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賭約
我願意和你相遇。
諾爾握著契約的手指突然一緊，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莉莉絲，他以為她不是阿塔，就不會帶著阿塔對他的感情。
可是他沒有想過，阿塔和莉莉絲原本就是一個人。
契約撕碎的聲音打破了屋子裏的沉寂，碎片漂浮在空氣中，漸漸消失。而諾爾也一點點恢複了神采。枯槁的皮膚重新豐盈起來。
“諾爾？”莉莉絲看到契約完全消失，諾爾的眼神之中也不再有痛苦了。所以……是自己剛才那句話起了作用嗎？他其實一直在懷疑自己？莉莉絲有些哭笑不得，她正準備握住諾爾的手，突然感受到一陣疼痛，抱著膝蓋蜷縮起來。
“莉莉絲？你怎麽了？”萊徹本來已經準備離開，以免打擾到他們，可是突然間莉莉絲就痛苦地蜷縮成了一團。他喊了一聲，但是莉莉絲並沒有回應。
萊徹趕緊走到她身邊，剛剛恢複力氣的諾爾也在床榻上坐了起來，神情緊張地看著莉莉絲，又看一眼萊徹。萊徹隻能搖頭。
“我去叫父親過來！”萊徹想不到其他的方法，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凱納斯身上。希望不是路西法搞的鬼，不然就棘手了。
諾爾猶豫地握住了莉莉絲的手，他知道剛才她就想這麽做。莉莉絲並沒有掙脫開，隻是用緋色的眼睛看著他，眼中刻滿了痛苦。
然後她閉上了眼睛。盡管莉莉絲看起來隻有四歲孩子的模樣，她身體裏蘊含的力量卻讓人不能小覷。就算她並不掙脫，諾爾還是鬆開了她的手。
莉莉絲被一團緋色的光芒包裹起來，萊徹開門的時候正好聽見莉莉絲痛苦的叫喊聲。凱納斯從萊徹背後擠進房間裏，半跪在莉莉絲身邊，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隻見緋色的光芒越來越強，一陣炫目的光閃過後，凱納斯被彈開，萊徹接住了他，發現他的嘴角已經滲出了血。
“父親，你沒事吧？”
凱納斯還沒有回答，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他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那是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萊徹驚訝地看過去，發現莉莉絲已經恢複了她原本的樣子。比起萊徹見到的她十七歲時候的樣子要更為成熟。
“哈，你說得倒是輕鬆。你知道我損害了多少力氣嗎？”凱納斯忍不住反駁起來。不過對方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任由他欺負的阿塔了，所以他的語氣多少顯得有些中氣不足。
“算了……下去吧凱納斯。別忘了你是怎麽活到今天的，如果不是我的話。”莉莉絲拿出主人的高傲來，揮了揮手打發凱納斯離開。
凱納斯也隻能忍氣吞聲地站起來。隻有萊徹跟在他身後，關切地問他是不是真的沒有事。“既然主人都說沒事了，當然沒事了。”不過又被兒子坑了一回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
凱納斯覺得自己是時候考慮和萊徹斷絕父子關係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就會隻剩下阿蘭索那麽一個兒子了，覺得更加悲傷了。仿佛頭頂有一朵烏雲。
“沒想到契約的撕毀居然能成為你恢複的契機。”萊徹看著莉莉絲，看著她身後那雙黑色的翅膀。
“我也沒有想到。大概是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契約引起的才會這樣吧。更好的是連我之前的詛咒都同時被破解了，我不用再在人類和莉莉絲之間轉換了。我不再會是阿塔了。我會是莉莉絲，這種感覺簡直太好了。不過……”
聽到“不過”兩個字，萊徹覺得脊背一涼，緊張地等著莉莉絲接下來的話——
“我和凱納斯的賬還沒有算完。所以……我是不會輕易離開城堡的。等到我覺得滿意了，我自然會離開。”
果然是這樣！萊徹覺得自己頭都大了。這筆賬最終會算在自己身上，以後的路會有多難走他已經可以想象了。阿蘭索一定會落井下石的。
眼前一片黑暗。艾莉莎已經感覺到嘉麗爾蘇醒了，可是她卻不能透過她的眼睛看到外麵的情況。怎麽回事？難道是因為自己太虛弱了，所以才沒有辦法做到嗎？
“你醒了。”是路西法的聲音，艾莉莎掙紮了一下，可是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哈！你居然敢回到這個地方來，你不覺得太冒險了嗎？”嘉麗爾的語氣裏滿滿都是嘲諷。
回？所以這個地方她曾經來過。來過，危險，又看不見的地方，艾莉莎隻有一個答案——黑暗森林。
路西法居然帶著她回到了黑暗森林裏。他到底有什麽主意？
