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但我喜歡你
等到愛琳從地上爬起來之後，眼前已經沒有了弗蘭，剩下的不過是一堆灰燼。
他死了。愛琳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再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會痛。她還活著。
可是，路西法不是說，弗蘭的命運是和她相連的嗎？為什麽……愛琳看著眼前的灰燼，才明白弗蘭所說的話都是真的。那不過是路西法隨口一說，隻是為了嚇唬她而已，沒想到她當真了，還……
讓弗蘭受了那麽多痛苦。
“他從來都不是因為愧疚再幫你。他曾經喜歡你……我想你大概不知道這一點。但你沒有想過，隻是愧疚的話，他會對你的肆無忌憚那麽包容嗎？可惜的是，你讓他失望了。”艾莉莎慢悠悠地說著，看著身邊的弗蘭，他過不了多久就會到地獄去了，根本不需要路西法親自出門來。
“你是……那個天使？”愛琳聽出了艾莉莎的聲音，而且她知道隻有艾莉莎可以這麽帶走弗蘭。讓他沒有痛苦地離開。
“是。”艾莉莎說著，顯現出自己的身形來，白色的雙翼在身後展開，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好。“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選擇對弗蘭好一點，他大概會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得到回報的。他還會願意繼續守護你。但你眼中看到的隻有自己，甚至不惜犧牲他來保全你自己。到了這一刻，你有看透自己的錯誤嗎？”
她原本想帶走弗蘭就行了，但她沒有辦法替弗蘭忍下這口氣，明明是因為喜歡才會幫助她，反倒被她當作了理所應當，一次又一次索取，不懂得付出有多痛苦。所以她希望自己可以自私這一次，就算已經來不及了，也要讓愛琳明白她的錯誤。
愛琳隻是瞪著眼睛，“他……不會再出現了對不對？”
“如你所想，他永遠都不會再成為你的阻礙了。如果這一幕發生在五年之後，你根本就不會是這樣的心情吧？”艾莉莎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這一點，看著愛琳臉上的不可思議變成痛苦。她還有些開心。
愛琳沒有辦法否認艾莉莎的說法，如果真的是五年之後，到契約結束的那一天，她大概真的會高興於總算可以沒有顧慮地擺脫弗蘭了，而不是為他的死而傷心。但現在她卻覺得傷心。
以前的她從來沒有仔細想過弗蘭為什麽可以這麽付出。他當初既然可以頭也不回地離開，就考慮到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他在最初看到自己那張臉的時候的確很震驚。他大概沒有考慮到自己會跑進去試圖把哥哥救出來。
他所做的一切不是因為愧疚，而是為了自己。
從頭到尾都是為了自己。“可他後來覺得……我不值得他的付出了。所以才要結束這種痛苦的生活。不願意再麵對我。”愛琳說出的不是問句。她弄明白了，卻再也沒有辦法看到弗蘭了。
“你終於懂得了他的心意，雖然仍舊帶著遺憾，他可以稍微開心一點地離開了。”艾莉莎總是會想起在教堂遇見的第一個人，來懺悔自己的罪行。他說當初越絢爛的就會消失得越快。有多少感情會是如此呢？相處之後才在對方身上一點點挖掘出缺點，比一開始享受的幸福要苦楚太多了。
艾莉莎看到了愛琳的眼淚。這讓她覺得有些意外。愛琳趴在地上泣不成聲，頭上的花環已經落到了地上也沒有搭理。“我一直……一直覺得……沒有……沒有人會喜歡我。那樣的我，就算在弗蘭的眼中也是醜陋的，對吧？”她滿臉淚痕的看著艾莉莎，“他肯定不會喜歡那樣的我的。”
“是你不喜歡那樣的自己。”沒想到愛琳還是有些執迷不悟，艾莉莎揮了揮翅膀，那堆灰燼被他卷到翅膀之下，“我要帶弗蘭離開了。他的靈魂將會經受永恒的苦楚。但我希望他的身體可以得到自由。”
艾莉莎從窗口飛出去，很遠很遠。將灰燼拋灑開。她停在半空之中，墜下一滴眼淚。“你將會得到我的祝福，弗蘭。”她輕聲說著告別的話。像是完成了一個很大的心願一般。
愛琳從屋子裏麵跑了出來，用了很長的時間才來到艾莉莎的位置。“你可以讓弗蘭回來嗎？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就像我在教堂裏說的一樣，我錯了，如果可以、可以撕毀契約的話，我願意那麽做。我不要這些虛無的東西了。你讓弗蘭回來好不好？”她跪在了艾莉莎的腳邊。
而艾莉莎隻是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過好你自己的生活吧。那才是弗蘭所希望的。現在你與他不再有任何關聯了。他的契約是和撒旦路西法定下的，我無能為力。他的靈魂已經去了地獄，就如契約所寫的那樣，你的容貌會恢複，而且你會美麗很久，一直健康地活下去。”
