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剖屍人10
王友道是一個學護士專業的職高生,他的專業成績在整個衛校也是數一數二的,本來今年他就要畢業了,作為為數不多的男護士自然是很搶手,隻要他畢業就可以到第三人民醫院實習,然後順理成章的得到一個穩定的工作,但任誰也沒想到一個這樣的學生會是這樣一起案件的凶手,甚至到他在筆錄上簽字畫押的那一刻我還在懷疑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孩子有沒有這種能力和這種心理素質。
兩個月後,王友道案在最高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我和小梅安安靜靜坐在聽證席,審判長當庭宣判:犯罪嫌疑人王友道犯故意殺人罪,造成嚴重後果並有加重情節,嚴重擾亂社會治安,經高級人民法院核準判處其死刑緩期兩年。
我默默歎了口氣,本以為檢察院和法院會考慮到他的年齡以及認罪時候主動的態度,會給這個可憐的孩子一個改過的機會,至少不要讓他把青春全都耗在高牆之內,被判死緩的情況下,不出意外兩年後就會自動轉成無期,但總比一死百了的強,這宗係列案件連發三起,加上當時的新聞媒體不遺餘力的給公安機關施加壓力,這麽判也是沒有什麽異議的。
王友道當即表示服從判決不在上訴,看著他臉上淡然的神情,我又想到了兩個月前坐在我對麵向我講述著自己故事的少年。。。
“他招了,全都招了。”那天我們剛到審訊室的門口,鄭中就推門出來。“但他說想和法醫談談。”
師傅點了點頭,衝我和小梅揚了揚下巴:“你倆人去吧。”
我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後推門進去。正在整理筆錄的小孔看到我們兩個人進來,起身站到王友道旁邊。
“你們就是法醫?”王友道看到我和小梅進去,蹭的一下站起身但還不等他站直就被旁邊站著的小孔按著坐下。
我看了看旁邊牆上的一塊鏡子一樣的單向透視玻璃,我知道師傅和鄭中在另一邊能看到我們,然後朝小孔點頭示意了一下:“孔哥,你先出去吧,我們就是隨便聊聊。”
我衝王友道伸出右手“你好,中天市公安局法醫科王小東,這位是我法醫科的同時劉紅梅。”不知道為什麽,我見到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之時竟然有點想要和他結識並且傾聽他講述自身故事的衝動,因此我伸出了手,雖然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和我握手。
我早已沒有了見麵打招呼握手的習慣,我們在工作中接觸的很多人會厭惡和法醫握手,他們認為法醫的手是“髒手”,而他們卻不知道每天消毒過不知多少次的法醫的手如果髒恐怕世界上就沒有幹淨的手了。
王友道卻伸出帶著手銬的手,握住了我伸出的“髒手”。
我分明看見他低下頭的瞬間眼中的一絲失落,我不禁的心中升起一絲絲好奇。我接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麵前,這個溫和的少年不驕不躁的點了下頭向我表達一下謝意,而我心裏的疑問更濃了——一個看起來如此溫和的少年為何會是一個這種殺人剖屍連環案件的凶手?而這一切的緣由又是什麽呢?
少年喝了口水,許久才開口,低著頭勉強笑了一下,我卻分明看出那向上勾著的嘴角裏暗含的苦澀:“嗬嗬,或許如果沒有那一場變故我現在也會是一個學法醫的大學生把。。。”
王友道初三的時候算得上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雖然做瓦匠的父親收入甚,沒有正當職業的母親的收入更是時有時無。沒有正當職業的母親靠著跟父親在工地上做些翻新家具的活計維持著這樣一個舉步維艱的家庭。
也許本身父母帶著王友道從鄉下走入城市就是一個錯誤,或許是命運總喜歡捉弄那些有著天賦和理想的人,命運跟王友道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王友道的母親因為終日接觸甲醛和苯等有毒物質換上了淋巴癌。
麵對這種病症,這個本就入不敷出的小家庭根本沒有任何與病魔作鬥爭的勇氣,眾所周知,心態對癌症患者來說是至關重要的,王友道母親的病情在這種悲愴的氛圍下急轉直下,並且很快就有了淋巴癌骨轉移的情況,行動能力的喪失和渾身劇烈的疼痛更是讓王友道的母親不堪重負,終於在一個靜謐的夜晚,這個堅強了一世的女人選擇了一個最軟弱的方式離開了人間——第二天早晨,王友道隻發現了一個廉價安眠藥的空瓶。
因為看到了母親的病痛,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的王友道並沒有選擇中考去自己心儀的省重點高中,而是選擇了在一片的質疑之中走進了中天市衛校的大門,因為當他在醫院為母親陪床的認識到了對人生最重要的三樣東西,信仰、希望和愛,而這對著三個詞詮釋最好的地方就是醫院。他希望能成為一個護士,或許他會成為少數會成為另類,但是誰在乎呢。
