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命中注定
艾莉莎感覺自己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滕蔓一樣，不再繼續墜落，即便仍舊處在黑暗之中，那種冰冷的感覺也沒有了。
是因為……是因為萊徹所說的話嗎？因為他說——“我喜歡你”？艾莉莎不敢說自己曾經期望過能從萊徹的口中聽到這四個字。她和他之間相隔的又豈止是千山萬水？那些溝壑她沒有奢望過自己可以逾越。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在自己困頓在黑暗之中的時候，才聽見他這麽說？或許，這也是一件好事。因為不用自己去麵對，少了很多的……麻煩。
感情的確是一件麻煩的事，所以天使才被禁止擁有感情吧。
不遠處的打鬥似乎也已經接近尾聲了，米迦勒雖然是天使長，但畢竟是路西法和莉莉絲聯手，他也有些吃不消。
“不要以為，你們還可以救回艾莉莎，她已經不存在了。把嘉麗爾交給我，不要讓我為難你們！”
“你為難我們？”莉莉絲的聲音依舊清脆，並沒有打鬥之後的疲憊，“恐怕是要說我們放過你才是。算了，我才懶得和你糾纏，打了這麽久也累了，走嗎路西法？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
莉莉絲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萊徹，路西法則跟在她身後，口中念著咒語，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保護罩。
米迦勒的聖光沒有辦法穿越那道屏障，莉莉絲則開始念動另一個咒語。他們轉瞬便消失在了米迦勒眼前。
“竟然忘記了莉莉絲會移形換影，該死！”米迦勒看著空蕩蕩的街道，隻能離開。
三個人隨莉莉絲到了城堡裏。凱納斯看起來就像是被抽幹了血液一樣——雖然他原本就沒有多少血液存在。
自己的兒子果然是來報複自己的吧！還在這麽想著，看了一眼路西法，還是覺得不要說話比較好。默默地就準備離開了。
“凱納斯，好歹也是吸血鬼中的大長老，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
來都來了，還要怎麽樣？！凱納斯咬牙切齒。還要在自己臉上捏出一個類似諂媚的笑容，“我身份卑微，怕現在這裏影響到殿下。所以才準備離開。大廳還有很多客人，作為主人不出現很難說得過去。萊徹……我想他會好好招待你們的。”
看著凱納斯離開，萊徹都覺得脊背一涼。沒想到那麽多的地方可以去，莉莉絲偏偏選擇了城堡。實在是……拿她沒有辦法。
“父親！”他追出去，試圖解釋，可惜凱納斯已經消失了。得了。這筆賬他已經算在自己頭上了。
“為什麽是這裏？”其實已經很明顯了。路西法看著躺在床上的諾爾，而莉莉絲已經展示出了她那一半契約。
“雖然我並沒有完成答應你的事，也沒有能夠阻止米迦勒。但的確是來不及了，並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的話，現在你和艾莉莎都不會在這裏。”
聽到“艾莉莎”三個字的時候，路西法挑起了眉。現在誰能說得準萊徹懷裏的是艾莉莎呢？
“所以你覺得你值得得到另一半的契約作為獎勵？”路西法冷笑，“你現在可沒有辦法為他完成初擁。一旦契約撕毀，他的主人隨時可以帶走他。你的力量雖然比妮娜 梵卓強，可是他們之間有聯係。即便你把諾爾桎梏在你身邊，也沒有辦法阻止那種聯係，你自稱是吸血鬼的始祖，恐怕很明白這一點吧？”
莉莉絲當然明白，但重點不是這個，“我當然知道。你為什麽覺得我拿到契約就會立刻撕毀呢？我隻不過是想讓自己安心一點罷了。我可不想一直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你不配。要麽把契約給我，要麽，我現在就毀了艾莉莎，讓你什麽都得不到！”
“你敢！”路西法明顯是被激怒了，某色變成了墨黑，像是看不到頭的深淵。“算了。我和你這麽久的恩怨，總要有個時候了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已經不再需要你的幫助了，而你很明顯也不需要我的幫助了。我雖然是個記仇的人，但或許還應該感謝你。把艾莉莎交給我，契約給你。”
“莉莉絲，你確定要這麽做？”萊徹知道自己提出任何反對都是無效的。在莉莉絲的眼中，沒有誰會比諾爾更加重要，就算旁人受再多的痛苦她都可以不放在眼中，但是隻有諾爾，哪怕隻是輕聲咳嗽，都會讓她緊張到不行。
