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陳世美瘸了，詩雨下嫁
“大人——”詩雨突然從後麵跑來，大聲叫道。
景惜言轉身，詩雨已經大哭著撲入她懷裏，景惜言無奈地對蘇然然點了下頭，一隻手摟著詩雨的腰，一隻手溫柔地撫摸她的背，以示安慰。
“發生什麽事了？慢慢說。”景惜言輕聲問道。詩雨卻半天不說話，蘇然然剛剛被打擊到，有些魂不守舍，但見景惜言用冷厲的眼神看著她，就識趣地離開了。
半抱著將詩雨帶入莫離的營帳，景惜言坐在軟榻上，溫言安撫詩雨。
莫離則是體貼地為她倒了杯茶，然後坐到案前辦公。
“怎麽了？”景惜言撫著詩雨的臉，溫柔地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陳，陳將軍他，他腿……”景惜言有些動容，這裏的陳將軍自然就是陳世美，他的腿……
“廢了。”莫離頭也不抬地說：“我一直都沒給你說，這一次，我們損失慘重，不止慕秋的雙腿廢了，你的愛將陳世美的左腿也沒了，白桑羽的右手沒了，淩空，劉百川，劉誌奇，都還沒有音訊……”
“……”景惜言沉默了，詩雨也不哭了，她被這樣的現實震驚了。
“利刃，女子偵察小隊都損失慘重，飛雲騎……”莫離停頓了一下，道：“也不容樂觀，至於劉百川，他的隊伍自成體係，反而不讓人擔心。”
“淩空呢？”景惜言問道，淩空是飛雲騎的主將，是殺神，景惜言期待，他能帶來不一樣的結果。
“不知道，函穀關破了，蕭雲軒封鎖嚴密，消息傳不出去，也送不進來。”而他們都在關外。
景惜言第一次覺得，自己當時的決策，很失誤，這樣的失敗，都是她種的因。
長長的沉默之後，景惜言歎了口氣道：“我相信他們不會那麽容易被打倒。”
從莫離那裏出來時，已經是晌午時分，景惜言遂帶著詩雨去看陳世美，對於這個第一個說追隨她的人，心裏總有些憐惜。
如今，他因為戰事失了腿，心裏肯定極為壓抑，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景惜言都得去看看他，順便，讓他看見將來的希望。盡管，這場戰事，都還沒希望。
景惜言到的時候，陳世美正躺在床上迷茫地看著營帳的頂端，眼裏空無一物。
見到景惜言來，他的眼裏有一瞬閃過了強烈的微光，但轉瞬即逝，又恢複了死寂。
景惜言搖了搖頭笑道：“你要是這麽容易被打倒可就有辱師門了，做師傅的可覺得很丟人。”
陳世美的眼裏閃過很多複雜的情緒，但最後也隻是無能為力地叫一聲：“師傅！”
“並不是隻有武力才可以解決問題，腿沒了算不得什麽，隻要人還在，我們能做的還有很多，隻要你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心，走到哪裏，都可以發揮自己的力量。”景惜言其實不喜歡說教，但是，手無寸鐵的她，就隻剩下了耍嘴皮子的能力。
陳世美羞愧地低下頭道：“我讓師傅失望了，但是，我真的很想做好一個將軍，帶著兄弟們在戰場上殺敵。現在，這些都成了不可能了！”說到後來，他的眼裏泛起了微微的淚光，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他此刻是真的很難受。
在國家危難之際，他卻無能為力，還被迫退役，再也不能那樣揮灑熱血了。
這種濃濃的愛國情懷，是每一個經曆過殘酷戰爭將士心裏的剖白。
“世美，也許，還有地方更需要你。”景惜言鼓勵道：“戰場上，我們有楊無涯，淩空，劉誌奇，劉百川，傲寒……還有之前的送來的莫凝，還有更多優秀的戰士在往這裏趕……”
“你是我親自帶出來的人，熟悉我的思維方式，知道我做事的方案策略，但其他人沒有，他們可以做好戰士，將軍，但是，有的事，隻有你能做。”
“師傅？”陳世美的眼裏閃著光，仿佛看見了希望，又有些不可置信。
“錦夏工商業落後，經濟蕭條，今年又是多災多難，戰士，天災，它已經被折騰得千瘡百孔。現在，拿錢來充軍費，百姓那裏就缺銀子救濟……”景惜言想著那些病死餓死的無辜百姓，心裏澀澀地疼。
“簡而言之，我們缺錢。所以，我想請你，去幫我發展工商業，帶動全民經濟，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一開始或許很艱難，你能行嗎？”
陳世美並不知道形勢已經如此嚴峻，商人在錦夏的地位並不高，他有些猶豫，“我……”