不過,事情並沒有因此過去,王友道母親住院期間拖欠醫院的巨額醫療費以及王友道的學費更是讓這個已經被掏空了家庭無法再有任何一絲絲擠壓的空間。王友道的父親終於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聽別人說賣腎能得不少錢,他準備去試試。
終於,在老鄉的幫助之下聯係到了全國聞名的器.官移植專家--段鵬,而段鵬看到王友道父親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手機奪走然後讓段欣對王友道嚴加看管。當王友道的父親意識到有點不太對頭的時候這個看起來還算結實的漢子已經沒有了逃出去的把辦法,或者說是不敢逃了,他真的被段欣打疼了。終於,段欣帶他到陳浩強那裏做了體檢,留取了配型。
“一個腎四萬五,一個肝四萬。”段鵬對他說。
“你的配型已經和一個大老板對上了,很快就能做手術走人了。”段欣對他說。
“這個手術沒有任何影響,隻會讓你拿著一筆錢高高興興過日子。”陳浩強對他說。
反正跑也跑不了了,人家院長都說了這個手術沒有什麽可怕的,那就做吧。隻是他沒有想到他的配型能同時和兩個人有著較高的匹配度,陳浩強在做手術的時候順便割走了他的一大半肝髒。
從那之後,王友道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勞動能力。或許是出於“良心發現”,段鵬在給了王友道父親五萬,這些錢在給王友道交了學費之後剩下的卻不夠還醫院。王友道的父親隻能多攬了一些活,拖著他堪堪能頂住的身子,在這樣一個冰冷而又繁華的由鋼筋水泥構建的城市中來回穿梭。
這天他也倒下了。因為數去腎和肝髒平時又沒有吃一些相關的藥物更因為他透支自己的身體太多太多,這一睡終於沒有醒過來,這個漢子就那麽躺著,躺在座水泥城市的某個角落,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離開。。。
王友道好恨,他不知道為什麽上天對他這麽不公,隻知道自己沒有了兩個最親最愛的人。在上學的時,他從衛校裏學到了不少醫學知識,他總比別的同學更努力,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在別的同學聊起自己的家庭的時候他除了看書還能幹點什麽。
長良醫院作為中天市最好的幾家醫院之一,每年都會從衛校招攬一定數量的護士來填充不足的人力資源缺口,王友道作為一名少見的男護士,很快便被醫院看中並簽署了合同,王友道就這樣沒有任何意外的進了長良醫院實習,進入了泌尿外科,接觸到了腎髒移植。
他依稀記得當年自己的父親就是賣腎之後去世的,他問了好幾個醫生,到沒有問出什麽,似乎父親的死和賣腎沒有什麽直接關係。直到那天他被叫去檔案室收拾病患檔案。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的名字,就在那一個檔案袋上。
此後他用盡了各種辦法才打聽出來一點兒消息,令他沒想到的卻是這個交易鏈裏麵竟然有自己的頂頭上司——以腎髒移植手術著稱的陳浩強院長。
就這樣,王友道專門挑選這幾人獨自一人的時侯用一氧化碳迷倒他們,這對王友道來說不是什麽難事,第一個就是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的陳浩強,第二次則是通過自己科室的一個醫生將段鵬約了出來,而後割走他們的器.官。
之所以要使用一氧化碳並不是王友道對自己的能力持懷疑態度,而是王友道想讓他們在淺薄的意識之中感受著自己的肌膚被冰冷的手術刀緩緩劃開,然後被人割走器.官,讓他們感受著自己身體的血液漸漸不再屬於自己,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恐懼,什麽叫做麵臨死亡!
終於,在王友道終於找到機會對段欣下手的時候,他淚流滿麵仰天長嘯,衝著段欣的屍體一腳一腳的踢著。他低吼著,低吼著。。。
當我聽完這個故事的時候,心裏五味雜陳,甚至那麽一瞬間我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工作的意義了。雖然案件破獲了,但知道了內情的我們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我是一個法醫,我有兩把手術刀身上,一把剖開屍體,一把剖析人心。
有時,人生的經曆是一種不行,而最悲催的莫過於這一次的不幸早就了另一幕更大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