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再無別離
之前用墨水遮住了滿頭白發,如今二人掉到了水潭中,將掩蓋的白發暴露在了她的視線中,無可回避。
見傅雲書看著自己,他想要躲避她的視線,卻被她拉住避無可避,她固執的看著他,說道:“蕭闕,將麵具摘下來可好!”
之前是不知道不敢承認,如今知道他的身份,她想知道,三年的時光,他究竟成了如何的模樣。
她的目光就那樣看著他,他無奈的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摘了下來。
當年初見他時,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縱然布衣卻掩蓋不了他身上的風華。八年的時光過去,歲月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公平的。三年的時光,因為要承受著驅毒這樣巨大的痛苦,身體受損眼中,一頭青絲變成白發,比之三年前,他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紋。
若是說,當年的蕭闕鋒芒外露,如今的蕭闕如同一塊璞玉經過了歲月的沉澱,內斂了風華,卻更多了幾分一種莫名的魅力,更讓她……移不開眼。
“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雲書,如今我成了這個模樣,你可還嫌棄我……”他見傅雲書看著自己不語,有些遲疑的問道。
他已經三十多歲了,不年輕了,而她正當韶華,縱然自負如他,對於兩個人的距離卻無能為力。也就隻有在她的麵前會如此。
他的話音落下,她看著他,臉色變了變,許久之後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混蛋!”
蕭大公子被傅雲書罵的莫名,有些愕然的看著她,傅雲書一把將蕭闕推開,冷冷的說道:“就是怕我嫌棄你的模樣,所以你就算是回到京城,也隱姓埋名不肯與我相認麽!若今日並非是在寶華寺中遇險,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肯認我,是要頂著這個什麽關山月的名義真的稀裏糊塗的被我封了鳳君,還是眼睜睜的看著我選別人做鳳君再封個三宮六院!讓阿念認別人做爹!”
她心中憋不住火的說道,她反複被思念折磨了三年,他倒好,明明已經回到了京城,卻頂了個別人的名義不肯與她和孩子相認。簡直是不可原諒。
被傅雲書這般猝不及防的一推,蕭闕的身形踉蹌了下,緊接著她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長長歎息一聲,將她攬進懷中,說道:“我也是不得已,當時柳青宴說你吃了忘塵,已經全然忘記了我,若是……若是你一點都不記得了,我該如何是好啊……再加上無意間東西了玄淩他們的計劃,知道你身邊還藏著隱患。所以我便選擇了這個計策代替關山月進京到你的身邊,誰知道柳青宴竟然蒙了我!”
說到柳青宴的名字的時候,他的語氣不複方才的柔情。
“師兄他沒有騙你。”
傅雲書悶悶的說道,“當年生阿念的時候,我是想將你忘記一幹二淨,陪著孩子好好的活著。可是準備吃了忘塵的那一刻,我在想若是連我都忘記了你,那麽這個世上又有誰還惦記著你的歸來呢。雖然每天想著你會很痛苦,可是忘記了你我會更痛苦,因為我知道,若是忘記了你,再也遇不到一個如你這般讓我喜歡的人了……”
她最終沒有吃下那一粒忘塵,她在想,忘不了他,那麽就當做已經忘了他好了。人最擅長的便就是自欺欺人,她告訴自己已經忘記了他,騙過了所有人,也騙過了自己。
白天的時候,她再也沒有提過關於他的一切,恍若生命中那個人從未曾出現過,隻有到了晚間,午夜夢回,他的身影反複出現在她的夢境中,每一日,她從未停止過思念。
“雲書!”她的話,讓他心間一顫,低頭,吻上了那略帶冰涼唇,似乎所有的話語止於唇齒交纏之間。
三年的思念、三年的別離,讓兩個人急切的相擁,忍不住的證明彼此的存在。
溫暖的體溫替代了被水打濕的衣服,柴火熄滅,也無人再添加,黑暗中能夠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縱然是在如此簡陋的山洞,可是傅雲書卻覺得比任何的瓊樓玉宇還要讓他覺得安心。
許久許久之後,她無力靠在他的懷中,兩個人都靜靜的不想說話,“是什麽時候開始認出我的。”
蕭闕清楚,他偽裝的極好,從江南替換了關山月然後與玄淩聯絡,一路到京城就連柳青宴與君澤嵐那兩個人精明知道他沒死,可是還是沒有猜測出他的身份。
“從一開始便就認出來了。”她有些慵懶的聲音說道,“看到你背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你。”
如果你愛一個人愛到了骨子裏,無論他變成什麽模樣,無論是以什麽樣身份,無論相隔了多少年,在萬千人群中,還是能一眼便就認出他來。
那一日梨花如雪,僅僅是背影而已,她一眼便就認出他來了,隻是看見那般相似的模樣,卻有些遲疑到不肯相認……
若真的是他,為何他回來了反而還要以這樣的身份回來?如果真的是他,那麽為何柳青宴和君澤嵐還處處對他防備,那時她壓根沒想到蕭闕這人腹黑到連君澤嵐與柳青宴都一起隱瞞了。
心中猶疑不定,她想要找到更貼切的證據證明他的身份,於是讓芸娘搜尋來了關於關山月所有一切的資料、考卷、和詩集。
想到這裏的時候,傅雲書略為得意的說道:“雖然你將關山月的字跡模仿的沒有一絲破綻,在此次科舉考試的考卷和他以往的字跡比對上我沒有任何的收獲,但是關山月、字明珠,‘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毓煙公子’,字明珠,分明是你故意提示於我,這一點足以證明了你的身份。”
聽了她的話,他忍不住輕笑一聲,說道:“我怕你忘記了我不敢與你相認,但是心中還是存著一些微末的僥幸的,若是若你還記得的話……”
他慶幸,他很多次賭輸了,唯獨這一次,賭贏了,她沒有忘記他。
緊接著,想到此次寶華寺上香的事情,她為了逼他出來竟然不惜以身犯險,若是今日他來的稍微晚一步……想到此處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語氣有些肅然:“你可曾想過,若是今日這一切隻是巧合,關山月是玄淩布在京城中的探子,你又該如何!”
