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記住，我叫莫凝
小時候，什麽都不懂的時候，奶奶常說：“眼淚泡飯的日子還在後頭。”
那時候，景惜言不懂，她不知道什麽的苦，她總是癡癡傻傻的，什麽也不明白，也不深究。
她覺得，隻要吃飽，穿暖就好，哪還有什麽苦？
不得不說，在那個偉大的時代，她隻為吃飽穿暖發愁，所有人都這樣活著，她不覺得苦。
那時候，除了父親，沒人愛她，沒人給她其他的感情，但她不在乎。
“前輩可以預見未來嗎？”景惜言躺在床上，覺得無助，她很想自己真的可以預見未來，這樣，很多事情是不是就可以提前預防。
“不能，沒有人能預見未來。”天池老人肯定地回答道。
“這樣啊……”景惜言失望地道，她以為，這個時代的人也許有些不同的，但其實，都一樣的，都對未來無知。
“前線出事了吧？”抹幹眼淚，景惜言問道。
“嗯，函穀關破了。”天池老人答道。
“破了。”景惜言輕輕重複著這兩個字，眼淚又在打轉。也隻有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才能這樣任性地盡情流淚，此刻，她沒有責任，也不用穩定軍心。
她是那麽害怕失敗，害怕即將到來的將來。
“你在害怕？”天池老人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景惜言。不過是幾個月不見，景惜言臉上那種淡然和自信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恐。
“是，我害怕，突然覺得無法掌控，一切都是意料之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是怕去承認，承認這個王朝的衰敗。”天池老人道。
是，害怕承認這個王朝的衰敗，景惜言沒想到，有一個人更害怕看到這個王朝的衰敗。
他明明很努力，一切以民為重，君為輕，但錦夏還是朝最不期待的方向發展。
夏晨燁站在門外，聽著門裏的對話。原來，還有人為他著想，和他一樣害怕。
寶寶跑了出來，在他的腿上蹭了蹭。彎下腰去，將它抱起來，朝裏走去。
天池老人早就聽見夏晨燁的靠近，見他進來，隻是點了點頭，並不說什麽。景惜言看見他，情緒已經平複下來，隻是默默地躺著。
他把最大的希望壓在她身上，而她，也沒為她挽回什麽，景惜言有些愧疚。
“對不起。”夏晨燁低低地道。
“嗯？”景惜言疑問地望向他，很不解他為什麽道歉。
“讓你擔心了。還有，你身上的毒，也是受我所累。”不想承認，景惜言身上的毒，是在他的縱容下，媛妃下的。
媛妃是先皇後的侄女，因為先皇後去得早，而先皇後的母家也沒什麽勢力，就漸漸不被人知道。
夏晨燁一直都想媛妃做皇後，但媛妃雖然產下皇子，卻因為出身，沒機會再往上升。
景惜言和謹貴妃又一直擋在前麵，夏晨燁就隻能一直委屈她，讓她做一個妃子。
隻是不想，媛妃聰明，卻也嫉恨得寵的景惜言，於是，就把來自前皇後的盛世桃花下在景惜言的身上。
之前，這種小事，夏晨燁也不在意。畢竟，他給景惜言和避孕藥，甚至損傷她的身體……那時，他是那麽無情，甚至殘忍。
景惜言隻是淡淡一笑，這個結果，她早已料到。
除了宮裏這些位高權重的女人，誰還有本事，有機會，又有何理由，給她下毒？
還是這般處心積慮，喪心病狂。
在景惜言的世界，從來沒有和一個人有仇恨到要置人於死地。
而她，先是被推進荷塘，溺水而亡，再是宜妃的事被陷害，然後是慢性毒藥。
這後宮可真熱鬧，堪比戰場，處處血腥。
“惜兒，你別這樣。”你這樣笑，我心疼。
“那你要我怎樣？和之前的景惜言一樣，再幫你清理後宮？”景惜言斜著眼睛問道，語氣裏盡是嘲諷。
聽著語氣，夏晨燁就知道她是傷了心，可是，任誰受到這樣的傷害都會傷心的。
“都是我無能，是我混蛋，才讓你受這樣的傷害，我對不起你。”夏晨燁又低下了頭。
“不用道歉，後宮的事，我不管，也不想去追究。”景惜言煩躁地道，“函穀關破了，你打算怎麽辦？”
“大哥已經去了前線，我調集周圍城鎮的守軍給他指揮。”景惜言聽到這裏，搖了搖頭。
莫離果然是離開了，不然也不會不守在她床前。
“他沒領過兵，你就這麽放心？”她問道。
“他最讓我放心。”已經走投無路了，他已經是最後的人選了，夏晨燁無奈地坐下，他最近愁得頭發都快白了，但卻想不到任何有效的法子。
