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銅錢本就不是尋常的,但是上麵的紋路看上去和市麵上流通的差很多,若是被官府發現,保不齊就會被認為他們私印銅錢後獲罪。


  而在場的兩個人,每個人都清楚這銅錢的作用究竟是什麽。


  容楠看著麵前這詭異的畫麵,用扇子半遮著臉,驚訝道:“這是拿你當食物了?這東西莫不是……吃人?”


  楚瑜波瀾不驚的從懷裏掏出個帕子將銅錢包住,而後重新將它攥在拳頭中掩進袖子裏:“無妨,許是我不小心罷。”


  容楠盯著那截寬大的袖口若有所思,直到楚瑜喚了他一聲才回過神。


  “雖說銅錢和秘境有瓜葛,但是卻不知道是何關聯,如何開啟昆侖秘境,又怎麽才能進去?”容楠快走兩步來帶楚瑜身旁,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月光打在樹叢和地上,落下一層銀霜。


  楚瑜道:“相傳秘境是上天給那些走投無路之人所創造的,可這麽多年有多少走投無路之人,哪是尋常人說進就進的。”


  “你的意思是?”


  “權力越大欲望越大,遇到事情的時候不甘和怨念就越大,這麽多年你還不清楚嗎?”明明是諷刺的話,卻就這樣雲淡風輕的說了出來。


  容楠停下腳步,看著遠處樹尖上撲騰著翅膀的不知名的鳥兒道:“所以有些事一開始就是不公的,根本沒有權衡一說,這樣平靜的日子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快了。”楚瑜站在容楠身側,晚風帶著溫熱的空氣撩起兩個人的衣擺,墨黑色的頭發在空中舞動著,“風已經開始動了。”


  這個夏日沒有往常那樣炎熱,知了爬在樹上了無生氣地鳴叫著,如同這個國家,熬著最後那點精血苟延殘喘。


  容楠收回目光低笑兩聲:“還好我們距離京都尚遠,就算出問題大概也不會有我們什麽事兒。話說回來,你收集銅錢這個動作那些人物們都心知肚明,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該動手了吧?都這麽明目張膽了,他們還沒有動作,實在是窩囊。”


  “局已經布好了,王權變動勢在必行。”楚瑜笑笑,輕推了容楠一把,“快走吧,再不走狼要來了。”


  “忘了這茬了,趕緊走。”


  方才還一副高深模樣的容楠頓時慌了神色,哪裏還有什麽翩翩公子的形象,拉著楚瑜的胳膊大步往前走。


  衛凝喝了個飽,舒舒服服的躺在那倒也沒什麽,聲音雖隔了一層,到底還是把每個字都聽了進去。


  隻是這越聽越覺得不對味,怎麽好像當初宮變的事情還有楚瑜插一腳?更蹊蹺的是,這好像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事。


  她側著耳朵想在聽聽有什麽新的訊息是,先前那種困倦突然又襲了上來,猝不及防的再次將她拉近了黑暗。


  這次醒的依舊很快,而再睜眼,她不是躺在床上,也不是躺在楚瑜的手裏,她好像又回到了純白的世界,而這次,裏麵沒有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孩兒,隻有那個蒙著麵的黑衣人。


  衛凝有些頭大,總被拉到各個空間裏來回穿梭,換個人估計精神都要崩潰。


  純白的世界裏突兀的放著一把紅棕色的椅子和一張同顏色的桌子,上麵放著兩個茶杯一個茶壺,先前被楚瑜劈成兩半的黑衣人完整地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著茶水,像是早就在這裏等著她一般。


  飲盡杯中茶,他抬眼看著站在遠處的衛凝,招招手:“過來坐。”


  話音方落,桌子的另一邊憑空出現一團黑氣,黑氣散盡,一把相同的椅子立在那,等候著客人的臨幸。


  衛凝略作躊躇後,走過去坐定:“你不是被劈死了嗎?怎的有回到這裏了?”


  黑衣人給衛凝倒了杯茶:“死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楚老板當著你麵殺人,你竟絲毫不怕?”


  “我有什麽可怕的。”衛凝垂眸看了眼麵前的茶杯,一根小小的茶葉梗上下沉浮,“殺的又不是我。”


  “衛姑娘好氣魄。”黑衣人笑道,“既然衛姑娘對楚老板全然信任,又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衛凝冷哼一聲:“這話我應該問你,是你拉我進來的結果還要倒打一耙?這種挑撥離間的伎倆實在有些差。”


  黑衣人沒惱,笑眯眯的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指著衛凝麵前的那杯道:“衛姑娘不嚐嚐?沒毒。”


  衛凝:“算了,你說的話可信度不高。”


  她不想逞這個強,不相信就是不相信。


  黑衣衛聳聳肩表示隨她便,自顧自的又喝了兩杯。


  衛凝懷疑他會不會喝的太多一會兒要茅房,而這裏一片空白又不像有茅房的樣子,難不成他們現在的僵局需要誰先去茅房來破嗎?