“你不會還想著要讓艾莉莎回來吧？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嘉麗爾還是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艾莉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覺得開心。
“可惜，我從來都不知道什麽是不可能。”路西法冰冷地說道，艾莉莎感覺有一隻手落在了翅膀上，那隻潔白的翅膀，艾莉莎可以感應到。“如果艾莉莎真的消失了，你為什麽沒有辦法把這隻翅膀變成黑色呢？墮天使嘉麗爾？”
嘉麗爾陷入了沉默。她原本覺得那是因為米迦勒的阻止，可是在米迦勒的聖光消失之後，她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辦法讓黑色繼續蔓延。解釋隻能有一個，她並沒有成功地吞噬掉艾莉莎，反而讓自己和艾莉莎對調了。
如今……艾莉莎是她的“心魔”了。
“這不過是暫時的。”嘉麗爾強裝鎮定，畢竟如今她在路西法手上。
“這當然是暫時的。”路西法的聲音冷到了骨子裏，連艾莉莎都能感受到那份寒冷。“你要知道，她在我身邊四年，如果她真的消失的話，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艾莉莎暗暗吃了一驚，她真的沒有想到過這一點，她以為自己和路西法的聯係早就已經斷開了，可是她的身體之中有路西法的保護。就證明路西法從來都沒有打算切斷和她的聯係。
“但就算是這樣，就算你得到的是艾莉莎，又怎麽樣呢？你確定她可以留在你身邊嗎？她是天使，她永遠都不可能為了你墮落，即便受再多的傷害，黑暗也不會是她的歸宿。但是我不一樣，我喜歡黑暗，當初也是因為你離開天界，我才會跟隨你墮落的。你不能拋棄我！”
“拋棄？”艾莉莎能想到路西法不屑的樣子，“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在乎你的存在，拋棄？實在是可笑！”
嘉麗爾徹底閉嘴了，她不敢再說什麽，她怕自己會讓路西法更加生氣。
“你不用擔心，如果你害怕消失的話，我可以替你找到另一個寄居體。我不可能讓你占據艾莉莎的身體。”路西法似乎是轉過了身，艾莉莎可以聽見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沒想到啊，艾莉莎，有一天你也會被這麽多人放在心上。那個吸血鬼也是喜歡你的吧？真是可笑，在天界的時候，你分明是任何人都可以嘲笑的對象，可是到了人間，你居然可以得到這麽多的保護，甚至是路西法……米迦勒大概要為他當初的錯誤決定後悔了。”
艾莉莎原本想要保持沉默，不過她最後還是開口了。“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麽可以忍耐那麽久，嘉麗爾。我無時無刻不想要說話。你說得對，在天界的時候，我不過是一個小醜。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那個樣子嗎？如果不是因為你……因為你的靈格和我糾纏在一起，我根本就不會得到那隻黑色的翅膀。我根本就不會成為大家嘲諷的對象，根本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你果然還在……我真是小看你了。”嘉麗爾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控製這個身體的時間不會太長了。“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可以和你交換命運。”
“交換命運？聽起來真是可笑！如果我是嘉麗爾的話，真的不敢想……就算隻是交換名字都已經很難受了。”艾莉莎很奇怪嘉麗爾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大概隻是因為她對路西法的追隨吧。
可是如果真的交換命運的話，艾莉莎並不覺得她真的可以承受。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立下一個賭約。”
“賭約？”艾莉莎從來都不是一個冒險的人，所以麵對賭約兩個字，她不得不警惕和猶豫，“你想賭什麽？”
“如果你我都不會消失，而且到達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你願意和我交換身份嗎？我隻想看看，到底是什麽在吸引你周圍的人圍著你轉。”
艾莉莎被嘉麗爾的想法嚇了一跳，她居然真的想要和自己交換身份？
“怎麽，你害怕了嗎？”見艾莉莎半天沒有動靜，嘉麗爾忍不住問道。
“害怕？我為什麽要害怕。我隻是覺得，那個前提實在是太難達到了。如果我們真的能夠得到那個機會……”艾莉莎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量自己說出的話會帶來什麽後果，不過她最終還是答應下來，“我想我可以和你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