景惜言苦笑，確實，錦夏人才凋零，可用之人不多，這是一個王朝的悲哀。
“天池老人在這裏，你怎麽不問問他的意見呢？”景惜言把一直看熱鬧的天池老人拉入了話題的中心，自己卻不說話了。
“請前輩指點！”夏晨燁站起身朝天池老人深深地鞠躬道。
林南午睡醒來，揉著眼睛叫道：“父皇？”
“南兒到娘這裏來。”景惜言對林南到，林南見景惜言醒了，也就爬下軟榻到她的床邊來。
而天池老人卻也沒有回答夏晨燁，隻是笑眯眯地看著景惜言母子。
“前輩是得道高人，何不指點一下，免眾生之苦！”景惜言見天池老人不說話就開口請求道。
“我隻是活得長一點而已，不是得道高人。我有的辦法，現在不能說。年輕人，船到橋頭自然直。不要著急。”天池老人慢悠悠地說道。
“……”
景惜言和夏晨燁一陣尷尬的對望，這老頭，真不能指望。
“我隻問你，如果為了錦夏，你願意犧牲嗎？”天池老人問景惜言道。
“自然願意。”景惜言有些不明白，她為錦夏做的，還少嗎？
“那就好，那就有解決的辦法。”天池老人又搖起了頭，一副高人的模樣。
犧牲？夏晨燁覺得這兩個字聽起來令人很不舒服。他的江山，已經欠景惜言很多了。
而天池老人的意思，是以後，還得靠景惜言的犧牲，來挽救錦夏王朝。
不管是個人，還是江山，所有人，都欠她的。
景惜言想到這些，也是無奈一笑，她隻是一個自傲的人，但絕不是這般高大，為人犧牲。
但是，整個民族放在她眼前，她不得不做。
日子是在緊張和煎熬中度過的，景惜言有傷，但還是心憂戰場，不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麽，更不敢期待明天。
而京城收到的消息，都是幾天以前的，更讓人心焦。
夏晨燁睡不安寢，朝野上下，也都是一片惶惶不安的氣氛，更是壓抑。
景複生每天都穩如山地站在眾臣之首，承受來自上位者最直接的壓力。
“慕王爺已經找到，隻是，雙腿廢了。”夏晨燁宣布道。夏慕秋是他的弟弟，武藝過人，軍事上也很出眾，如今廢了雙腿……
堂下的人，都隻是互相看看，又是沉默。
這個時候，既不能指責夏慕秋無能，也沒人敢去關心……氣氛複雜。
這樣的朝堂，讓夏晨燁覺得壓抑。
“大蕭還沒打到京城，你們就不敢說話了，如果有一天，真的被他打到京城門口，你們……”夏晨燁很失望，這群臣子，若是在太平盛世，都是良臣，但是，特殊時期，就太過懦弱了。
眾人更是無人敢說話，夏晨燁很想發怒，但是，這時候，怒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隻能克製。
下了朝，把重臣留在禦書房議事，其他的人各自回到各自的崗位，做好本職工作，等待著前線的消息。
這是景複生的要求，即使前線崩了，後麵也不能亂，得保證治下的百姓不亂。
民心安穩，才是一切的根本。
錦夏如今的局勢，也好在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丞相。
景惜言知道夏慕秋的情況時，心裏也是一片黯然，這樣的將才都被折了……那接下來的局勢？
“廣征兵，從民間選撥人才。”景惜言這樣給夏晨燁說。已經三年戰爭，民間自然有有誌之士。
想起很多名將都是來自民間，景惜言心裏又騰起了希望。
然後，她又把主意打到天池老人身上，可惜天池老人是這樣說：“我給你培養了一個將才，賠上一個神醫，如今，隻剩下他了。”這裏的他，指的是林南。
景惜言囧了，林南才三歲，而且，她也不希望他涉入官場。
名將自在民間。
景惜言抱著這樣的想法，跑去觀察京城的比武選將了。原來，聽了她的話，夏晨燁就下令從民間比武選將，不論出身，隻看本事。
而景惜言現在憔悴得都脫了人形，也沒人能認出她。
一連幾天，來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但卻不夠她心裏的人才，隻能收編了訓練。
這天，已黃昏，景惜言才慢悠悠地來，卻不想，演武場上一片喧囂。
一群大漢被打得七零八落，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站在擂台中間，背脊挺得筆直，手上一杆長槍，英姿颯爽。
她驕傲地看著台下的男人們道：“記住，我叫莫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