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枉然莫悔愛恨癡(貳)
想到這裏,蕭然又情不自禁的再次舉起劍,直指淩洛傖的胸口,“你知道嗎?就連我去玲瓏苑也是他的安排。那時候你才十歲,隨便幾句話都可以把事實瞞住,而其實,我隻是比你早去幾天,目的是為了照應你而已,這些,你都不知道,他的用心,你一無所知!”
淩洛傖蒼茫著雙眼,欲哭無淚,心已經痛到麻木,她甚至渴望蕭然真的可以一劍結果自己。
為什麽可以這麽後知後覺,為什麽能夠那麽輕易的否決別人對自己的好,更何況,那是莫過,是自己最愛的男人,不是嗎?可是,他此刻卻屍骨無存,好像從這個世間蒸發了,從沒有出現過一樣的幹淨。
她機械的捂住雙耳,將臉埋進自己的膝蓋間,“不要再說了,我求求你。”
“你給我站起來,淩洛傖!”蕭然突然一聲怒吼,扔了劍就去扯她的衣領,“你不是一直很自負的嗎?不是從不服輸嗎?你給我站起來,不要裝什麽可憐!”
簡若言立刻上前狠狠推開蕭然,厭惡的盯著她,“你沒資格說這些,你又知道傖兒心裏有多痛?你知道她為他付出了什麽嗎?不知道就給我閉嘴!”
“簡姐姐你別說了。”淩洛傖突然抬起頭,臉上再沒有流淚的痕跡,隻是平靜的沒有活人的神韻,叫人看著不免有些後怕起來。
她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彎腰撿起蕭然方才扔到地上的劍,遞過去,“來,殺了我,用這把劍殺了我,不是你等了很久的機會嗎?”
蕭然聽聞,先是愣了愣,隨即牽動嘴角,無比輕蔑的笑了起來,“淩洛傖,不要讓我越發看扁你,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逃避得了內心的譴責?就以為自己可以很灑脫的忘掉一切嗎?還是我果然錯看了你,原來你本就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膽小鬼!”
“那你要我怎麽樣!”淩洛傖終於也忍不住,大叫了起來,伸手胡亂扯著自己淩亂的發絲,“如果可以讓莫過複活,叫我做什麽都可以,總好過現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來的痛苦!你經曆過我這種心情嗎?你了解我的絕望嘛!”
蕭然肅穆的盯著這個近乎抓狂的女子,這一刻,她其實很不明白自己的舉動。明明很早以前就想要殺了她的,不是嗎?從最開始搶了自己最愛的男人,到現在竟然連他的命也不放過,自己對她的恨已經無法用噬骨來形容了,可是為什麽偏偏下不了手,難道真的是自己的同情心在作祟,還是因為那幾年在玲瓏苑的點點滴滴,內心深處竟然藏著隱隱的不忍嗎?抑或是,因為蘭心?
“你的劍呢?”良久,她才開口,聲色平靜,“拿你的劍來,就算殺你,也要讓人心服口服。”
她頓了頓,思考片刻,複又說道,“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做個了斷。”
她甩甩衣袖,也不顧淩洛傖的想法,剛想離開,卻忽然被一聲輕微喚住,回過頭,看到那雙原本死水般的眸子中突然閃著一絲苛求。
“蘭,蘭心她,她會,死嗎?”
蕭然的心猛的揪了起來,許久才平複那陣痛楚,麵不改色佯裝著嗤笑一聲,“她變成幽道教的叛徒,同樣和你脫不了幹係。”語畢,她不由分說轉身朝山下走去,旋,又停下腳步,清晰地拋出一句,“不過,我一定會救醒她。”
一抹欣慰的笑不由自主的爬上淩洛傖的嘴角,這麽久以來,似乎隻有這一刻,才能讓自己的心稍微舒服一些。抬頭看著好似才剛探出頭,吝嗇著溫暖的太陽,心情突然無比平靜起來。
“傖兒。”簡若言悄聲走到她麵前,麵色焦慮地看著她,“明天,你真的要來嗎?”
淩洛傖主動拉起她的手,嘴角的微笑明晃晃的,好似那個倔強,堅強卻又積極的姑娘回來了一般,“這是我與蕭然的孽緣,就如同,你和雲碧瑤一般,必須有個了斷。”她深吸一口氣,走向莫過的墳碑,“放心吧,一切都是因果…是吧,莫過哥哥。”
簡若言望著這一抹清瘦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但願,這個姑娘能夠挺過這一關。想著,她也不緊不慢的將早就帶上山的祭拜品一一整齊的擺放在趙鋼和孩子的墳前,望著蔚藍的天際,心底再次流淌出一片片的哀傷。
其實,若是以淩洛傖對劍法的領悟能力,以及這段時間的勤加苦練,未必會輸給蕭然,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回到家,她看著無塵劍,心底卻顫抖起來,竟然抵觸的不願意去觸碰,消極的想法一下子溢了出來。
簡若言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確實在想不到適合的話語或者舉動去安慰些什麽,隻能在廚房忙活著飯菜的事情,似乎就目前來說,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簡姐姐。”淩洛傖呆坐在外屋,囈語般低喚一聲,簡若言好像時刻準備著似地,立刻從廚房衝了出來,望著她呆滯的神色,卻半天沒有開口。
良久才回過神來的淩洛傖,扯著一個牽強的微笑,“如果,我真的死了,能不能拜托你將這個交給蘭心。”
望著她手中突然生出的一封書信,簡若言愣了愣,“蘭心?”
“嗯。”淩洛傖點頭,“我的姐姐,親姐姐,隻可惜,早被幽道教給用了去。”說這話的時候,她語氣中明顯的不知是諷刺還是惋惜。
簡若言頓時吃驚的張著嘴,“你的,姐姐?怎麽回事?”
淩洛傖輕笑一聲,卻頗具無奈的聳聳肩,“平白無故多出了一個姐姐,卻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卻對此深信不疑,可能真的是血濃於水的緣故吧。很可笑是不是,我的生活總是這麽混亂,讓人難以接受,我也不想,簡姐姐,我真的不想。”
簡若言聽出她話中藏著的心力交瘁,便立刻接過那封書信,不想讓她做過多的延伸,安慰著,“放心,你不會有事的,這封信,我隻是幫你保管,日後,你要自己交給她,聽見沒有?”
淩洛傖嘴角的笑意更濃,隻是越發蒼白,她無力地點頭,心裏卻從未這般釋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