而且，自己沒有辦法讓艾莉莎回來。路西法或許可以做到。隻要艾莉莎能夠回來，他還有什麽能反對的呢？
他抱起艾莉莎，想起自己曾經利用她對路西法的關心，讓她顯出形體，而後拉著她跑到了教堂頂上，把她扔了下去，差點兒讓她消失。自己在她的生命裏，除了謊言就是傷害。她根本就不應該記住自己。
一步一步走到路西法身邊，萊徹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有些僵硬。在艾莉莎的重量消失在自己手臂上的時候，餘下的半張契約落在了他手中。
這就是導火索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一份契約的存在。如果當初莉莉絲和路西法可以心平靜氣地談判，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這下你滿意了吧？”把契約交到莉莉絲的手裏，萊徹覺得自己的心裏突然一空。轉身的時候，路西法已經帶著艾莉莎消失了。
還會見麵嗎？還能見麵嗎？萊徹不知道。
“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天使了吧？萊徹，那可不是你應該妄想的事情。”莉莉絲把手中的契約拚在了一起，前一秒她還在懷疑路西法是不是又耍了她，可是接下來她就看到契約嚴絲合縫地連接在了一起。
“當然不是。你不要想那麽多。你還是想想要怎麽幫我和父親解釋吧。我可不想他把所有的賬都算在我身上。”萊徹假裝不在意地說道。他把目光轉向別處，不去看莉莉絲興奮的神情。
“我總算是……把契約拿回來了。諾爾你看！”莉莉絲把契約拿到諾爾麵前，床榻上的人卻不願看，倔強地閉上了眼睛。
莉莉絲覺得自己所有的耐心到了這個時候總算是已經走到盡頭了。“我真的不明白阿塔為什麽會喜歡你。我一直想要從路西法的手中拿回契約，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阿塔，她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你卻隻為你自己著想。如果是我的話，早就親手殺了你了！”
在逐漸恢複了記憶和身份之後，莉莉絲對於諾爾的態度其實也在潛移默化地進行改變。畢竟她明白自己不是那個被吸血鬼收養離家出走的人類了。她是莉莉絲，是墮落天使，是地獄撒旦，是吸血鬼的始祖。她並不應該被情感束縛了手腳。
可事實上，她記得每一件事，每一個和諾爾在一起的細節，記得他當初為了自己甚至願意出賣靈魂給路西法，讓她得到救治。她覺得自己可以放下這份喜歡，隻當做自己是為了報答那一份恩情才會拚了命都要把契約拿回來。
如果可以輕易放下的話，她現在已經撕毀契約離開了。哪裏還有留下來的必要呢？
“我是莉莉絲。我可以讓你擺脫妮娜，但代價是讓你成為我的附屬品。你會願意嗎？”那張童真的臉，把話說得無比認真，“我可以為你初擁，你的能力將會變得強大。可是在兩百年之內，你都不能擺脫我。凱納斯也是這麽過來的。任何事都會有代價。雖然永生並不是你的追求。”
諾爾總算是睜開了眼睛，那雙渾濁的眼眸讓人分辨不清其中蘊含的情感。他看著莉莉絲，搖了搖頭。
這是答案嗎？他不願意？不願意成為自己的附屬品？莉莉絲一時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她把契約放到了諾爾的手中，那雙蒼老枯槁的手已經不是當年握住阿塔的手了。
“我縱然有很多能力，卻沒有辦法讓你再成為人類。就算是梵卓家的那個女人，也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命運的安排就是這樣，我們隻能順從它，跟著它走。沒有辦法去改變。但如果讓我選擇要不要和你相遇……我想我們心中都有屬於自己的答案。”
說著，莉莉絲就已經轉過了身。她已經把決定權交到了諾爾手裏。她想他或許需要時間來作出最終的抉擇。可是就在她要離開的時候，諾爾突然開口，嘶啞的聲音裏透著些許希冀——
“你會怎麽選擇呢？不要為阿塔回答，為你自己回答……莉莉絲，你會怎麽選擇呢？”
哈？莉莉絲沒想到諾爾居然會追問，一時怔愣了，不知道應該給出什麽答案。她早就想過了，如果當初是莉莉絲遇見諾爾的話，兩人應該不會有任何交集，她甚至會取笑他的身份低微。被初擁又被拋棄的人類，對於莉莉絲而言，是怎麽可笑的存在。
可是偏偏是阿塔遇見了他，偏偏是他救了阿塔。這麽多的命中注定，都由不得她來作出選擇。
“我想，我願意和你相遇。”