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枉然莫悔愛恨癡(壹)
淩洛傖望見簡若言不由分說,上前就想要替自己出頭,便立刻將她攔了下來,旋即低頭看了看咫尺的鋒芒,平靜得望著對麵那張憤怒清秀的臉,冷笑一聲開口,“殺了我啊,蕭然,這樣我就可以去陪莫過哥哥了。”
蕭然愣了愣,隨即逼近一步,聲音仿佛冰凍般沒有任何溫度,“他是怎麽死的。”
“他是怎麽死的…”淩洛傖輕聲重複道,卻好似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半晌沒有說話,惹得那雙舉劍的手不由得往前送了送,“我問你他怎麽死的!”
他是,被我殺了?還是,被雲碧瑤燒死的?淩洛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卻是簡若言搶先一步來到蕭然麵前,抬手推送掉那柄冒著寒意的劍,“你是誰?為什麽會知道這裏!”
淩洛傖側頭,語氣輕蔑道,“她,雲碧瑤的弟子。
蕭然這才注意到這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複又舉起劍,“你又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簡若言似乎立刻被激怒,幹脆挺直身子往前邁了一大步,目不斜視,無所畏懼的看著蕭然,“那就回去問你的好師父!若不是她,所有人都不會死!”
“師父?!”蕭然凝著眼神看向淩洛傖,“你以為我是三歲孩童嗎?居然用這種可笑的借口來搪塞!”她眯起雙眼仰起頭,“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他的!”
沒想到淩洛傖突然換上一嘴嘲弄的輕笑,盯著蕭然眼裏的怒火,不緊不慢的往邊上挪著步子,“沒錯,是我害死他的,所有人,都是我害死的…”
蕭然一聽她居然承認,當下怒火中燒,“我就知道,他選擇跟你在一起,不可能會有好的結果,可是,卻沒想到,居然會連命都送掉,淩洛傖,你這個魔鬼,你還我的南宮詞!”
正說著,她便舉起劍飛一般刺了過去,而淩洛傖居然呆在原地,若不是簡若言反應迅速的將她拉向一邊,這一刻她就已經成為了蕭然劍下的一縷冤魂。
“你瘋了嗎?為什麽都不躲開!”簡若言帶著情緒的一聲怒罵,這才將淩洛傖不知何時遊離的神拉了回來。“有必要嗎?莫過哥哥確實因為我而死的,不是嗎?”她眼神迷離得回應。
此刻的蕭然好似失控般一下子上前揪住淩洛傖的衣襟,“為什麽,為什麽!他那麽愛你,為什麽你會這麽狠心!為什麽!!”
淩洛傖卻好像癡顛了似地,隻知道“嗬嗬”笑著,良久才慢慢收了笑意,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悄然滑落,卻依舊一言不發。
簡若言在一邊看得心急如焚,一個箭步將淩洛傖拉回自己身邊,“你說話啊,你告訴她,不是他殺了你的爹娘嗎?不是他害得你亡命天涯嗎?”
淩洛傖突然轉眼盯著她,眼裏的意思是在明顯不過的狐疑,“你怎麽會知道?”
簡若言輕歎口氣,“忘了嗎?那一天晚上,我都聽到了,那個不男不女的家夥說的,而莫過也沒有否認,不是嗎?”
“否認什麽,你們知道什麽!”蕭然又想去抓淩洛傖,卻到底垂下手,來回踱著步子,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你們知道什麽,知道什麽!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又能承認什麽!”
“你什麽意思?”淩洛傖內心忽然一陣激動,心跳莫名其妙的加速,“他不知道什麽?”
蕭然停下腳步,直勾勾望著她眼底的恐慌,“他不知道,你爹娘的死,跟他完全沒有關係。”
隻覺得大腦“嗡”的一聲,好像炸開一樣,竟連聲音都有些聽不真切,她迷茫的回頭看簡若言,張著嘴,喃喃了一句,“她剛才說什麽?”
簡若言此刻也還沒從蕭然方才那句話中回過神來,什麽叫做他不知道,他怎麽會不知道?可是看到淩洛傖那種好似下一秒就會崩潰的情緒,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沒有等到回應,淩洛傖抬高了嗓音又問了一句,“簡姐姐,她剛才說什麽呢?!”
“我說,你的莫過哥哥,他根本沒有殺害你的爹娘,從頭到尾,他什麽都不知道!”蕭然鄙視得看著淩洛傖,這一刻這個女子臉上顯露的驚愕與無辜,在她看來卻那麽虛假和牽強。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淩洛傖望向那滿臉的憤怒,搖著頭,“不會的,你騙我的是不是,你想讓我內疚,讓我痛苦一輩子,是不是?”
蕭然深吸一口氣,再次走近莫過的墳頭,聲音雖然相較方才的要平靜很多,卻無法掩飾其中的痛不欲生,“他,因為被師父失了蠱,所以才以為是自己殺了你爹娘,而實際上,他什麽都沒有做,甚至連他們的屍體都沒有看到。”
“為什麽。”淩洛傖幹澀的嗓音艱難的吞咽著這三個字,雙腳一軟,癱倒在地,任憑簡若言怎麽拉扯,都好像生根了似地,無法站立。
蕭然苦笑一聲,“因為他太過倔強,明明已經加入幽道教,明明雙手已經沾染了鮮血,卻因為你,違背師父的意思,不願意動你家人一根毫毛。”說到這裏,眼底噙著的淚珠順勢滑落,嚐著嘴角的苦澀,她頓了頓,“可是,即便是這樣的付出,得到的居然卻是你如此的殘忍。”
“不!我沒有!”淩洛傖終於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這一切他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寧願死都不願意告訴我!”
蕭然伸手輕輕撫摸著他墳頭的泥土,聲音無奈卻又心疼,“他以為是他殺的,又能作何解釋?”旋即回頭惡狠狠地盯得淩洛傖,“可是,你卻不願意相信他,他那麽愛你,你居然都不相信他!”
淩洛傖還想再說什麽,卻被簡若言攔了下來,“這不是傖兒的責任,要怪就去怪雲碧瑤,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她害死了莫過,害死了我的丈夫,還有…”突然停了下來,她極度憐愛的扶著自己的小腹,“還有,我的孩子。”
沒想到蕭然卻嗤之以鼻,雖然她不知道這個橫生出來的女人和自己的師父有什麽聯係,或者隻是一個單純的仇家而已,隻是在這個時間她根本沒有精力再去辯解什麽。
自己奔波了半個多月,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地方,沒想到迎來的卻是一座冰涼的墓碑,甚至連他的屍首都沒有見到,現在又聽到這麽一個理由,叫她心裏的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一層又一層擴大,深入。當初,好不容易已經安撫了自己,隻要他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就算那個人不是自己,都沒有關係,不是嗎?
可是,這個他最愛的女人,卻將欲加之罪扣在他的身上,竟然連他的命都一並奪取,這種痛苦,又如何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