他明明在幾日前讓柳青宴提醒過她五月五到寶華寺上香要小心忘塵方丈的,可是沒想到她將他的話當做耳邊風了。
“那就我命該如此。”傅雲書靠在他的懷中,聽著他的心跳,淡淡說道:“我想過了我今日在賭,賭是不是你回來了,如果不是你,那我也不想等了,死便死吧,總好過這樣無望的等待下去。”
他將她抱在懷中更緊,仿佛是要將她鉗入到骨血中去。“不會了,今日我以性命為誓,此後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和孩子。”
三年的時光已經錯過,他欠她和孩子太多,萬幸還有時間,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去彌補他之前的虧欠。
想到那小小的團子,傅雲書將他保護的很好,怕打草驚蛇,那一日在禦花園中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他。
或許是父子天性,縱然是第一次相見那個孩子就黏他黏的厲害。當然,蕭大公子不知道的是他那一幅好皮相占了極大的便宜。
那樣軟軟的粉妝玉琢的孩子,讓蕭闕整顆心都軟了,這是與他和雲書兩個人血脈相連的孩子呀……
傅雲書聽了他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他不明白她為何發笑,“若是想認回阿念可不是那件容易的事情呢。”
想到那一日團子口口聲聲的說不要爹爹,傅雲書心中不由得想笑。她心軟,便這般輕易的原諒了蕭闕,可是自家小團子的脾氣傅雲書比任何人都了解,看似乖巧,可是別扭起來比任何人都要固執。
團子不肯認蕭闕,她莫名有些期待看堂堂的毓煙公子,如何去哄一隻圓滾滾的團子。
聽出了傅雲書的語氣中有些幸災樂禍的笑意,蕭闕的眉頭一跳,若是自家的兒子不肯認他,那該如何是好。
“這是為何,那一日他不是挺喜歡我的麽。”
傅雲書含笑的將回去的時候團子的一席話學給了蕭闕聽,沒想到玉娃娃一般的孩子竟然心眼這般多,蕭大公子頓時覺得認回自己團子的路上,任重而道遠……
某人還不忘落井下石的說道:“如今人人皆知前朝毓煙公子已經不知所蹤,如今你回來,又該以什麽樣的身份回來?莫非你是繼續要以關山月的身份出入朝堂後宮,以關山月的身份讓我封他為鳳君……”
話還沒說完,下唇被蕭闕狠狠的咬了一口,他霸道的說道:“你敢!”
捂住被他咬的下唇,傅雲書有些委屈的說道:“關山月不是你,你不就關山月麽……”
蕭闕冷哼一聲,說道:“你是我的,記載在史書上也不能與別的男人有關係,想想柳青宴與君澤嵐……”
傅雲書想到茶樓中說書人為何會有柳青宴與君澤嵐二人有斷袖之情的流言,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他搞的鬼。
沉默無語了片刻,為柳青宴與君澤嵐默哀的同時忍不住說道:“真無聊…”
雖然語氣中是滿滿的嫌棄,但是心中卻因為蕭闕難得流露的孩子氣,十分歡喜。
“無論是以何種的身份陪伴在你的身邊,我都不在乎,我回來了,無論在一起會有多難,可是再不會離開你,你我之間今後隻有死別,再無生離!”
他慎重的說道,曆經過生死的劫難後,之後無論世事如何變遷,再也不會成為阻攔二人在一起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