“不，我不要！我不要這些！我求你，把弗蘭還給我，我錯了，我不應該那麽自私的，我願意放棄一切！”
“如果用你的命來換才行呢？”艾莉莎知道這也是不可能的，她不過是想和愛琳開個玩笑。
而愛琳沒有回答她。當愛琳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艾莉莎已經不在了。隻有風在耳邊嗚咽著，她呆呆地看著艾莉莎灑下灰燼的那片空地。痛哭起來。
“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後悔，淺薄的人類。她在折磨弗蘭的時候怎麽沒有預料到這一刻呢？”艾莉莎走到萊徹身邊，對方正對著漸漸發白的天空若有所思。
“不過我還以為她可以冷漠麵對呢。能做到這樣也很不容易了。至少，她以前隻是被蒙蔽了雙眼，現在她看清了，卻已經來不及了。我倒是不明白你為什一定要問最後一個問題。”萊徹依舊看著天邊，不過已經沒有了擔憂的神色。
“那不過是一個測試罷了。沒什麽的。我隻是希望她可以很快忘記弗蘭，無憂無慮地活下去。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就證明，她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我懷疑。”
艾莉莎擰眉，“要打賭嗎？”
“算了吧。你根本等不起。”萊徹沒想到自己隨口就說了這麽一句話，不過艾莉莎並沒有太在意。反而點了點頭——
“那倒是真的。可能就算贏的人是我也沒有意義了。不過現在看來等不起的人是你。如果我們不快點離開的話，你的下場大概和弗蘭一樣了。”
“不要質疑我的能力。我肯定能撐得比他長，但當然，會比他痛太多了。所以要是我有一天不得不死，也會選擇最有效的方式。磨磨唧唧的實在不是我的風格。”
“對死還有這麽多要求！”艾莉莎翻了個白眼，展翅飛到空中，“不如我們比比誰先回去？這個比較實……我話還沒說完呢！你這是犯規好不好？”艾莉莎憤憤地追了上去。
最後。他們同時落到了屋頂上。也同時說出“我比你快”幾個字，然後相視一笑。一笑泯恩仇。
“你覺得，你還有多少時間？”靠在屋頂上，居然有了當初在教堂頂上的錯覺。萊徹搖了搖頭，想把那些回憶統統甩到一邊去。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不過多一天就賺一天，人類不是很喜歡這麽說嗎？沒想到我的生命也會是有限的。”艾莉莎很想抑製住自己的悲傷，不過她剛剛經曆了弗蘭的事情，加上之前那個懺悔的男人，覺得情感不愧是一種禁忌。要麽莫名地憤怒，要麽莫名地付出，最後得到的都是傷害。害人害己。沒有任何好處可言。
萊徹在一邊輕咳了一聲，“如果你真的這麽想的話，我想請你告訴我，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嗯？”艾莉莎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是自己的心思又被萊徹聽到了，所以有些疑惑，等她明白過來的時候，萊徹已經轉過頭裝傻了。
“哈，那個……就當我什麽都沒……”
“其實我聽到了。那段話。”艾莉莎咬了咬牙，“在嘉麗爾昏過去的時候……我是清醒的。所以我聽到了你說的每一個字。”
“是……是嗎？”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萊徹換了個姿勢，但是站了兩秒，又覺得不舒服，換成了另一個姿勢。“哈，如果、你不想回應的話，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好了。”沒想到艾莉莎真的聽到了，那是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出的話。他怕自己以後再也得不到機會。他都沒有想過自己還有一天可以和艾莉莎站在屋頂上，如同普通人一樣閑聊。
“我……並不是不想回應。我們都清楚目前的狀況，我們更清楚彼此的身份。”艾莉莎走到了萊徹身邊，讓他差點兒沒有站穩。
她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他們之間的鴻溝還是太大，沒有辦法逾越。更不用說艾莉莎心裏那麽深的執念，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消除的。“沒……”才剛剛吐出一個字，就被艾莉莎打斷了。艾莉莎的臉已經近在咫尺，她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星光。
“但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