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留在我身邊
“那我們一言為定好了。”嘉麗爾完全沒有想到艾莉莎會答應下來。當然眼前的局麵對於她而言是極為不利的。路西法自然會全心全意地幫助艾莉莎而非她，可是她的靈格畢竟已經和艾莉莎糾纏了這麽多年，倒也不是輕易就能除去的。
“我就知道艾莉莎還存在！”並沒有走遠的路西法又出現在嘉麗爾麵前，黑暗森林在他們眼中並沒有那麽黑暗，可以看清周圍的樹枝和枯葉，以及頭頂上的烏雲密布。
艾莉莎沒想到自己可以感應到路西法看過來的眼神，仍舊是那種被寒冷穿透的感覺。她和路西法之間本來不該有這樣的感應，即便她曾經是他的守護天使，但是那個時候她眼中看到的不是這樣的路西法。
“你知道又能怎麽樣？”嘉麗爾明白自己不應該這麽高傲，但她似乎還沉浸在剛才和艾莉莎的對話裏，沉浸在那個賭約帶來的快樂裏，已經不在乎這個身體裏麵存在的究竟是艾莉莎還是自己了。
果然，她這樣的態度惹怒了路西法。她原本以為路西法會顧忌自己占據的是艾莉莎的身體，可是現在看來，路西法並沒有那麽“在乎”，她被對方一把拽了起來，一路拖著到了深淵邊緣，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凸出的，嶙峋的，致命的石頭。
“難道你想連著艾莉莎一起毀滅嗎？”嘉麗爾難掩自己語氣中的恐懼。
“你還是會怕……我以為你不會呢？真的覺得我會容忍你在我身邊嗎？如果不是艾莉莎的話，留下來也不會有什麽用，還不如不要！對於米迦勒而言，你或許很重要，但是在我的眼中，你什麽都不是！”
“……”嘉麗爾是真的被嚇到了，她看著路西法，眼中滿滿都是考量和猶豫，然後，那雙眼睛中的琥珀色慢慢消散，恢複了她原本的樣子，卻是空洞的，仿佛消耗了所有的力氣，還沒有能夠得到恢複。
“艾莉莎？”
她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發現自己可以控製了。沒想到嘉麗爾已經放棄了……說放棄可能太早了，畢竟她剛才才提出和自己的那個賭約。
“嗯。”她覺得自己還是答應一聲比較好，免得路西法真的把她從這裏扔出去了。“我可以離開這裏嗎？”雖然她看不見，但她的手指正好觸摸到懸崖的邊緣，她來過這裏，當然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麽樣的情況。
“當然。”相比於被拖過來的嘉麗爾，艾莉莎是被路西法攔腰抱起，緩緩走到一旁相對寬闊的地方。
“所以……我們在黑暗森林？可是，你不是還沒有完全恢複嗎？如果其他的撒旦感應到你的存在，要找你的麻煩，怎麽辦？”艾莉莎覺得自己會這麽問完全出於對自己的擔心，可是路西法顯然不這麽認為——
“我還以為你不再擔心我了。”
我當然不再擔心你了。艾莉莎腹誹，要不是寄人籬下，她一定會毫不畏懼地說出口，但是現在她並沒有那樣的勇氣。所以幹脆沉默。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路西法在什麽地方。她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卻被一雙冰冷的手握住。
她不是沒有握過路西法的手，現在想想，她甚至不止一次親吻過他的額頭。可是不是這樣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掙紮著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你不喜歡這裏……那好，我們可以離開這裏……”
艾莉莎還不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什麽，眼前就一亮，然後她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應該就是傳言中那個沒有盡頭的森林。她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就好像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風景一樣。
一半是枯葉，一半是綠葉的大樹，有細細碎碎的陽光透過樹葉漏下來，落在她的手心裏。她討厭冰冷，討厭黑暗，喜歡溫暖，喜歡陽光。所以不管是路西法還是萊徹，都沒有辦法給她真正的快樂。
她覺得自己還是屬於天界，屬於那個光明和聖潔的地方。帶著這樣的想法，連帶著身後的白色翅膀都發出了光芒。
這讓一旁被冷落了很久的路西法有些不快，“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艾莉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異樣，“隻是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風景了，有點開心而已。”她沒有說謊，她的確很開心。