“放心吧，商人的地位馬上就能平等了，官府認定的平等。”看到陳世美的猶豫，景惜言知道，讓一個將軍去做這個，確實，有些不合適。但是她堅信，是人才，在哪裏都能發光。“你莫要小看了，這個很重要，做好了，做出的貢獻是比你做將軍的更多。”
“我做。”本著對景惜言的信任，陳世美道。
見詩雨欲言又止，又紅了眼眶的模樣，景惜言知道，有些事，現在做了最好。
“詩雨雖名義上是我的侍女，但實際上和我情同姐妹，你要走，我想，讓她協助你。”景惜言笑著道。
“大人，我不會離開你的。”詩雨聞言道。
“師傅，我這樣，已經配不上詩雨姑娘。”陳世美也道。
景惜言被他倆的話氣到了，都這個時候了，還扭捏什麽？詩雨敢說，不想在他身邊照顧？陳世美敢說真的就舍得下詩雨？
景惜言在心裏暗歎，要不是我都一把年紀了，看我不打死你倆。
“詩雨，你嫌棄她的腿嗎？”景惜言問詩雨道。
詩雨的眼睛早就紅了，這個時候，已經有大滴大滴的淚珠奪眶而出，她拚命地搖頭，她怎麽會嫌棄他？不管他是何模樣，都是她心裏的人，藏在內心深處，旁人無法可及。
“你呢？世美，你希望她和你一起度過這最艱難的時刻嗎？”麵對景惜言的質問，陳世美隻能點頭，這是他渴望已久的事，在他人生的低穀，有個姑娘，願意陪在他身邊。
“我不能為你們舉辦轟轟烈烈的婚禮，但是，我祝福你們白頭偕老。”景惜言將他二人的手拉在一起，讓他們緊緊交握。詩雨與陳世美已經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世事無常，以後不要說什麽配不配得上的話，愛一個人，不管他美醜，不管健康或疾病，你都願意陪在他身邊。好好珍惜，莫要讓我失望了。”景惜言語重心長地道。
不管前世今生，她都見過很多生離死別，知道幸福得來不易，珍惜擁有的，這樣，失去了也不會後悔曾經蹉跎了歲月。
“是。”詩雨和陳世美齊聲道。
作別了陳世美，景惜言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還好，雖然毀了腿，心還沒死，也得益於她在他心裏的分量。
沒想到，那孩子這樣崇拜她，這樣信任她！
天朝是在發展市場經濟之後，經濟飛速發展，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好，她自覺沒有能力複製那樣的傳奇，但是，盡個人之力就好。
“大人，詩雨走了，誰來照顧您的飲食起居？”原來詩雨一直都負責景惜言的生活瑣事，吃飯穿衣，用藥調理，研磨鋪紙……都是她一個人在做。
景惜言對生活的不能自理，她是見識過的，冷了不知道加衣，餓了不知道吃飯……
這要離開，卻是諸多放不下。
她一直以為，會照顧景惜言到老，兩個人一起老去，卻不想，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去照顧另外一個人。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能自己照顧自己。”笑話，前世一個人生活的經曆很豐富，上學，工作，旅行，都是一個人，她活得好好的，根本不需要人照顧。
景惜言甚是欣慰，兩個對她很重要的女子，都有了自己的歸宿。傲寒嫁了白桑羽，詩雨，也將獲得自己的幸福。
人生，其實也很容易滿足。
婚禮舉行得很簡單，陳世美的部下來喝喜酒，順道送行，景惜言等人也前去觀禮。
景惜言像嫁女兒一樣興奮，又不舍。
誰都希望有人相伴，但最後，走著走著，就隻剩下我們自己。
感謝那些曾經相伴過的人，為我們留下的不止是美好的回憶，更是一段彌足珍貴的感情。
景惜言舉起手裏的杯子，將淡而無味的白開水喝出無比瀟灑的韻味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喝的是瓊漿玉露。
莫離作為主要賓客，卻因為是主帥，沒人敢灌他酒，他就一人坐著，端著一個酒杯示意。
她心疼又好笑地看著景惜言把水喝出酒的感覺來，深知，酒不醉人人自醉。
白桑羽用左手端著一杯酒，慢慢地朝景惜言靠近，道：“許久不見，我敬你。”
景惜言喝了，看向他的眼神，有愧意。
“你不用自責，能和她在一起，已經是我最大的福分，一隻手而已。”白桑羽雲淡風輕地道。
景惜言卻知道，這內裏的辛酸，對於一個神醫，一個武林高手，失去右手，是多麽殘酷的事！
想出言安慰，卻又覺得一切言語都那麽蒼白。
“報——”
隻聞一聲大吼，鎮住了所有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