  黑衣人雖在品茶,眼角餘光卻一直打量著衛凝,但他失望了,那張慘白的臉上除了有些奇奇怪怪的抽搐以外並沒有焦急或者懼怕。


  他輕輕嗓子,放棄了心理戰的打算,道:“方才那些景象不知道衛姑娘有何感想。”


  衛凝正在糾結茅房這個問題,突然聽見黑衣人開口下意識道:“做個夢能有什麽想法?”


  “衛姑娘真以為那是夢?”黑衣人笑道,“知道我之前放入你額間的是什麽嗎?”


  衛凝翻白眼:“我怎麽知道,估計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黑衣人:“衛姑娘放心,不是壞東西,不過是將衛姑娘心中壓在最裏麵,藏得最深的東西勾出來罷了。”


  衛凝頓時覺得好笑:“你知道我心裏有什麽,又藏了什麽?別自作多情。”


  黑衣人繼續慢條斯理地說:“人雖轉生,但曾經的記憶或多或少還會在心裏留下點影子,像衛姑娘這樣特殊的,藏的東西就更多了,也更加有意思。”


  “你什麽意思。”衛凝有種不好的預感。


  黑衣人道:“雖然這樣說有點冒昧,不過衛姑娘就不曾懷疑過自己的身份嗎?”


  衛凝皺著眉頭沒有答話。


  黑衣人看著衛凝的表情笑了笑,他的笑容藏在蒙麵下,唯有一雙眼睛暗沉沉的,即使笑著依舊讓人渾身不舒服。


  “昆侖秘境雖說是為人準備,但人也分三六九等,普通的百姓有多大的野心多大的欲望能進的了如此聖地?那裏到底還是淪為權貴們的工具。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初衷變了味,所以昆侖秘境許多年未曾現世。”


  “如今突然出現,一部分原因是國家動蕩,政權異主,還有一部分當然就是人為推動。”


  “而這個人,你覺得會是誰?”


  衛凝想起先前夢裏的那個場景,容楠說過他們正在到處搜尋銅錢,若銅錢便是開啟秘境的主要環節,那推動秘境開啟的人究竟是誰不言而喻。


  黑衣人看著衛凝變幻莫測的眼神,心裏有了譜,麵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誠。


  桌子上的茶壺不知道內部有什麽機關,茶水怎麽倒都倒不盡,而黑衣人又好像極其口渴,這一會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幾句話說完,他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在空蕩蕩的環境裏看了一圈,估摸著衛凝整理完思緒了,這才接著道:“其實衛姑娘仔細想想不難發現,為何從第一重秘境起,大家都在互相猜忌的時候,就會有人無條件的帶著你,相信你?”


  “每個人都在努力活下去,什麽人能分心考慮別的事情,在那種環境下明明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哪還有心思搞其他的?”


  話雖沒有說透,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衛凝知道黑衣人在挑撥她和楚瑜的關係,然而黑衣人的話沒錯。


  為什麽從一開始楚瑜就帶著她護著她,在其他人指著她是藏在其中的惡鬼的時候,楚瑜絲毫不懷疑地站在她這邊。


  有些事情經不起細想,越想越驚心。


  黑衣人知道自己話說的差不多了,再多可能會起到反效果,起身拍拍衣服道:“衛姑娘好好想想,莫要讓自己栽在最信任的人手裏。”


  衛凝掀起眼皮看著黑衣人,提了下嘴角,輕笑道:“冒昧的問一下,閣下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們在第一重秘境的時候是什麽情況,又怎麽知道其他人待我如何?空口白話,實在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用心。”


  黑衣人笑了笑:“有些事情容不得你不信,就像衛姑娘在世的時候為何會處處不順心,好像這個世界在對你產生排斥。”


  衛凝一愣,她從來沒覺得那些黴運是因為世界的排斥,隻是一味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這輩子報應罷了。


  但就那些小打小鬧的黴運,想來不好的事情也不會太嚴重。


  黑衣人:“很多事情都是有跡可循,隻看衛姑娘願不願意相信。”


  話已至此,黑衣人沒再多言,原地升起一陣黑霧將自己圈在其中,煙霧消失同時,空蕩蕩的空間開始劇烈晃動。


  桌子上的茶壺茶杯咕嚕嚕滾到地上四分五裂,衛凝依舊坐在椅子上發著呆。


  事情一旦破了口子,其他東西便會一股腦的衝出來。


  若真如黑衣人所說的那樣,最開始她進入秘境就是命中注定的,之後的種種不過是按照這某種既定的謀劃在走。


  秘境裏是這樣,秘境外也是這樣。


  她失神的坐在那,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相信楚瑜嗎?可現在細想起來確實蹊蹺頗多,而她現在依舊沒有捋清頭緒,心中一團亂麻。


  黑衣人的話不像是全都胡謅的,有些信息和曾經的經曆完全對得上。


  衛凝頭痛得很,抱著頭險些在地上打滾,而就這麽一低頭再一抬頭的功夫,眼前的景色又換了。


  她回到了熟悉的環境裏,眼前是遮地嚴嚴實實的帷幔,身上蓋著一床軟軟的被子。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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