即便眼下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她可以先不去在乎那些。
她可以做到，但路西法卻不能。
陽光消失了，先前的綠葉也在瞬間變成枯葉，開始簌簌地往下掉落，落了艾莉莎滿身。她一開始還覺得不解，後來才明白過來。她所處的地方原本就是一個結界，一個假象，既然是假的，就可以被自己身邊的人隨意控製。因為她喜歡，所以被剝奪了。
艾莉莎輕輕笑了笑，覺得一陣酸楚。她看向那張陌生的臉，雖說看幾次都會覺得驚豔，但驚豔過後剩下的隻有恐懼和害怕，她發現自己並沒有完全接受路西法就是路西法的事實，並沒有完全接受他一直欺騙自己的事實。
她的小團子，可愛又腹黑的小團子，就這麽消失了。
“其實比起你，我真的更喜歡小團子。”艾莉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開口。
“難道你喜歡的不是那個會做餅幹的女人嗎？”艾莉莎知道他指的是路西法的母親——當然他才不會認一個人類為自己的母親。
她忍不住去猜測那個女人現在怎麽樣了，失去了自己的兒子會是什麽樣的感受，艾莉莎沒有辦法去想象。
“我已經把路西法還給他了。我也曾經天使，我存在的時候隻有靈格，並不需要什麽身體。我和那個孩子的關係，跟你和嘉麗爾差不多，隻不過我沒有必要吞噬他，隻是借助他的身體。現在我不需要，就還回去了。”
所以我的小團子還在。艾莉莎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悲傷。所以沒有斬斷聯係的原因是那個“路西法”還活著，而不是這個路西法的強迫。她稍稍鬆了口氣。
“你知道我可以讓嘉麗爾永遠消失在你的生命裏，對吧？”路西法的聲音充滿了誘惑。
對於艾莉莎來說，那的確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可以讓那個帶給她痛苦的人消失在她的生命裏，無疑是一件她不敢奢望的好事，但是——
她同樣知道那之後的代價，必定是沉重的。難以承受的。
所以她猶豫。
“你知道我很懦弱，很膽小。我從來都活得小心翼翼，成為守護天使的那一天是我最開心的日子，但我沒有想過我生命中的悲傷都是注定的，很難去改變的，我差一點就要屈服於我的命運……如果不是因為你出現的話。”話雖然是這麽說，可是路西法聽不出一點感激的情緒。誰讓他麵對的是艾莉莎呢？
他可以輕易看透嘉麗爾，因為她那顆追隨自己的心。可是他到如今都沒有辦法看透艾莉莎，他就明白，他很難讓那顆心歸順於自己。從他意識到自己沒有辦法對艾莉莎放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必定會犯下一個錯誤。無可避免。
就像是……就像是莉莉絲拚了命都要救諾爾一樣。但諾爾好歹和她是一類人，雖然也是在不知道對方真正身份的情況下舍命相救。但艾莉莎拯救的路西法，是她到現在都還心心念念的小團子，而不是自己。從來都不是自己。
“所以……你還是感激我的出現，對吧？”
艾莉莎用沉默回應。感激與否，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不是米迦勒，就是路西法，總有一個會毀滅她。
“如果……留在我身邊可以讓你永遠擺脫嘉麗爾，你願意嗎？”他終究還是問出了口，就算手上連萬分之一的把握都沒有，他還是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他害怕等待，憎惡等待，等待隻能讓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而複雜是路西法最討厭的東西。
讓艾莉莎突然覺得輕鬆的也是，他總算是問了。答案早就盤旋在嘴邊了，就等他問，然後自己給出答案。餘下的事情就不需要自己來操心了。
留在路西法身邊意味著，她必然會墮落，隻是時間問題……她沒有辦法再回到天界去，她甚至可以想到當自己成為墮天使這件事傳到天界之後會是什麽樣的情況。
“謝謝你的好意。我想我並不喜歡墮天使。”艾莉莎盡量說得遺憾，就像是被迫的，有人扯著她的翅膀逼著她說出口的一樣。
“不喜歡墮天使……是嗎？”路西法似乎從她的話裏揣摩出了別樣的意味。因為他路西法也是墮天使啊，還是名頭最大的那一個。
“我隻是，不喜歡被黑暗籠罩。不喜歡被冰冷包圍。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低等天使，可以不被人注目和嘲笑就是我最大的目標了。所以我並沒有什麽其他的願望。”
“原來是這樣嗎？”路西法的聲音十分森冷，“或許我同樣可以幫助你，親愛的艾莉莎。你願意接受我對你的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