口氣許了十個願。
神仙:神仙要累死了。
拜完神仙,何子衿請何老娘陳姑媽去青雲居吃飯,何子衿原自己請的,不想青雲居的掌櫃一見陳家管事便上前招呼起來,熟的了不得。陳家管事直接都安排妥了,這回何老娘沒吃過沒見的都齊全了。讓何子衿吃驚的是,陳姑媽的反應竟然跟何老娘差不離。陳,陳姑媽在何子衿心裏一直是大戶的象征啊……
陳姑媽直感歎,“幸而子衿有這麽個好地方,要不我這輩子還吃不上這些好東西呢。”
這話聽的陳管事嘴角直抽抽,心,唉喲,老太太您在老家受苦啦~
夥計先上了四幹四鮮四蜜餞六冷葷,何老娘直咋舌,悄與陳姑媽道,“大姐,咱可吃不了這麽些東西,要不少上幾樣吧。”
何子衿道,“祖母,這些多是看碟兒,正經還沒上大菜呢。”
何老娘眯眯眼瞪圓,問,“啥?啥叫看碟兒?難不成隻叫看不叫吃?”
“也不是,願意吃也成。”
“啥叫願意吃,死丫頭,正經花錢買的!不吃怎麽成?”何老娘精細一輩子,最見不得糟蹋東西。就是現在家裏條件略好些,因孩子多,她不介意稍稍改善下夥食,但在她家裏,也是沒有浪費這一的。
三姑娘忙給老太太夾一筷子水晶蝦仁兒,何子衿與何老娘做十幾年祖孫,早煆練出超群的臉皮,笑嘻嘻地,“我就一,人外頭都是這規矩,祖母不是頭一次來麽,跟您一,也值得急眉瞪眼?到時讓店裏打包帶回去是一樣的。”
“這還差不多。”何老娘給丫頭片子使個眼色,何子衿不急不徐的給陳姑媽布菜,這姑嫂兩個性子差不離,看陳姑媽的臉色也是有些心疼的,何子衿勸道,“姑祖母這辛苦了一輩子,吃頓好的算啥。姑祖父與家裏的表叔伯父們想是常來的,您要心疼銀子,這頓我請。”
何老娘頓時就給蝦仁噎著了,險,死丫頭,你有銀子麽?你那銀子是你的麽?那是你爹的你娘的你祖母我的!個死丫頭喲~
何老娘正擔心大姑姐認了真,就聽大姑姐笑,“子衿的是,給老陳家操勞一輩子,我還不能吃頓好的了。你丫頭哪兒來的錢,姑祖母請了。要不是明咱們得回去,來吃。”
何老娘一聽這話,心,那晚兩回去也成。可轉念又一想,不成,好幾沒見孫子了,想的很哪。還是回去吧。
一想到孫子,何老娘道,“唉喲,還有倆願,剛在神仙麵前忘記許了。”咋忘了讓神仙保佑她孫子以後能金榜題名呢!
陳姑媽都豁出來請客吃飯了,這會兒豪爽萬分道,“怕啥,那神仙不就在這飯館子旁邊兒麽,一會兒吃完飯咱再許去!”
何老娘笑,“都聽大姐的。”
何老娘覺著,真是托大姑姐的福,她才能吃到這些上飛的水裏遊的好東西。當然,大姑姐也是頭一次吃。倆人還有好些菜不認得的,這時候就需要廚子轉世的教育能手出馬了,何子衿原就一幅好口才,不但菜色她熟,連帶怎麽做的都能講出一二。有何.教育能手.子衿在一畔講解,陳姑媽都覺著這一餐增長見聞,吃得值。
陳姑媽再三道,“子衿就上了兩年學,倒比二妞她們上七八年的更有見識。”
何子衿笑,“我也是看閑書看來的。”
陳姑媽道,“你這書看得有用。”每次見著何子衿,陳姑媽便奇怪,一樣上學看書的人,自家還有先生教導,怎麽自家丫頭就不比人家的機伶呢。陳姑媽百思不得其解,想,怪道老話人比人氣死人哩。
待用過午飯,何老娘去神仙麵前補了倆願望,一家子便慢悠悠的坐車回了別院。
這一次來州府,何老娘自覺大長見聞,住的好,吃的也好。該辦的事都辦了,還都在預算內,故而,老太太身心舒泰,就甭提了。因第二日要趕路,晚飯後就打發兒子回去歇著了,也叫何子衿三姑娘早些睡,何老娘自己睡的也早,就是早上起床時見枕被上有斑斑血跡,再一瞧,手上也櫻何老娘找來鏡子一照,不用,昨兒夜裏流鼻血了。
何子衿三姑娘兩個命丫環捧來溫水,給何老娘擦幹淨,何子衿道,“可能是昨兒個吃的席麵兒,裏頭或是有人參一類的東西,這會兒熱,祖母吃了有些燥,血管給爆了。”
何老娘唉聲歎氣,“一輩子吃這麽一遭好的,好容易補一補,這血流的,比補的還多呢。”生窮命啊~何老娘鬱悶死了,問何子衿與三姑娘,“你們昨兒流鼻血沒?”
“沒啊。”
“那還好,起碼你們命是好的,受得了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