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留不住
萊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艾莉莎說的真的是那四個字嗎？“哈，你說什麽？”她聽到了他那個時候的表白，他不應該覺得意外。但他不明白的是艾莉莎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說同樣的話。
“和你一樣。”艾莉莎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在覺得來不及，抓不住，就快要失去的時候，想不留下任何遺憾。”其實在說出口的那一刻艾莉莎已經後悔了。她很清楚如今的自己和以前一樣不應該擁有這樣的感情。
以前不能是因為天使的規則，而如今……她隨時都可能被米迦勒帶走。隨時都可能會消……
“喂！在現在好歹要想點兒開心的事情吧。有沒有興趣和我去參加舞會？”萊徹讀出了艾莉莎的心思，立刻轉移了話題。“我是說……呃……”可是他又立刻意識到不對。哦，是了，他在逃避。
逃避對艾莉莎的回應。因為他明白——
到最後都會失去的。
“你說的舞會，在城堡嗎？我都還沒有去過那裏。有機會可以去見識一下也好。隻是，你確定我的出現不會嚇到你父親嗎？”
四年的時間，艾莉莎不知道多少次看過遠處的那個城堡，永遠到燈火輝煌，卻屬於一個隻能待在黑暗中的吸血鬼。
“對……至少父親現在還沒有被發現真實身份。就算被發現了也無所謂。以他的能力，隨時都可以進行篡改。”萊徹還記得以前有好多次城堡差點被人類燒毀。要不是集合了末卡維家族的力量，城堡早就被父親毀掉了。
可是在失去母親以後，萊徹和阿蘭索都沒有辦法對他進行勸告。隻能讓他一意孤行，在發現有危難的時候幫他一起解決。
“今晚去嗎？”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不過當初莉莉絲選擇這棟房子安居也是有理由的，陽光很難照射到這裏來。所以萊徹在裏麵上躥下跳也很安全。
她知道萊徹很想忘記早晨的談話。他們的心意在明顯不過。可是一直都是艾莉莎在拒絕，當她說出自己真心的時候，萊徹會懷疑她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如果我離開的話，你覺得你會傷心多久？”艾莉莎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她真的想知道答案。畢竟萊徹還沒有回應他。
“如果注定會離開的是我呢？”萊徹反問。他盯著艾莉莎，恨不得把她盯出一個洞來。可是他從來都看不穿艾莉莎，就算是在她放鬆警惕，自己可以讀懂她心思的時候，他都不覺得他能看穿她。
“我不知道。我從來都不覺得我會喜歡你，我為什麽要喜歡你，你可是個騙子！”艾莉莎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萊徹當然知道她一直都把鳶嵐花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就不能忘了那事兒嗎？要記住是你自己主動放棄的！”
“那還不是因為……”除了真的想要幫阿塔以外，還想給萊徹找退路吧？如果他真的拿不出鳶嵐花來，他們豈不是要撕破臉嗎？“算了，就當我心疼你好了。誰讓你是個連陽光都怕的吸血鬼呢？”
“所以……先給我答案，我再給你答案。公平吧？”萊徹還是不依不饒，不想自己想給出答案。
“我已經說了，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會變得不是我。如果你一定要一個答案的話，大概是……三百年？”
“從現在到路西法蘇醒的時候？哈，我真是感動得不行。”萊徹還仔細打量了艾莉莎兩眼，想分辨清楚她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敷衍的玩笑。不過就在他看第二眼的時候，艾莉莎眼中真誠化成了笑意。
他原本倒掛在第二層的欄杆上，立刻就翻身起來跳到了樓下，把艾莉莎嚇得不輕。不過在他對艾莉莎伸出手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根本就觸碰不到她。不過他試了試，手掌竟然真的落在了艾莉莎臉上。
“啊哈，你的臉真燙。”他舔了舔唇，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好。而艾莉莎已經一掌把他的手拍落了。
“是因為你的手太冷了，吸血鬼先生。”艾莉莎還甩了甩自己的手，示意打他一下反而讓自己很疼。然後挑起了嘴角，“我以前覺得你會很適應寒冷的環境，畢竟在陽光之下你會變成灰燼。沒想到你還知道溫暖究竟是什麽感受。”
“我當然知……”還沒來得及完成自己的反駁，萊徹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艾莉莎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雙手環著他的腰，他整個都僵住了，很長的時間都沒有辦法動彈。
