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媚千嬌為哪般(貳)
待到淩洛傖真正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正午,她看了看正坐在茶桌邊扶著手臂昏昏欲睡的蕭然,張了張口幹舌燥的嘴,卻怎麽也發不出任何聲響。
倏的,意識到自己的手裏好像拽著什麽,她嚐試著舉起手,卻不小心牽扯到腹部的傷口,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蔓延開來,疼得她“哼哼”了兩聲。
蕭然被床上的動靜鬧醒,發現自己居然差點睡著,憤憤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便飛快地來到淩洛傖的床邊,輕聲詢問著狀況。
“水…”好不容易從火燒般的喉嚨口擠出這個字,她舔了舔早已幹燥發白的嘴唇,一臉期待的看著蕭然麻利的倒了水送到她的嘴邊。
一連喝了五杯,她這才覺得好些,便再一次想舉起藏在被子裏的手,卻還是因為疼痛而放棄。
看著她苦不堪言的表情,蕭然急得不知從哪下手,“怎麽了傖兒,要什麽嗎?”
“手,右手有,東西。”
言罷,淩洛傖便覺得自己的右手終於被毫不費力的抬起,手裏緊拽著的那塊翠綠的玉墜便赫然可見。
蕭然接過玉墜,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是?噢!一定是那位公子的!”
看著那張茫然無措卻有十分蒼白的臉,她接過玉,又將那隻手輕輕放回棉被中,“就是救你的那個。是他把你抱去醫館的,我從沒見過長得那麽好看的人,心地還那麽好。”
眼看著兩團紅暈飛上她的雙頰,淩洛傖費力得擠出一絲微笑。
恍惚間,好像記得有這麽一個人,將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當時自己隨手一抓,竟將他的貼身玉墜給抓了下來,雖然如此她卻沒有絲毫的內疚,為什麽不讓她就這麽死了?
盯著那塊玉墜她不知悲喜的平靜著神色,“那位,公子呢?”
“人家把你送回玲瓏苑就走了。”蕭然也摩挲起這塊玉來,“也是啊,這裏畢竟不是人人都能來的地方,惹得一身騷就不好了。”話音剛落,她好像也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妥,便將玉墜湊到淩洛傖麵前,岔開話題,“你看,這塊玉真漂亮。”
淩洛傖忽然撇過頭去,不知是不是因為蕭然那句無心之言,她心裏又泛起一陣哀思來。
“傖兒,傷口還痛嗎?你發了兩天兩夜的燒,我們真的以為救不了你了。”蕭然看看她又轉頭看向窗外,表情局促,“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你。你不知道,這兩天玲瓏姐把我罵得可慘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可憐巴巴的吸吸鼻子。
淩洛傖一臉的無可奈何,想伸手安慰一下她,卻終究還是動彈不得,“蕭然姐姐,我真的沒有怪你。誰會想到,走在馬路上能被人,被人捅一刀的呢。”
蕭然抿了抿嘴,換上一個微笑,為她整著被角,“放心吧,已經交給衙門處理了,大人說了,一定給我們一個交待。”
聽著她語氣中的義憤填膺,淩洛傖又失笑。
交待?奢望什麽。方才自己受傷都有人見死不救,隻因為自己特殊的身份,那麽衙門那邊又怎麽會真的鼎力相查,青樓女子的命怕是比螻蟻還低賤吧。
忽然,淩洛傖睜大眼睛,一臉希冀,“我還有機會逃出去嗎?”
停下被褥上的手,蕭然瞪眼看著她。
“我真的不想就這樣任人魚肉,你明白嗎?如果讓我成為青樓女子,我寧願死!”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咳嗽,淩洛傖呲著牙,顯然這麽激烈的情緒又是牽動傷口了。
她順勢撫著被褥下起伏不定的胸口,含笑直視那雙剛烈的眸子,“你先不要激動。我聽玲瓏說了,不會讓你參加花魁鬥,再說你也沒辦法參加,所以你還有時間。”
這一句聽得淩洛傖驚喜萬分。
兩個星期以後,衙門那邊傳來消息,說凶手抓到了。據說是因為他的青梅竹馬不得已淪為娼妓,他便痛恨所有的青樓女子,那日在街上看到這個姑娘那麽招搖,便起了殺機。
這個時候,淩洛傖已經可以下床走動,她不動聲色的聽著這個消息,甚至心裏還包有一絲感激,若不是這個人,她又怎麽能因禍得福呢。
然而事實證明,她的福並不久矣。
又過了一個星期,淩洛傖已經行動自如,這一日玲瓏似往常一樣給她送去燕窩滋補,送完卻沒有像平日那般問候幾句就出門,而是站在她麵前,前後左右的端詳著。
“玲瓏姐…”
沒有回應那聲低喚,她掀了掀那罐燕窩,邊往裏吹著氣,邊彎著眼眉,“我找遍方圓百裏,始終找不到一個能美過你的,不過現在你身子好了,還有五天花魁鬥也一定能趕得上了。”
淩洛傖覺得自己瞬間失重,再找不到形容自己心情的字眼,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卻被玲瓏扶住,一邊還大驚小怪的碎碎念著什麽。
黝黑的瞳孔蓋上一層霧氣,茫然的看著天花板,嘶啞著嗓音喃喃道,“玲瓏姐,我,我不想做什麽,花魁。”
玲瓏怔了怔,收回一臉笑容,冷哼一聲,“莫傖,或者你可以試試看逃走,不然這個花魁,你是當定了。我沒有讓你接客已經是對你的恩賜了。”她看了看這個初露少女之資的身形,“所以,你最好給我聰明一點。如果你能幫我玲瓏苑奪得頭籌,我或許可以考慮讓你賣藝不賣身。”
說完這句話,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語氣分明不由分說。
是命,這就是命!淩洛傖絕望得閉上了眼睛,卻又猛地睜開,除非奪得頭籌,頭籌!
好似一個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便把一切的希望都交給它,不管將要付諸的行動又多難,卻因為這麽一點小小的希冀,她願意去嚐試。
淩洛傖,這一仗,隻許勝不許敗!
思維開始活躍起來,以比以往快出三倍的速度運轉著。雖然隻有五天,但是如果有蕭然的幫助,相信學一些該學的應該不難。
接下來的日子,她時常會在店裏的姑娘身邊轉悠,東南西北的聊天,有時候也會在有客人的時候去大廳察言觀色,卻經常會被官爺當作普通的姑娘,拉著就想往上親。還好蕭然反應快,幫忙圓場,才讓這個十六歲的姑娘知道,自己的容顏確是禍水,便隻能收斂著站在內堂,再不露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