直到艾莉莎把他鬆開，一臉得意地看著他說，“我還以為我會把你融化了呢。原來你不是什麽冰肌雪骨的。算是我抬舉你了。”
哈？！到底是在搞什麽？萊徹剛想說話，就看到艾莉莎張開雙臂，“你不是說晚上要帶我去舞會嗎？我想練習一下，我可不相信你的技術，要是你敢踩我的腳，我就當場消失，讓你沒有舞伴孤零零地在舞池裏麵。”
“還不知道多少人想和我一起跳舞。”萊徹哼哼兩句，不過他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會多看那些人一眼。“還是你不要讓我丟臉才好！”
“竟然敢看不起我……”艾莉莎挽了挽袖子，惡狠狠地瞪了萊徹兩眼，然後十分紳士地彎了彎腰，伸出了右手，“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吸血鬼先生……”
“態度倒是不錯。”萊徹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被艾莉莎拉住了。她的額頭正好在萊徹嘴唇的位置。他可以聽見她銀鈴一樣的笑聲。那種可以聽很久很久的笑。他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猶豫了很久，才把手放在艾莉莎的腰上，而艾莉莎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們在光線昏暗的房間裏麵旋轉起來，彼此之間擁有著不該有的默契。
“你居然沒有踩到我的腳，實在是讓我驚訝。”艾莉莎抬眼看著萊徹，眼神落在了他的嘴唇上麵。她從來不覺得誰的嘴唇會擁有那麽大的吸引力，不但讓他沒有辦法移開目光，還想要更加地靠近。
可是她突然想起了路西法血腥的吻，愣了一下，她把手從萊徹的肩膀上放下來，而萊徹也鬆開了她。她退到了一邊，唯一在中午的時候會有陽光照進來的地方。
“我覺得我們練習得差不多了。”不過才跳了一支舞而已。但艾莉莎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她把自己的手放在陽光下，看著手心的脈絡。人類似乎有一種說法，說手心那些複雜的線會解答一生的命運。如果有幸遇見一個看手相的人，艾莉莎倒是很想去問一問自己的命運究竟如何。
“你居然相信那麽無聊的東西。人類不過是因為害怕才會有一些奇怪的想法罷了。”
又忘記防備那個偷窺狂了！“你不害怕嗎？”她突然垂下了眼瞼，“我害怕。一直都很害怕。從我知道我真的因為什麽而存在的時候，就很怕我終究會消失。”
“你才不是因為嘉麗爾才存在的！”萊徹想要走到艾莉莎身邊，卻在陽光之外停住了腳步，“你就是總這麽想，才會一直都那麽害怕擔心。米迦勒的確是在利用你，但那不是你的選擇。你一直都可以改變的，不過是……”
“所以你才沒有出手……”艾莉莎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起來，讓萊徹不得不去想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麽。“在路西法企圖更改我的意誌，讓我變成墮天使的時候，你會袖手旁觀就是因為——那也是你想要的結果，對吧？”
“如果說不是……你肯定會說我在說謊。但如果我說是，你又會說我太自私了。我一直都很自私，我甚至，甚至想要如同路西法一樣把你綁在身邊，但我做不到，我不能傷害你。”萊徹沒想到艾莉莎會突然提起這個。他當然是自私的，他想用任何方式留住艾莉莎。但他知道如果那樣做，他留住的就不會是艾莉莎了。
艾莉莎是留不住的。
“那我還要謝謝你這麽想了。”艾莉莎冷冰冰地開口。她知道有莉莉絲在身邊，即便萊徹想要出手也沒辦法。不過他們都沒有想到自己還留了一手。
“艾莉莎，我隻希望你可以明白，我從來都……”
“我明白。”艾莉莎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仿佛那個會讀心的人不是萊徹而是她。“可有的時候我寧願我不明白。”
在她的身邊，一個天使，一個惡魔，一個吸血鬼。而她已經看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用什麽樣的方式存在了。
他們兩個就這麽沉默著，等待著夕陽西下的時候。
看到最後一抹光線消失，艾莉莎重新恢複了活力，她噔噔噔地跑到了樓上，還回頭對萊徹笑了笑，“我大概也要愛上夜晚了。”
萊徹還在想她為什麽要跑到樓上去，過了好一會兒，腳步聲又出現了。艾莉莎從樓上緩緩走了下來。她穿了一件水藍色的裙子，就像是從湖水中走出的精靈一樣。
她從來都隻會穿簡單的白色，作為天使的莫名驕傲。而當她穿上這樣華麗的裙子，並沒有讓萊徹覺得有什麽太大的出入，不過他還是覺得很驚豔。
“我相信我們會讓那些凡人尖叫的！”
“那就是我的目的……所以我們走吧，吸血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